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世人常称他是和尚皇帝和乞丐皇帝,意思是他做皇帝前当过和尚、要过饭。朱元璋17岁时就进庙当了小行童,后做游方僧,云游四方,实际是讨饭。3年后,又回庙里做和尚。又3年后才从军起义,打起天下来,前后加起来,他做和尚有六七年时间。
但是,朱元璋当和尚时的寺庙究竟在哪里呢?《明史·太祖本纪》卷一载:“至正四年,旱蝗,大饥疫。太祖时年十七,父母兄相继殁,贫不克葬。里人刘继祖与之地,乃克葬,即凤阳陵也。太祖孤无所依,乃入皇觉寺为僧。”朱元璋在自己亲自作的凤阳皇陵碑文里也记述了这段因穷困无路出家当和尚的痛苦经历和心情:“……兄弟异路,哀恸遥苍。汪氏老母,为我筹量,遣子相送,备醴馨香,空门礼佛,出入僧房。……”《明通鉴》前编卷第一卷记载的更简洁明确:“太祖时年十七,无所依,乃入皇觉寺为僧。”史料记载基本一致:朱元璋当和尚的寺庙是皇觉寺。
皇觉寺遗址
皇觉寺又在哪里?
明史专家吴晗先生在《朱元璋传》中写得很详细:
皇觉寺原来叫于觉寺,坐落在孤庄村西南角山坡上。这个寺的规模相当大,一进山门,两边排列着四大金刚,横眉怒目,中间坐着大肚子弥勒佛,一脸笑容。背后韦驮菩萨拄着降魔宝杵,是个护法神。二进是大雄宝殿,坐着如来佛,两旁是十八罗汉。三进是禅堂。左边是伽蓝殿,右边是祖师殿。①
凤阳县地方志办公室编写的《凤阳古今》中载:
皇觉寺,又名於(wū)皇寺,是朱元璋幼年出家的寺庙,在今凤阳府城西南十里的二十郢村。②
史料记载和专家的著述是明白无疑的:朱元璋出家当和尚的寺庙是皇觉寺;皇觉寺在今凤阳县二十郢村,即原孤庄村附近。
可是,由于朱元璋称帝后在凤阳中都皇城东敕建龙兴寺,并亲撰《龙兴寺碑文》,因此,后来许多人就把龙兴寺说成朱元璋当年出家的寺庙了。近年来,随着龙兴寺的修复和扩建,持这样说法的人更多起来。如有的报刊在介绍龙兴寺时写道:“龙兴寺为明太祖朱元璋早年出家当和尚的皇觉寺,朱元璋当皇帝后更名‘龙兴’,寺址在凤阳城北凤凰山麓。”就连凤阳人在向来凤阳旅游的人介绍时往往也说,龙兴寺是著名佛教圣地,明太祖朱元璋曾在这里当过和尚。就连凤阳酿酒有限公司也曾在产品包装盒上介绍:“凤阳酿酒有限公司建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曾出家过的‘龙兴古刹’旁。……”使人感到,朱元璋当年就是在这里当和尚的。
龙兴寺误传为“朱元璋出生的寺院”
其实,龙兴寺虽源于皇觉寺,但它并不是在原皇觉寺的旧址上修复的。它完全是受朱元璋之命在如今的地址上新建的,距离原来的皇觉寺有七八公里之远。只能说,它是一座新皇觉寺。关于这一点,朱元璋亲撰的《龙兴寺碑文》中写得很清楚。碑文的开头便说:“寺昔於皇,去此新建十有五里,奠方坤位,乃於皇旧寺也。”说明原来的於皇寺不在这里,而是在此“十有五里”(华里)之外的地方。
吕景琳先生著的《洪武皇帝大传》有这样的叙述并注:
於觉寺,后来改名於皇寺、皇觉寺、龙兴寺。注为:“元璋出家佛寺之名,《明实录》诸书多记作皇觉寺。朱元璋撰《御制龙兴寺碑》(《安徽通志金石古物考稿》卷六)谓:龙兴寺‘乃於皇旧寺也’,则曾称於皇寺。谈迁《国榷》:‘九月乙巳(十九日)入皇觉寺,一名於觉寺’。”③
陈梧桐先生著的《洪武皇帝大传》也有类似的叙述并注:
九月的一天.汪大娘掏钱买了香、烛和礼品,让儿子陪朱元璋到孤庄村西南角山坡上的皇觉寺,央求高彬法师收他为徒。注为:“皇觉寺后来毁于兵燹,朱元璋称帝后,于洪武十六年(1383年)下令重建,改名龙兴寺。此寺原名有三:一名皇觉寺,一名於皇寺。
朱元璋御制《龙兴寺碑》:‘寺昔於皇,去此新建十有五里,奠方坤位,乃於皇旧寺也。’(《凤阳新书》卷八)《明太祖实录》卷一五六:‘(洪武十六年九月甲子)建凤阳大龙兴寺成,寺即旧於皇寺也。’光绪《凤阳县志》卷四:‘皇觉寺,在县城东南(按:应为凤阳县治西南之误)二十里。《凤阳新书》云:元于皇后生时,遭兵乱,其母贮以皮衾,挟行十五里,至凤皇山碧云庵弃之。道人见有神光,命侍童往看,有二虎,虎去,取婴送邻家乳养。及长,入宫为后,诏建寺以奉其祖先,是为皇觉寺,又称於皇寺。按《元史》无於皇后,《中都志》无此言,不知《新书》何据。‘於,音乌,取於菟之义也。’另据谈迁《国榷》卷一:‘甲申(至正四年),上年十七……九月乙巳,入皇觉寺,一名於觉寺。’则此寺又一名於觉寺。”④
现在我们可以把龙兴寺与皇觉寺的关系完全弄清了。龙兴寺虽是旧皇觉寺的更名,但它并不是原皇觉寺的修复。从实地考察看,两寺相距约15华里。皇觉寺坐落在凤阳县城西南十多里的二十郢村,龙兴寺坐落在凤阳县城北面2华里以外的凤凰山(又名九华山)下,皇觉寺是朱元璋当年出家当和尚的寺,龙兴寺是按朱元璋旨意,为纪念他“幼年托身于寺四年”而兴建的新皇觉寺,更名为龙兴寺。
凤阳龙兴寺
原皇觉寺建于宋朝之前,后毁于金,又称於(音乌)皇寺。相传元朝有个於皇后,出生时正遭兵乱,她的妈妈就用一件皮袍子将她包着,抱到碧云庵附近丢下。夜里庵里道人远远见有一道神光直冲苍穹,就命侍童去看,却见两只老虎守着一个被丢弃的婴儿。老虎见人来了,连忙逃去,侍童就把那婴儿抱了回来。道人见婴儿还活着,出于善心,经过说合,把她送到附近的一户农家去喂养。婴儿长大了,被选人宫中,当了皇后,赐号於皇后。后来,於皇后为纪念她的祖先,就下诏在她当年被遗弃的地方,建了一座庙,取名叫皇觉寺。又因是於皇后所建,故又称於皇寺。寺址就在当年朱元璋住家的孤庄村西南角的山坡上。朱元璋17岁那年入寺为僧,不到两个月就外出化缘当游方僧,3年后又回到皇觉寺当和尚。第二年,朱元璋投奔起义队伍,皇觉寺被元兵焚毁,从此没再修复。
据朱元璋亲撰《龙兴寺碑文》,朱元璋称帝以后,一直怀念皇觉寺,曾诏见原皇觉寺老僧善杞商讨重建皇觉寺之事。后因皇觉寺旧址离朱元璋父母墓地——明皇陵太近,焚修不便,方位也不合,决定重新择地兴建。洪武十六年(公元1383年),朱元璋选中了凤凰山,在其南面用罢建中都城剩下的材料,花了5个月时间建成了拥有佛殿、法堂、僧舍381间的龙兴寺,规模宏丽,远远超过了旧日的皇觉寺。寺建成后,朱元璋赐名“龙兴”,又亲撰《龙兴寺碑》,追溯皇觉寺的历史,以及自己为僧的经过。他在碑文中写道:“……是寺(龙兴寺)之建,非为求佛积福而建,止因幼年托身于寺四年,寺因兵废,其应供是方者无有,失孝子顺孙慎终追远之意。因此立刹之意,留心岁久。……但因旧寺之基,去皇陵甚近,焚修不便,于是择地是方。”
由此可见,皇觉寺与龙兴寺不但寺名不同,兴建的年代、地理位置和规模也完全不同,因此准确地说,朱元璋出家当和尚的寺庙是皇觉寺,而不是龙兴寺。
为释疑惑,兹将朱元璋亲撰的《龙兴寺碑文》附后:
寺昔於皇,去此新建十有五里,奠方坤位,乃於皇旧寺也。寺始创之由,为因累经兵废,其焚修者不一,况前无刊石之可稽,故失始创之由。但知昔宋时先为金所废,后亦为元所废。诸僧因兵而云水,不知何之者,其数无纪。唯一僧名宣者,亦被伤,入钟离旧城东岳庙焚修。后金亡宋终,元定天下,其宣者出城,于瓦砾中建茅宇而度弟子,以成其寺,应供是方。宣在宋末元初,作开山住持。师徒相继,传至住持僧德祝。
于元至正十二年,群雄并起,寺为乱兵焚。瓦砾荆棘,三十二年,朕常思之。昔幼时,师高彬者,托身于寺四年。初栖之时,其年蝗旱,寺罢僧饭,师长弗济。彼时朕年十有七岁,方为行童五十日,于教茫然。因师弗济,且父母长兄不逾二旬尽皆崩逝,家道零落,归无所恃,出无所怙。虽如是,亦飘然西游庐、六、光、固、汝、颍,三年后归。归方四年,天下乱,从雄倡义旅,南入滁阳,次入和阳,已而东渡大江,角立诸群雄。又十四年,息群雄,即帝位,统寰宇。
又十六年,天下太康,召询旧僧,在俗愿复为僧者,许之。唯昔住持德祝座下弟子善杞,去须发,应召而至京师。朕与之议,旧寺之基,去皇陵甚近,焚修不便,于是择地是方。寺成,大臣入奏,更寺名兴龙,以善杞为开山住持。是时,诸僧经兵日久,失传授,怠记闻,况平昔供应之仪,相传讹谬,特召仪真地藏寺闽黎文彬者,讲其所以。文彬深通显、密之教,特敕翰林与是僧,将平日繁紊之辞尽行删去,定真析伪,以成科仪,越两月而成编。时僧甚少,江东诸幼僧闻文彬奉敕官龙兴寺,愿为座下弟子者四十有奇。
于洪武十六年秋八月,善杞授显密法师,文彬授善世法师,会集诸方愿从焚修者,大阐瑜珈显密之教。是寺之建,非为求佛积福而建,止因幼时托身于寺四年,寺因兵废,其应供是方者无,有失孝子顺孙慎终追远之道。因此立刹之意,留心岁久,数欲为之,恐伤民资。若将民资建寺求佛,福从何来?盖民资劳于筋骨,力为之而养父母,蓄妻子,岂帝王不劳筋骨以施而求于佛仙者乎?若以是而云,无乃佛仙不可求乎?不然,佛之善,仙之化,世无上者,安有不可求之者乎?所以民供朝廷者,为求安也;朝廷所以积仓廪者,为报功赏善,以安天下也。故不敢不谨出纳,以应上帝,岂宜恣意而糜费焉?因非帝王已劳而成资,资乃民力也。故不敢轻用,由是不遂建刹之意。
洪武初,欲以山前为京师,定鼎是方,令天下名材至斯。后罢建宫室,名材为积木,因而建焉。今也寺成,佛地已完。自建之后,凡焚修者,愿祝福于被役军民,令其已往,见存者获无量福于身家。是辞,每遇晨昏节令,讽经回向,必依是谕而祝,永世无穷,而增妥焉,故敕记之。洪武十六年岁次癸亥九月吉日。
注:
①《吴晗文集》第二卷,第280页,北京出版社,1988年版。
②《凤阳古今》第214页,凤阳县地方志办公室编印,1985年印。
③《洪武皇帝大传》第16页,辽宁教育出版社,吕景琳著,1994年版。
④《洪武皇帝大传》第18页,河南人民出版社,陈梧桐著,199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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