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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帝师为何教出个白眼狼

张居正于公元1582年7月9日,也就是是万历十年夏历六月十日去世。

仅仅一年后,即万历十一年九月,他就被爱徒——万历皇帝朱翊钧反攻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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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皇帝宣布了老师一连串大罪:“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钳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本当剖棺戮尸,念效劳有年,姑免尽法,伊属居易、嗣修、顺、书都永戍烟瘴。都察院其榜居正罪状于省直。”

说张居正侵占亲王财产,限制言论,擅权乱政,欺君罔上,大奸似忠。按罪本该挖坟鞭尸,但念其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从轻发落。免去一切名誉,将宣布罪状文件,下发各省。

还有,废除张居正的所有改革。包括考成法在内的一切新政措施被废。

至此,张居正呕心沥血的万历新政一念之间,化为乌有。

万历皇帝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转变?张居正是怎样一个师父、大臣,教育出这样一个怪胎:本为儿徒、幼主,却变为逆子,狂生,恶主。是怎样的教育成长环境和政治制度土壤,结出了这样一个恶果?

这要从他的成长和教育经历找原因。

我们知道,万历皇帝朱翊钧即位时还是一个10岁小孩子。年幼的皇帝也像一般读书人一样,要学习儒家经典。当时皇帝读书称为“日讲”。据记载,小皇帝每10天中有3天上朝,此外的7天都要“上课”。“上课”的程序是早晨先读“四书”和《尚书》,然后由讲官讲解,稍事休息讲《通鉴》节要,之后习字。为万历皇帝讲课的老师是张居正和翰林院的讲官们。他们的讲稿经过修改后,编撰成《四书直解》《书经直解》《通鉴直解》,进呈皇帝阅读。这些皇家读本就相当于皇帝学习的“教材”。

史料记载,李太后让张居正为小皇帝亲自编写教材,张居正也非常用心,后来编了本《历代帝鉴图说》,对教诲万历小皇帝,非常管用。书中讲了117 个帝王故事,有81件“圣哲芳规”,记载圣明君主的嘉言美行;36件“狂愚覆辙”,阐述暴君的恶行劣迹。文字浅显易懂,琅琅上口,一篇一个故事,配有插图,文后附有解读,生动有趣,堪为一部优秀的帝王启蒙读物,后来远传到日本,广为流传。

从这些教育内容,看不出什么问题。关键还在于更深刻的教育方式。

近代不少史学家认为,万历的叛逆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张居正教育方式过于严厉教导,使得万历在张居正死后,以极端的放纵来“解放”自己。

应该承认,这是学生的一个叛逆原因。

张居正笃信传统的“严父出孝子”。小万历对张居正甚为畏惧,背诵《论语》,偶有失误,张居正说一声读错,小万历也会吓得一跳。作为一个少年免不了爱好玩耍,可是小万历却没有这个幸运。

张居正是个优秀政治家,但不是个好老师。他的学生对他叛逆甚至成为死敌的不止万历皇帝一个。这里有他只有严没有爱的缘故。一个近乎苛刻的严师,他的严苛会令学生逆反。这是学生变脸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不是全部。

主要问题还出在这种特殊的教育制度上。

张居正与万历皇帝的关系,打个比方,很像现在职业网球手和教练的关系,一个既是学生又是老板,一个既是老师又是打工仔,关系非常微妙。

职业网球教练这项差事不好干。你能想象姜山向李娜收取薪水吗?网球选手直接负责雇用、解雇以及给他们的教练发薪水。所以, 如果你是一个网球教练,在你张口对场上的球员大叫前,得三思而后行,因为在场上比赛的选手才是你的老板,你的银行。在不少职业网球星的心目中,甚至会认为教练能够与他们合作,本身就是一项巨大的荣耀。长大后的万历心理和职业网球星他们的心理是一样一样的,原来自己可以随时炒掉大牌教练。那么当初他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呢?即便自己成绩糟糕,也与自己无关,完全是教练的责任。

中国自古以来就重视宫廷教育,明代又多有小皇帝,对少年天子的教育尤其重视。教育的目的是造就一代贤明君主,然而在高度集权的封建专制体制中,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又往往失效,就是因为那种网球手与教练的尴尬关系。

值得玩味的是,万历对张居正由敬畏而生嫌隙,是在“帝渐长”时发生的,这预示万历随着年龄的长大,权力意识开始苏醒。

对君主是自律还是他律,实际上是人治和法治的问题,不论儒、法、道、佛的主张有多少差别,但都崇尚道德自律,张居正努力实践帝王教育的结果得到的是失败回报。按理说,皇帝自小就受到他严格的教育和训练,本应成长为一名他所期望的圣主,事实上全都化为泡影,这一失败证明,依靠道德自律来约束君主根本行不通,促使人们丢掉对君主自律的幻想。只有抛弃对自律的幻想,才能从自律以外的途径,寻找限制君主的方案。当然,这种方案肯定不在君主专制的封建制度里。

张居正死后,万历犹如脱缰的野马。为所欲为。

那么,也许有人会问,万历皇帝的另一个怕的人,李太后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出来制止儿子?这就应了那句老话了,儿大不由爷。一般儿子恋母都在少儿期,青少年之后就开始叛逆,就不服母亲管了。万历皇帝也是这样,再加上尝到权力的滋味,哪里还顾得上亲情。

李太后、冯保、张居正,都可以说,是万历皇帝的师长,但是三人合力,也没教育出一个有人性的明君。这种君主教育的失败,再次有力地证明,再优越的教育条件,再严格的自律要求,也无改于制度造就的帝王本性——绝对的权力,绝对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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