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弘化公主一直生活至698年去世,可能是人们想着把她葬在韦州有些孤单,就把她送到了武威,葬于青嘴喇嘛湾。武威距青海相对近一些,多少可以给弘化公主一些“安慰”。新发现的慕容智墓位于天祝,或许也有着这层意思:一方面,天祝是吐谷浑的故地;另一方面,也有“复国”的希望吧!
让我们首先从一条路、一些地方开始。
从甘肃天祝到青海互助有一条公路,出天祝县城向北不足十分钟车程,就可以看到这条公路的指示牌,如今已是一条新修的宽阔的公路了。过去,路上有一些景点,但当下因为祁连山生态保护都被关停了,车辆在穿梭于祁连山支脉的这条路上行色匆匆。这条路是历史上青海河湟地区与河西走廊及河西走廊以东以南地区人们相互交流的一个通道,现在亦是。
人文的痕迹很明显,首先天祝是一个藏族自治县,民众的来源当然是青藏高原。天祝县城所在的华藏寺镇,最初是一个喇嘛教寺院,在去互助的路上,还有这样的很多寺院。天祝,藏语称华锐,意为英雄的部落,但天祝之名却是由境内天堂寺、祝贡寺首字而来。这个名字让人不由产生这样的联想——上天的美好祝愿。
那一头的互助仍然是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县,民族为土族,在其来源的众多说法里,有一种较为主流的说法,即土族源于吐谷浑(霍儿人)说。霍儿人,原是藏族对居住在西藏北部以及西藏以北地区(一说黄河以北)游牧民族的泛称。藏文史籍曾用以指回鹘或蒙古,近代则专指土族而言。互助县土族地区的合尔郡、合尔屯、合尔吉、贺尔川等地,据说是因为古代居住着霍尔人而得名。合尔郡,藏语称“合日江”,意为霍尔人居住的地区。据初步研究,土族传说中的霍尔人很可能就是吐谷浑人。
一条路,就这样把两个民族连接在了一起,也将我们引入了更加深远的历史。互助县这个名字是1930年才有的,当时析西宁县置互助县,因部族繁杂,取义互助协作。1954年改设互助土族自治区(县级),1955年9月改称互助土族自治县。但与其同处海东地区的乐都却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地方,其名源于建立南凉的秃发(拓跋)鲜卑,是史书上说的河西鲜卑。汉魏之际,拓跋氏的一支由酋长统率,从塞北迁到河西凉州,被称为河西鲜卑。在此居住约两个世纪,部众渐盛,务农桑,修邻好,境内安定。其首领叫拓跋乌孤,与北魏始祖拓跋力微是亲兄弟。
西部鲜卑有不少匈奴的成分,但秃发鲜卑应是鲜卑民族较早西迁而来的一支,来自索头部,是东胡系的民族。他们大约是在219年—256年间由塞北阴山、河套一带沿黄河两岸顺贺兰山脉东麓南下,至河西以北,即今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凉州至宁夏回族自治区北部游牧。南凉极盛时控制的区域,除乐都、武威,还有甘肃西部和宁夏南部一些地方。
如果望文生义,一定会认为乐都是南凉快乐的都城,其实并非如此:在更早些的时候,乐都被称落都、洛都谷(一作雒都谷),后雅化为“乐都”。据说,它的名字来自于古羌语,系山谷名,其义不详。藏语继承古羌语,意为“双岔沟口”或“三条沟交会的地方”。也有“山神”或羊神的意思,寓意吉祥、平安。
在汉代之前,这一带包括天祝、乐都在内都是先民们繁衍生息之地,其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存就是很好的证明,距今已有4000多年。秦汉以前,两地均属羌戎地,汉朝进驻河西走廊后,于公元前111年把河西走廊的一些民族,比如月氏,安置在了湟水流域,其后汉军进入河湟地区,走的大约也是这条路。汉设立金城郡(今兰州)后,两地均在其管辖之范围,包括西宁也是,不过,那时的西宁并不叫西宁,在北魏的时候才被人们叫成了鄯州,与新疆的鄯善不同,但都有美好善良的意思。
还是回到吐谷浑人的身上来。
吐谷浑(公元313年—公元663年),亦称吐浑,中国古代西北民族及其所建国名。本为辽东鲜卑慕容部的一支,藏族人民称之为阿柴。是西晋至唐朝时期位于祁连山脉和黄河上游谷地的一个古代政权。
吐谷浑这个政权名称也是人名,是辽东鲜卑慕容氏单于慕容涉归之庶长子,慕容涉归分户1700使别部以牧。4世纪初,慕容涉归死,其嫡子慕容廆继为单于,与慕容吐谷浑不和,吐谷浑遂率所部西迁上陇,止于枹罕(今甘肃省临夏县附近地区),以此为据点,子孙相承,侵逼氐羌,成为强部。
不难看到,吐谷浑与“秃发”,皆出于鲜卑,是一个民族的两个部落。吐谷浑由东至西而来,除了兄弟间的矛盾之外,还有多少有些追随“亲戚”的意思,也是我国北方民族历来由东至西迁徙的一个缩影。
吐谷浑死后,其长子吐延继位。吐延死后,其子叶延使其部落在今青海巴隆河流域布兰山一带得到发展,并在今贵南县穆克滩一带建立慕克川总部,设置司马、长史等官。以祖父吐谷浑为其族名。从此,吐谷浑由人名转为姓氏和族名。其后经数代发展,至树洛干时,其部据甘、青间,实控东至洮河、龙固(今四川省松潘),西达赤水、白兰,北界黄河,南至大积石山。北邻南凉,东为西秦。
吐谷浑占据了丝绸之路的青海道,他们的商队东到长江、黄河下游,南至成都平原,西往中亚,远至波斯(今伊朗),在与这些地方进行贸易的同时,也让自身的牧业、农业、采矿、冶炼业及手工业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又吸收了各方的文化,使自我的文明水平得到提高。因此,史学家们把丝绸之路的青海道,也叫做吐谷浑道,从一个侧面说明吐谷浑一度在中西交通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 。
吐谷浑的文明程度较高,建立的政权进入封建化时代。早期的吐谷浑人信萨满教,后来佛教传入吐谷浑,其上层接受了佛教文化。他们通用鲜卑语和汉语,没有自己的文字,其贵族阶层多使用汉文。婚俗以妻后母、纳寡嫂、妻弟妇的“收继婚”为主要特点。
吐谷浑男子服饰大致与中原汉人相同,著小袖,小口袴,大头长裙帽;帽上以罗幂遮住脸容,骑马可避风沙。吐谷浑妇女服饰也与汉族妇女相似,发式为辫发,以金花为首饰,特别是可敦(王后)则首戴金花冠,具有鲜卑遗风。束发萦后,发上缀有珠贝。人们从头饰上金花与珠贝的多少,可以看出其贵贱之别。
作为一个政权,吐谷浑境内以鲜卑人、羌人为主。前者是统治民族,后者是居民的主要构成部分。从吐谷浑建城郭以居等看,羌与鲜卑间有融合的迹象。藏文文献中,称吐谷浑为“桑阿夏”,桑即赛,为藏族最早形成的六氏族之一。而将吐谷浑称之为“赛氏”,似乎也反映了吐谷浑的羌藏化现象。另外,吐谷浑境内尚有突厥人、康居人等。
这种融合使今天的青藏高原有了一种人群的称谓,即:吐谷浑征服了当地羌人和氐人的部落,势力不断壮大,其势力范围东到现在的甘肃南部,四川西北,南至青海南部,西到新疆若羌、且末,北至祁连山,虽说最终亡于吐蕃,但仍旧保持了过去的领地范围和生活习惯,上层统治者继续与吐蕃王室互为婚姻,二者开始了新的融合,最终形成了青海境内的安多人。
再来说说吐谷浑政权。
唐代边塞诗人王昌龄有一首诗: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王昌龄是698生人,这时候的吐谷浑作为一个政权,其实已经不存在了,但诗人还是将它写进了诗里,这或多或少从另外一个层面说明吐谷浑曾经的辉煌与强大。
从地理上来看,吐谷浑后期被夹在中原唐王朝与吐蕃之间,实在是有些难以存活,但是,曾经的他们又为何能够崛起并且强大?这主要有3个方面的原因:1.吐谷浑非常注重人才,又通过丝路的贸易接受了各方的先进文化;2. 吐谷浑金属冶炼比较发达,其境内有黄金、铜、铁等金属矿藏资源,可以用于战争;3. 吐谷浑擅长养马,其领地亦是一方天然的好马场。我们重点说最后一点。
马这种动物喜欢高寒之地,但又不能太高,吐谷浑辖境正是这样一个地方。作为古代战争中的利器,马甚至可以决定一个政权、一个国家的命运。吐谷浑养的马被称为“青海骢”, 《隋书》:吐谷浑有青海,中有小山。其俗至动辄方牝马与其上,言其龙种。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日行千里,故世称青海驹。
这里的青海就是现今的青海湖,小山就是湖内岛屿海心山,牝马就是母马。波斯草实际上就是今天所说的苜蓿,为西汉从西域引进,含有最丰富的维他命。吐谷浑让母马和公马在海心山相对受外界干扰小的环境里交配,又给马好吃好喝的,生下来的小马就成了青海骢。而且,其中似乎还有一种“神秘感”。
608年,隋炀帝去河西走廊,和吐谷浑打了一仗,这一仗给了吐谷浑毁灭性的打击,隋朝在吐谷浑地盘设立了西海、河源等郡,但这些地方后来大多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甚至朝廷任命的官员找不到上任的地方。当时,隋炀帝觉得“青海骢”这种马非常好,让人把西域各国献来的良马带到青海湖,学吐谷浑去养,以求“良马龙种”,但很可惜,这种培育并没有取得成功。这就像隋炀帝针对吐谷浑的战争一样,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结果——几年之后,吐谷浑伏允不仅收复全部失地,还攻打隋朝河右,隋朝郡县很难抵御。
唐初时,吐谷浑仍然十分牛气,联合西突厥,控制西域小国,经常侵扰中原边境,袭击来往商人,阻绝中原与西北边疆政治、经济、文化的联系,阻碍了中国和中东欧州各国经济、文化的交流,使丝绸之路不能畅通。但是,他们很快便遇到了一个强硬的对手——李世民。
634年6月,唐军出击吐谷浑,其王伏允携众远遁,唐军追至青海湖。然而,唐朝撤军后,吐谷浑又出现了,这年的11月,又来骚扰凉州,李世民很生气,派出了唐朝的战神李靖,一直打到了柏海(黄河源头的鄂陵湖或札陵湖),其王伏允自缢而死,吐谷浑归附于唐朝,浑成为唐朝属国。
为了团结吐谷浑,巩固战争成果,李世民于640年将自己的女儿弘化公主嫁给了吐谷浑可汗慕容诺曷钵。但这时候的吐谷浑已昔非今比,内乱不说,还时常受到吐蕃的攻击,至663年,最终为吐蕃所灭。
现在来说说天祝发现的吐谷浑大墓。
新发现的吐谷浑大墓位处天祝县祁连镇岔山村北的山顶之上,其处于东、西、南三山环绕的小山岗上,东距武威市35公里。墓葬所在地属祁连山北麓,为局部较为平缓的山间盆地和纵谷结合地貌。出土了不少文物,为武威地区发现和发掘的时代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吐谷浑王族墓葬,在国内亦属罕见,是吐谷浑墓葬考古研究的重要发现。为人们研究吐谷浑葬制葬俗及唐与吐谷浑民族关系史、丝绸之路交通史、物质文化史等都提供了重要的价值。
墓主人是慕容智,慕容诺曷钵第三子。与网上的热议相比,我们更多思考这个大墓为什么会出现在天祝。
吐谷浑被吐蕃攻灭后,唐朝把末代可汗诺曷钵和弘化公主以及一些逃难的吐谷浑部落,安置在了武威,他们希望唐朝能助其复国,但弘化公主和诺曷钵等了9年,也没有什么动静。670年,为了牵制日益向西域扩张的吐蕃,也为帮助吐谷浑部回归故地,唐朝派薛仁贵率军出击河源地区,却被吐蕃在大非川打了个大败。弘化公主和诺曷钵觉得复国之事彻底没了指望,上书朝廷请求迁入唐朝内地。
收到弘化公主和诺曷钵的请求后,唐朝觉得将其迁入内地不是很好,还想让其回到青海,扮演曾经扮演的那个角色——夹在唐朝和吐蕃中间充当“缓冲”。672年,唐朝将诺曷钵和弘化公主迁至今青海乐都大通河之南,但终因“畏吐蕃之强,不安其居”,而被迁往今宁夏同心韦州。当时,唐朝的皇帝是唐高宗,给韦州取名安乐州,意思是让诺曷钵和弘化公主在韦州好好养老,“欲其安而且乐也”。
在宁夏,弘化公主一直生活至698年去世,这时,诺曷钵离世已整整10年。可能是人们想着把她葬在韦州有些孤单,就把她运送到了武威,葬于青嘴喇嘛湾。武威距青海相对近一些,多少可以给弘化公主一些“安慰”。新发现的慕容智墓位于天祝,或许也有着这层意思:一方面,天祝是吐谷浑的故地;另一方面,也有“复国”的希望吧!
事实是,历史在后来并没有给吐谷浑“翻身”的机会,五代时散居蔚州等地,曾附属于沙陀李氏;宋朝时依附契丹,其后同化于汉族或其他民族。吐谷浑的历史就此停泊在了史书里,就像他们曾经培育出的“青海骢”一样,后来,被当成杨玉环的坐骑凝固在了古画里。
今天的乌鞘岭东西两边山脚下,分别有两座古城,岭北为安远,岭南为安门。据称,有一城称番城,为吐蕃所筑,向西过可可口经抓喜秀龙通青海。两城相距10公里,应是当时吐蕃与唐朝两军对垒的地方。(文|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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