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岳母 文/清清源流诗寻芳菲
我岳母是2006年三月三日农历二月初四去世的,惊蛰节的前三天。正应了师兄提醒的正二月交节的前几日。这是我永远不曾忘却的。
那是油菜吐黄,桃李含苞初绽的日子。上午,刮过一阵料峭春寒的风,天老爷竟洒下了些许冰雹,如胡豆、豌豆粒般大小。心想:真是怪事,几十年未曾遇过,偏又集中在我们古路房前一带,方圆不过三五华里。
须臾间,天又放起晴来。阳光明亮亮十分耀眼地从云里穿出个窟窿射向古路街道两旁卧着的民房、躺着的水池、斜着的梯田、站着的树木。到处明晃晃的耀眼。 我和妻吃过早饭,照例沿着一条土公路穿过一字型的古路街道,来到居于场镇北端的学校。
开过例会,上了两节初三语文课。到我学校的住宿处。妻对我说,她大孃打电话来,说岳母今天星期五要到我们家来耍。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拢,叫我课间操后到路上去接,那么大岁数(八十岁)了,别出意外跌倒了。我答应着就出门准备去路上看看。没曾想一出门,在过道走廊上就迎面碰见岳母在大孃陪同下,拄着发黄的拐杖,红光满面,走来。我赶忙迎去,接过大孃背的东西,扶着岳母进屋。看见岳母红毛线帽子边未盖住的亮晶晶的白发,满面潮红中鼻梁上手指拇大小的黑印,听着她咚咚咚的心跳声,感觉到岳母已十分衰老了,这一路走得一定十分艰辛!我急忙化了两盅盅糖开水,给二位老人奉上。 岳母人生最后一顿饭是在我家吃的!还是我亲手下厨做得呢。菜,不是很好,却清淡可口;饭,却是十分的软和。我亲自端了饭菜递到两位老人手上。她们吃得很慢却很开心。吃完午饭,两位老人就到李二哥食堂和街上找熟人摆农门阵去了。 下午放学后,因有急事,我与妻要出趟远门。就叫岳母都在我屋住,有二姐(她二女儿,在食堂干活)陪。岳母说,她要回去,她看见我们都好好的,她就放心了。再说二姐也忙。我们嘱咐二姐要照顾好母亲,毕竟岁数大了,血压又高,特别不能跌倒。如果她硬要回去,就赶到天黑之前一定送抵水井塆,千万别让她独自回去。恐生不测。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反复叮咛了二姐后,我与妻方才离去。
没曾想,我们到九龙大姐家,刚端上晚饭就接到妻侄儿打给妻姨侄儿的电话说,岳母去世了。还是在路上微微跌了一下,身体蓑到地下,就一口气没上得来,去了。虽去得毫无痛苦,无疾而终,没有遭到孽,但毕竟也太突然了些。
这竟然让我蓦地想起了头年腊月师兄给岳母看八字的事儿。当时师兄说,须警惕来年正二月交节前后几天,恐怕要走。当时,我们均以为危言耸听,完全不可能的事儿,岳母能吃两碗饭呢,气色也好,精气神儿正好着呢!哪会如此?哪会如此?师兄只淡谈地说,小心为好,走着看吧,但不得不防!
岳母的葬礼是风光的,她是老共产党员,一生谦和,与世无争,默默地为后代子孙和乡里亲朋奉献着她力所能及的奉献。她的好,人人念着。人人前来凭吊,乡里村上也来人献了花圈,致了悼词。领着大家缅怀了她慈良的默默奉献的一生。 为了表达对岳母的敬重,我们选了块极好的地儿安葬她。让她头枕青山,脚踏秀水,眼望千山锦绣,手抚百脉扶手,背卧紫红金土。在抚慰其灵,为其撰悼文时,我再也束不住思维的骏马,回想起岳母对我们的种种好来。
在我与她幺女儿谈恋爱时,她从未嫌弃过我家穷,无房子。夏天晚上,我看书时,她总让她幺女儿递给我扇子。冬天晚上,又亲自用灰笼装好碳火,吹红了,提给我,嘱咐我,读书辛苦,别着凉。还说,读书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每次我到她家,她都笑称名字,从不隔外,且总要弄些额外好吃的东西来招待我。逢人便笑着介绍我说:"对,这就是我幺门客!”脸上总掩饰不住的喜悦。弄得我脸非辣子红。连她幺女儿都嫉妒我,说:“比对我还好些呢!哼!”然而,我知道,她这“哼"字背后也是浸了蜜的。每次返校,她都要弄许多菠菜、地瓜之类让我带回去做菜吃。 我结婚前,在古路街上打地形做房子,又劝幺女儿来给匠人们煮饭。让岳父经常捎酒捎肉捎菜,让二女婿带领四五个石匠来帮忙打地形。其间有个细节,容不得我忘记稍许。那就是我在洗盐水泡的猪肉时,被锋利的排骨尖划破了左手食指皮遭到感染,食指自上而下第一关节处里面灌了脓。被她发现时,手指已肿得老高老高的。她立马叫幺女儿去大滩叫葛医生(她干儿子,远近闻名的乡村赤脚医生)来弄药。葛医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刀片浸了酒,划开,将脓挤掉,然后弄棉签伸进去搅,将脓搅得干干净净,然后撒上药末,包扎好。常言道:十指连心,疼痛异常。然而,我硬是一声不吭,面不改色,恬谈如水,照常看着书,读着岳父给我的《佛祖心经》《形兼言法》《金刚咒语》等典籍。佩服得医生,围看的玉儿,岳父岳母无法言喻。《刮骨疗毒》是古代传说,想不到我在他们面前来了个活灵活现的现实版。自此,她们更坚定了自已的眼光,把幺女儿许给我,无疑,是十分正确十分明智的选择。事后,她叫幺女儿用酸萝卜、酸茄子片儿给我肿胀手背降火消炎的每个细节就更加仔细,更加温柔体贴了。
我与其幺女儿结婚时,她未要一分钱的彩礼,还陪嫁了许多嫁妆。结婚后,带娃后,她隔三叉五的来我家,帮扶我妻玉儿料理家务、带娃。让我放心备考去拿专科本科函授学历,让我全心全意教书育人。我能顺利从一般教师走向优秀教师,从中层干部走向副校级正校级领导,团结和率领当时的教师团队创造一个又一个的辉煌业绩,实在是与岳母在背后默默无闻的支持分不开的。
岳母不仅爱她的儿女们,爱她的儿媳女婿们,爱她的孙、外孙们,曾孙儿、曾孙女们,也爱与她有缘相遇的每一个亲朋乡邻。妻子的幺舅娘爱到她家住客,一半因路远、孀居,一半更因岳母同情和爱怜她娘家弟妹。常常一住就是一周半月的。她从不嫌弃,时时安慰人家。自始自终满满的热情,临走时仍如初见那股子热劲儿。感动得幺舅娘,逢人便说岳母的好。还有位甘大孃(三大队原村长支书甘在清木匠之母),也与岳母极投缘。记忆中,甘大孃常带着小孙孙来走人户。与岳母坐定便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儿。邻居汪碧兰孃孃、姜大孃、艾家舅母等等相处也十分投缘,只要一路过报厅,岳母都要扯根板凳让坐半天。妇女之间的农门阵是摆不完的,当然基本上是农村那些话题和妇女的体已话。常常摆得眉飞色舞,哈哈大笑。有好几回,她们摆着摆着,还拿眼瞟瞟我,生怕我听了去。弄得我疑心她们在说我呢:头发咋这么白?少年白么?咋这么长?模仿艺术家么?
逢高山过来挑水的,总要招呼他们歇会,喝杯开水。刚好遇到吃饭,就会拉进去陪岳父呡两口,吃两菜,听岳父吹从传奇上得来的故事。
岳母当时已是四世同堂了。我妻子十七八岁就当了幺姑婆。所以小字辈特多。一遇我去做包产地,中午吃得早些(岳母特为我按单位饭点而提前。农村一般要两点左右吃午饭,农忙时三点左右也是常事!)于是内外小字辈及邻居小孩照例会牵线搭线地端着碗儿,捏着瓢儿来舀饭吃菜了。岳母总是笑呵呵地招呼了这个又招呼那个。一群小孩不懂事,为争乖碗乖匙儿,为争饭菜互打互殴得不可开交的事儿,也是常有的。岳母也许习惯了这种闹哄哄的天伦之乐吧。总爱说:“饭是肉口,越吃越有!”“燕飞旺相门,人走兴旺家”。 这些当年争抢饭碗儿的小字辈,如今都长大了,都到四面八方去创建自已的家,去创造属于自己的美好的生活去了。不知在过着日益美好的幸福生活之余,还能否忆起当年在他们祖祖家争来抢去的热闹场景,也许早已淡忘了吧,毕竟岳母坟头上的丝毛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都十五个春秋啰。
然而,我是一刻也不曾忘却的。 睡着邻水城、重庆城的席梦思,梦里却常常又回到了那于寂寞的岭下横着的一排矮矮的兼有报厅的灰瓦泥墙屋子里。梦中,在油灯下,岳母含笑缝补衣服,玉儿低头缝袜垫,岳父吟诵典籍的情景愈来愈放大,愈来愈清晰。灯光也愈来愈亮愈温暖,好象太阳冉冉升起,照亮了我的世界,温暖了我的心窝。
每年春节或清明节,我均要携妻女前往水井塆拜祭如再生父母般的岳父岳母。在他们坟头告诉后辈他们的平凡而伟大的一生。教育子女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继承祖辈精神和品格,更好地为社会为百姓服务。
立于岳母坟前,远望西山叠翠,秀水环流,新修的公路如玉带环绕于前,禁不住再次泪流满面。回来,在写下《回忆我的岳父》之后半月,又禁不住拿起笔,在学府雅园听雨轩这间斗室里回忆起岳母许多好来,便以《回忆我的岳母》为题写下了上面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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