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究竟犯了什么错,那么多诗人对它喊打喊杀,又是“破”又是“斩”的?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李白《塞下曲六首》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王昌龄《从军行七首》
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
——李白《出自蓟北门行》
…………
中国古代诗词里出现“楼兰”的字句非常之多,但大都没有什么好态度,喊打喊杀的,不是“破”呀“斩”呀就是“取”……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来看看楼兰的前世今生。
丝路要冲其实,楼兰在历史上早有记载。《史记·匈奴列传》:“今以小吏之败约故,罚右贤王,使之西求月氏击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强力,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之。定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皆以为匈奴。”
这是“楼兰”一词在典籍中最早出现,这段话是匈奴冒顿单于写给汉文帝刘恒的国书中的句子。当时汉匈之间且战且和,这份国书写于公元前176年,楼兰是一个西域小国,当时归属于匈奴。
楼兰地处现在的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若羌县北境,罗布泊的西北角、孔雀河道南岸的7千米处,东通敦煌,西北到焉耆、尉犁,西南到若羌、且末。是当时西汉沟通西域的必经之地。
因为楼兰是控制西域的战略要地,为了争夺西域,汉朝和匈奴之间竞相要控制楼兰。楼兰夹在汉匈两强之间难以自安,为了自保,时常要充当一棵墙头草的角色。
摇摆不定公元前108年,汉将赵破奴击败匈奴,攻破楼兰,擒楼兰王,楼兰归附汉朝。匈奴见自己的小弟跟了对头,就派军队教训楼兰。当时的楼兰王表示服软,把自己的长子送到匈奴做人质。
汉武帝刘彻知道了这件事,说,楼兰这是墙头草啊,朕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给朕教训它。于是公元前104年,汉朝派人从小路偷袭楼兰,一举擒住楼兰王。
楼兰王很委屈,表示,国小力弱,谁来都能欺负,臣也是没有办法啊。愿意举国迁徙入居汉朝。汉武帝倒也能体谅楼兰王的难处,也没过分为难他,放他回去了。这些事情,汉朝也派人知会了匈奴。
公元前92年,这一任的楼兰王殡天了。楼兰派人来要他们事先质押在汉朝的王子回国即位,这对汉朝来说是好事,一位久居汉朝的王子回国即位,必将亲附汉朝。
但是,在汉朝的楼兰王子因犯罪已经被处以宫刑,这事好说不好听啊,汉朝就找了个借口拒绝了王子回国之事。
楼兰郁闷了,嘀咕说,真是给脸不要脸。于是立了前王的弟弟为新王。新王即位,局势未稳。在匈奴做人质的前王子有了想法,派人刺杀了新王。匈奴送前王子回楼兰即位,这就是楼兰王安归。
安归因为长居匈奴,和匈奴比较亲近。所以,此后楼兰跟了匈奴。
这时候,张骞已经凿空西域,汉朝时常派遣使者和商队来往于汉和西域之间。而楼兰地处丝绸之路的要冲,是当时商队的必经之路。
汉朝曾要求安归入朝接受封赐,安归借故不来。不来也就罢了,安归还时常派兵截杀汉朝派往西域的使者。这些烂事安归的弟弟尉屠耆在投降汉朝之后都报告给了汉朝知道。
安归时的楼兰彻底倒向了匈奴,变成了匈奴的耳目兼打手,严重威胁了汉朝对西域的控制。汉朝怒了。
傅介子刺杀楼兰王公元前87年,汉武帝病逝,刘弗陵登基为帝,是为汉昭帝。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金日磾、 左将军上官桀、御史大夫桑弘羊共同辅政。
傅介子是西汉北地郡(今甘肃庆阳)人,早年当了兵,有能力,立下功劳,做了官。有一年傅介子出使大宛,杀掉了出使西域的匈奴使者,回报汉朝后,汉昭帝任命他为中郎(管理车、骑、门户,担任皇帝的侍卫和随从),还升他为弼马温,不,平乐监,作为平乐厩的总监,全权总领养马诸事。
因为楼兰袭杀汉使者之事,汉朝怒了,平乐监傅介子也很不爽。他对霍光说:“楼兰、龟兹反复无常,我看他们是皮紧了,欠收拾。上回我路过龟兹,发现龟兹王很马虎,身边防卫位稀松。我请求去刺杀龟兹王,以便震慑其他西域小国。”
霍光说:“龟兹路途遥远,不如你先去楼兰试试,拿楼兰王当小白鼠,打个样。”傅介子说:“诺。”于是带人出发了。
傅介子带队,行囊里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着黄金珠宝、丝绸彩缎。到了楼兰,楼兰王安归也是个老江湖,他对傅介子有戒心,表示很不待见傅介子。傅介子见安归不上道,就假装带着士兵继续西行。
到了西面的边界,傅介子打发翻译官回去,并说:“伟大的汉天子委派我带着黄金和五彩丝绸,前来赏赐西域诸国,你们楼兰王不接受,我要离开到西边的国家去了。”还把财物拿给翻译官看。
翻译官回去,把这些话报告了楼兰王。傅介子安营扎寨,就地休息。
财帛动人心哪。安归还是未能抵挡住财宝的诱惑,他来了。
傅介子命人置酒,他要和楼兰王安归饮酒,不醉不归。鼓鼓囊囊的行囊堆满了地面,觥筹交错,酒酣耳热。慢慢地,安归和随从都喝醉了。
傅介子凑近安归,说:“我们伟大的汉天子让我给你带个悄悄话,请随我一旁说话。”安归会意,笑着说:“明白,明白。”于是两人进到里面密谈。
营帐里,两个汉壮士隔着帐幔从背后刺杀安归,剑尖从胸前透了出来,楼兰王安归当场了账。他带来的近臣和随从慌了神。
傅介子脸上溅着安归的血,他说:“反了天了,你们的王背弃我大汉朝,天子派我来诛杀他,改立先前在汉朝做人质的太子为王。我大军马上就到,你们谁敢妄动,灭了你们的国!””
左右莫敢言。大事定矣。
傅介子带着楼兰王的首级回去晋见。汉昭帝下诏书说:“平乐监傅介子拿着符节出使,诛杀了楼兰王安归,把他的头悬挂在北面的城楼上,以正直之道回报有怨恨的人,没有劳师动众。封傅介子为义阳侯,赐给食邑七百户。士兵中刺杀楼兰王的都补官为侍郎。”
汉朝立安归的弟弟尉屠耆为新的楼兰王,改楼兰国名为鄯善,迁都扞泥城(今新疆若羌附近)。此后史书上都把楼兰记为鄯善。
改名为鄯善的楼兰在历史长河中载浮载沉,公元448年,北魏灭鄯善国,前后经历了约600余年的鄯善国(楼兰国),至此灭亡。
楼兰躺枪盛唐时期,国家强盛,士子义气昂扬,边塞诗也发展到了鼎盛时期,那些渴望建立功名的热血诗人,他们的诗歌雄浑磅礴、豪放浪漫。
前有傅介子刺杀楼兰王,因功封侯。盛唐的诗人们表示很羡慕,你能封,我难道就不能封?他们慷慨吟唱,把“楼兰”写入诗歌,用的就是傅介子的典故。这时候,楼兰已经成为那些边陲小国的代称。
另外,“楼兰”这个词的音韵很适合入诗。开口音,读出来爽朗明快,激烈昂扬,很适合表现慷慨豪迈的壮志豪情。比那些匈奴”啊、“月氏”啊、“龟兹”“啊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不但唐人这样,后来的五代、宋、元的诗词人也都沿袭的唐人的办法,纷纷“斩楼兰”“破楼兰”。
可怜躺在历史废墟里的楼兰无奈表示:这都能躺枪,真是没谁了。
楼兰今安在1900年,瑞典人斯文·赫定在中国探险,他来到新疆,穿越沙漠,意外发现一座深埋沙漠地下的古城。第二年,他对外宣布这座古城就是消失了1500年之久的楼兰古城。
楼兰重现人间。
1901年,斯文·赫定发掘楼兰古城,获取大批汉魏和罗马古钱币和大量魏晋木简以及中原丝织品等150余件文物。
1927年,斯文·赫定再次到楼兰。这一次,在孔雀河的一个支流发掘出一具女性木乃伊,就是后来被称为“小河公主”的楼兰女尸。
楼兰女尸复原图
这具楼兰女尸保存得相当完好,衣着华贵,容貌栩栩如生,嘴角上扬,睫毛都历历可数。
楼兰古城现世的消息传出,大批的考古学家,地理、地质学者纷纷前来。他们有英国的斯坦因,日本的橘瑞超等。在这一时期对楼兰的考察中,大量的楼兰文物被外国考察团带走,流失国外。
1931年,中国和瑞典共同组成的西北科学考察团曾围绕楼兰遗址进行了考察,但遗憾的是,未能进入楼兰城,与楼兰失之交臂。
1980年,中国楼兰考古西路队第一次正式进入楼兰古城。中国的考古学家拿到了关于楼兰古国的第一手资料。
楼兰古国的面貌逐渐清晰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2022年,迟到35年了,侯灿先生主笔的楼兰考古报告《楼兰考古调查与发掘报告》终于出版。
尘封千年的楼兰古国掀开了她的神秘面纱,楼兰,这个令人神往的美丽古国终将被世人全面了解。
世人也需要还历史以真实,还楼兰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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