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仅是一种职业,也是一种尊称,九十年代初老师开始蔓延,各行业的资深者被叫做老师。但是在通常的理解里,这些行业应是被大家羡慕的体面工作,而一些技术含量不高又不令人羡慕的体力从业者,若称其为老师是不被大众认可的,比如环卫工、搬运工、油漆工等等,甚至于扩大到有点技术含量但是提升有限的行业,如厨师、出租车司机、汽修工、电工、钳工、理发师……称呼为师傅较为妥当,叫老师会让多数人感觉牵强。现在由于演艺圈丑闻不断,给人出轨、滥情、婚变、吸毒、逃税、阴阳合同、导演潜规则女演员横行的混乱大染缸印象,所以对于艺人明星之间互称老师的惯例大家也反感,甚至有人说他们把老师的称呼给玷污了。
不知道是因为人民教师的地位确实得到了全社会的尊重,还是因为九十年代建筑和餐饮行业特别吃香,传统国企效益大都不好,我们鲁南这里的建筑工和厨师都有了老师待遇,不管年龄大小,都被外人称为老师。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方言还是故意的,他们的老师称呼发音是“老式儿”,但是我们这里人喊师傅还是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没有发错“师”字的音,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次我坐客车,有位大叔想让我靠里,他好坐我邻座,竟然也喊我老式儿,我观察到我俩的衣着打扮都和打工仔一样,才有点明白:原来老式儿是乡镇打工者之间和对社会上不明身份的人的尊称,这好像与夸人活干得好是“好把式儿”是一个意思。
在八十年代之前,大家无论何种身份地位,除非是犯事蹲班房的或小孩儿,都是可以互称“同志”的,但是纯农村人却一直没有习惯这个高大上的称呼,还是喜欢“老少兄弟爷们、姐妹们”的暖心实在话。后来改革开放出现了打工者建筑工、配菜工、出租车司机等,农民工越来越多,赚钱多得让大家羡慕,夸他们是干活赚钱好把式儿,于是就有了尊称“老式儿”。
可是这个老式儿也不是乱喊的,特别是在正规场合,如果你知道贵宾不是厨师、建筑工、出租车司机师傅,而是吃公家饭有头有脸的人,再喊人家老式儿,会遭白眼的。这种笑脸贴冷屁股的尴尬在遇到公家司机的时候发生几率较高,普通婚丧嫁娶的总理(司仪)如果分辨不出来宾的车是公车,把单位领导的司机当成出租车师傅喊为老式儿,会受冷眼的。但这事确实也难为人家乡下百姓,谁让公车和出租车这么难区分呢?普通百姓哪有那么多空闲研究开车司机和车的区别?
领导的司机相当于领导的生活秘书,都是眼神活泛聪明伶俐的人,参加领导聚集的宴会都是按“司级”来宾标准专桌招待的,现在被降格为普通司机了,他们能不噘嘴拉脸吗?这反映人们对社会阶层定位的重视,多数人爱把自己归入高阶层,虽然实际境况未必比所谓低阶层好。旧社会有上、中、下九流的职业鄙视链,新社会由于社会阶层慢慢固化,各行各业也互相挑剔比较,羡慕和鄙视长了也就有了点说法,形成集体标签,自嘲和互相贬损的称呼各式各样,不解时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脑洞大开后不由得又令人喷饭。除了以前的煤黑子矿工;马路蹶子交警;冒名顶替的替考枪手;又有了抹刀的搬砖的建筑工师徒;掂勺的厨师;洗脚妹足疗技师;爬格子的作家;商品推广明星代言人;旅游城市和项目的形象大使;站场子的寻衅滋事违法犯罪嫌疑人;垒长城的赌博成瘾者;开花店的组织卖淫者;街头混混自称黑社会却被广东人鄙视为仆街;带车的超载货车的通风报信眼线;给钱什么假话都说的教授变味为叫兽;专家不说敬业的话成了砖家;胡写乱画疯癫轻狂的丑书劣画的骗子大师成了大湿、大屎;为了一点佣金发垃圾信息的网络水军,职业网络信息员也被网络喷子们称为五毛党……
九十年代中后期,由于社会上违法犯罪现象较为普遍,黑恶势力抬头,加上受香港警匪片影响,曾经流行一段时间的“大哥”“老大”的称呼,加上当时十人七商,不管大小的生意人都被叫为老板,掌柜的,带动了事业单位的领导也被称为老板、掌柜。许多爆发户爱光着膀子,显露脖子里的大金链子,女富婆爱戴好几枚金戒指,弄得胖手惨不忍睹,还有耳环项链浑身叮叮当如同戴铃铛的骡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她是社会大哥大、大姐大。
后来由于城镇化的加速,移动通讯开始普及,平常人接受商业广告骚扰的越来越多,被称呼为“先生”的机会越来越多,但是却没有与之对应的“小姐”甚至“女士”的口头称呼流行。中年大叔们都明白原因,“小姐”是在风月场合对失足女性的专有称呼,直到现在,大家仍然对这称呼保持谨慎,古老的灰色行业竟然把古老的优雅称呼给独霸玷污了,社会风向真是风云难测。
但是很快,光棍“先生”称呼就被城里人多情甜蜜的“帅哥”代替,和“美女”一起大行其道,席卷大江南北,无论老少丑俊,无论富贵贫贱,大家一律都臭美起来,萌萌哒么么哒!一起喊得骨头酥麻,心里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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