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有过交集的男人像来来往往的车,时间久了,杨雨沮丧地发现,自己交出去的热情和爱却得不到真诚的回应,他们的世界她走不进去,而她的世界他们也不感兴趣。

在探探上遇到前任(决定在探探寻找爱情)(1)

前 言

要不要讲述自己的经历,杨雨纠结了很久。

三年前,前夫和女助理好上了,为她和6岁半的儿子留了车子和房子,宣告这段十年的婚姻正式结束。40岁的杨雨带着儿子独自生活。

离婚后,社交软件进入杨雨的视线。那是个有着许多年轻人和孤独者的世界,手指轻轻一划,你可以与任何人建立关系。她把这个小小的APP视作看见自己、再次出发寻找爱情的途径。

白月光变成了饭粒

“晒车钥匙晒方向盘的不要,这种无主情话一看就是抄来的不要,自拍里大都是秀肌肉的也不要……”咖啡馆里,杨雨打开探探,左手拿着手机,右手食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不带半点犹豫。

她今年44岁,有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皮肤细腻,眼神有光,只有大笑时眼角才有一点不明显的鱼尾纹。她一边滑一边耸肩,笑着说:“我要是年轻个十几岁,可能还吃这套。”

三年前,她给十年的婚姻生活画上了句号。

杨雨是北京本地人,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庭条件不错。她在物质丰足的环境下长大,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太多感情经历。大学时去了美国念书,在那里念完了硕士,也遇到了前夫。

那一年,前夫和同事一起出国参加一个论坛会,杨雨是会议的接待负责人,俩人一见如故,聊得很愉快。晚宴快结束时,前夫拉着杨雨跑到外面的一座桥边,一边看河面上林立的高楼倒影,一边给她指星空聊星座。原本冷冰冰的科学知识,通过前夫的转述,在一个异国的夜晚,开出了浪漫之花。“你能想象吗?他是一个理工科直男,但那会儿却这么迷人。”杨雨回忆道。

在外人看来,杨雨完全是乖乖女的范本。她把心思都放在了念书上,在美国上学,有空就泡图书馆,她长相并不出挑,也没有把心思放在打扮上,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怎么谈过恋爱,曾被人追求过,但约会了几次也不了了之,“他们都太无趣了,只在乎女孩是不是hot(火辣),身材好不好,对于女孩子的内心世界毫无兴趣。”

那次论坛会结束后,前夫便展开攻势,殷切地追求她。平时靠电话、微信或者电邮远程嘘寒问暖,但内容都是平常生活中的琐碎。杨雨觉得,分享欲这东西,就是爱情的开始了。后来约会,前夫体贴有加,吃鱼给她摘鱼肉,吃虾给剥壳,一根毛毛刺都给挑出去。

父母的相处模式深深影响了杨雨,父亲严厉有权威,妈妈是贤妻良母,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以至于她坚信“世界上就是存在两个命中注定的人,像契合的齿轮一样,找到了彼此”。前夫就是跟杨雨契合的那个齿轮,他们迅速恋爱。

前夫是在科技公司做高管的,普通院校本科毕业,能说会道,句句不离生意、投资、搞钱、自己的管理经验等,杨雨父母瞧不上这样的人,觉得他学历低、油腔滑调,脑袋空空,精神世界匮乏,并且“不是本地人”。

杨雨的家庭成员大都是知识分子,父母一心想女儿找个学历相当、各方面都门当户对的夫婿,可惜符合条件的人实在是不多,杨雨的个人问题也因此一拖再拖,32岁了也没对象。可能前夫的经济条件确实优渥,僵持一段时日后,老人家松了口,二人很快结婚,生下一个儿子。现在回忆起来,那几年竟是杨雨最为安静平和的日子。

相夫教子的生活在这个女人面前,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徐徐展开。孩子6岁时,前夫开了公司自己创业。杨雨不想自己的研究生学历被永久搁置,曾主动提出去前夫公司就职,看能不能帮上忙。前夫以“夫妻档不好,要避嫌”为由拒绝了她,依旧希望她多在家做主妇。为了节省家庭开支,三个住家阿姨,杨雨辞掉了两个,只留一个照顾孩子,自己揽下大部分家务。前夫不解,你是我娶回家的太太,你好好带儿子,好好伺候我就行,为什么要去做阿姨干的事?

在前夫眼里,杨雨有能力、有学识,情感经历简单,甚至有点单纯,是家里的独女,非常适合娶回家做太太。然而曾经的白月光,就这么熬成了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几年下来,家庭看似和睦,暗地里却纷争不断。

前夫心里门清,岳父岳母看不起他,便和杨雨的娘家断了往来。这点也让杨雨非常不满,有时候吵架吵得急了,也会用“难怪我爸妈会看不上你……”这样激烈的言辞。最严重的一次争吵,前夫砸了家里好多东西,杨雨冷眼在一旁看着,悠悠吐出一句“人只有被对方提到他自己也认同的缺点才会由衷地愤怒。”

下楼扔垃圾,前夫随手就一丢,她看到了,一定要去确认有没有分类,分类对不对,没分类或分错了,她就会指责前夫。前夫想法很传统,觉得女人要柔软,要顺从,做一个好妈妈好太太。杨雨坚持女性要独立,要工作,她坚持自己的想法,一步不退。

她也知道总是这样吵不是办法,但好像夫妻双方都失去了沟通的耐心,或者说,没有意愿去修补关系。可一家人无病无灾,孩子一天天长大,日子倒也过得去。她尝试从其他角度去理解前夫,找到内心的平衡,到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我就是希望两个人之间多点沟通。”

像绝大多数出现变故的婚姻一样,一开始前夫总说忙,公司离家远,干脆有时候晚上就不回来了,难得回一次家,前夫几乎都不说话,神情疲倦,直接睡在沙发上。后来,男人夜不归宿的频率越来越高。直到有一天,她和前夫的一个共同好友突然打电话给她,说,那XX(前夫的名字)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说是在协商离婚事宜,你俩怎么了?

惊讶只存在了很短的一瞬间,好像是佐证了自己的猜测,杨雨反而轻松了很多,随后她和前夫通了电话,男人并不隐晦地告诉她,爱上了另一个女孩,是朝夕相处的女助理,钱方面绝不会亏待她,只是希望可以离婚。

“离婚算是比较和平的,财产分割也没有什么异议。”杨雨说,为了儿子,她和前夫达成一致,没有争吵,也没有长时间的拉扯,保住了最后的体面。

向情敌学习

40多岁,人生被推翻重来,衰老成了杨雨的第一道坎。她说,不知不觉地,手机越拿越远,渐渐地,肩膀就不行了,办公室坐久了就浑身僵硬。她有意控制饮食,还是胖了8斤,很难减下去,跑步,跑着跑着膝盖出了问题。

精力也大不如从前。儿子上小学后,杨雨把前夫留下的大房子租了出去,在父母同一个小区租了个小面积的房子,一来方便收拾,二来自己忙的时候,父母可以接送孩子上下学。前几年还觉得身体轻盈,结果,今年夏天膝盖就做了个手术。“骨质疏松了,胶原蛋白流失了,变老很正常嘛。”杨雨说。

岁月在身上留下了不可逆的印记。不过每次出门前,她都要仔细打理自己。

粉底、眼线、睫毛膏、口红都弄完后,化妆的最后一步,杨雨会给夹板插上电,温度调至190度,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发尾一缕一缕分好,每一缕都用夹板向内扣一扣,呈现出一个自然的弧度。她刚剪完锁骨发,染了一个柔和的栗色。

末了,她拿出护手霜,在手背上挤一点,朝着十个手指方向均匀抹开。她看到半个月前做的豆沙色美甲,已经长出了一截,心想,“该换颜色了。”

之前杨雨不化妆,最多涂个防晒,常年梳着马尾。最喜欢的着装是牛仔外套和各种长度的瑜伽裤,配一双慢跑鞋,再背一个大容量的双肩包,既方便快速行走,又能装上笔记本电脑、水杯、充电器、雨伞等日常用品。这是她在美国留学时养成的习惯。

这个习惯在某一天被轰然打破。在送儿子去前夫那过周末时,杨雨随口打探了一下和前夫在一起的女人。她本意是想知道,儿子的两天周末会接触到一个怎样的女性。在杨雨的认知里,儿童对环境是敏感的,他面对父亲和另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会怎么想?那女人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如何?她在乎的是儿子的感受。

没承想,这一举动被前夫视作敌意。前夫以一种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警惕感质问她:“你想干嘛?她和你没什么关系。”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让前夫如此袒护?杨雨一直不承认把那个女生当做情敌,甚至离婚后那么久也没去打探过。因为前夫曾坦诚布公地表示,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生活,你生孩子以后,也变得让我感到陌生,实在没办法再继续下去,有其他的选择不也很正常吗?

但这好奇心一旦打开闸门,就不那么容易关闭了。杨雨像个私家侦探一样四处搜寻,终于看到了女人的照片,温柔的茶棕色卷发,上扬的眼线,嘴唇粉嘟嘟的。“男人嘛,谁不喜欢年轻漂亮的。”一个异性好友这么说,杨雨深深记下了这句话。

从得知情敌的容貌以后,她心里莫名地燃起一股斗志,不再素面朝天,看视频学擦粉画眉,往眼皮上扫眼影,把打扮这件事视为一种明显的挑衅。外貌的改变带来了更多示好的男性,时间长了,她的注意力就慢慢从怨气转向了乐趣。“我喜欢他们夸我漂亮啊。”现在她只是觉得,一个女人如果有打扮自己的念头,她就会对生活有士气,“化妆多了,就不太习惯自己素颜的样子了。”

那一纸结婚证也好、孩子也好,既绑不住婚姻也绑不住男人,只能绑住女人自己。但是偶尔,杨雨也会自省,结完婚以后日子过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我错了?她略带强迫性地让自己多和探探上匹配到的人聊天或者见面,学习如何对待感情,学习两性之间的磨合,就像日夜挑灯,废寝忘食地补一门叫“恋爱”的课程。

在恋爱方面,杨雨自认是个入门级选手,很容易上头,也有过很多迅速下头的瞬间。有一次,她和闺密们聚会,发了一张合照到朋友圈。几天前匹配到的一个在部队做主持工作的男人,立刻打来语音电话,邀请杨雨和闺密们共进晚餐。

有部队背景的人,会让杨雨有天然的好感,“感觉应该挺正直的”。而且刚配对上时,男人十分坦诚,说自己离异,有一个6岁的女儿归前妻。这种“坦诚”收获了杨雨的认可,她也觉得自己单身妈妈的身份不需要掩盖,“我这样说了之后,第一时间就会过滤掉一部分排斥我身份的人。”

起初,杨雨有些不情愿,男人殷勤再三,杨雨拗不过,带着朋友们去到了约定的饭店。结果,坐下来没多久,其中一个闺密就在聊天群里说,“这男人今天也约了我,我给拒了。”好感的反面,就是极致的反感。一场戏剧化又带点乌龙的见面,杨雨瞬间对眼前的男人充满了嫌弃,“真当自己在后宫选妃啊,太普信了。”

杨雨想,如果没有社交软件,她大概不会知道当下社会对待婚恋的态度,也感受不到这些。现在的年轻人都在很安全、没有什么物质缺失的家庭长大,可能因为这样,成年后的他们,心里还有很多孩子的特质,想法天真,也有倔强和坏脾气。

有一回,一个被父母催婚催了两年的闺密找杨雨诉苦。闺密是那种很普通的银行柜员,生活大部分时间已被工作占据,说自己只喜欢看网文小说,对恋爱结婚生儿育女完全没热情,可父母不乐意了。“我爸妈天天催,说你快结婚吧,不然我们这老脸都没地儿搁了。”闺密说,催婚最凶那会儿,一度声称要把房产等家底都捐掉,“他们说我要是不结婚,这辈子一分钱也拿不到。”

为了反催婚,女孩也是招数用尽。她曾在一个交友群中找了一个关系较好的男性伙伴,冒充男友,带回家中见父母。谁能想到,那次见家长,反而让小伙子看到了女生的家境,他天天往女生单位门口跑,说:“我会待你好的,我们两个谈吧。”

杨雨哭笑不得,问女孩,你喜不喜欢他?女孩说,“我疯了么,看上这种人?”杨雨很直接地告诉她,为了别人不说闲话而结婚,然后遇到错的人,接下来还要这样过一生,多糟糕。最怕的是,小孩也生了,你得为另一个生命负责。“不要为了别人结婚,也不要为了别人不结婚,重要的是你自己,永远对自己忠诚。”

有些道理搁以前,杨雨也不懂。早些时候,她就觉得,婚姻里遭受了背叛,那就再找个男人好了,用爱情来疗愈自己。“其实,谁也帮不了你。我们需要自己去面对它,去自我治愈。很多迂腐的概念、想法,需要更多女性一起推翻,颠覆。”

她隐约觉得,之前的那些年,她或许太把父母的婚姻模式作为参考。“我觉得首先得让自己成为一个有趣强大的人吧,孩子眼里那种有力量的发着光的母亲。”她认为,这远比给孩子的日常生活中补充一个父亲的角色要重要得多。

杨雨的父母却着急上火。他们提起离婚这件事,“当初非要结,谁拦也不行,现在说离就离了,跟过家家一样。”眼下,女儿正在一个尴尬的年龄坎儿上,他们怕女儿以后没有依靠,更担心单亲家庭对孩子不好,催促她找一个新丈夫,认为那才是完整的家庭。老两口总说,“生活再好,工作再顺,还是要找个伴的,不然人越老越容易孤独,我们也很心慌。”可杨雨已经不急于再次走入婚姻,到这个年纪,对于“找一个男人好好过日子”这件事,她提不起半点兴趣。

倒是想要恋爱的心情愈发强烈,“我是个单身妈妈没错,可我也好想恋爱啊。”婚姻失败后,她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恋爱方式,只单纯地渴望重新获得异性的青睐。那些赞美意味着掌控力,意味着自己依旧有魅力,如同十几年前那个和前夫看星空的夜晚一样。

寻爱之旅

闺密为了庆祝杨雨重获自由,推荐了探探给她。

杨雨在探探上的标签,是会打扮、能赚钱、又单身的女性,照片也不显年纪,自然吸引了不少关注,不同年龄的男人们纷纷向她示好。没了婚姻的枷锁,她觉得自己可以自由享受纯粹的恋爱,便尝试右滑不同类型的男性,但她也有自己的雷区,豪车、身材、书法、饮茶等,这些在男人自己看来是情商、财富和雄性魅力的体现,在杨雨眼里则显得“太油腻了”。

闺密早已把各种社交软件玩转得飞起,她告诉杨雨,探探上,外貌是社交的通行证,说得再直白点,这也是异性缘的衡量标准。单从照片来说,自拍能看出长相,健身照能目测身材,生活照能映射出品位。但匹配成功后,开场白、后续聊天,乃至初次见面,都要层层把控,绝不能心切,否则就是露水情缘,很容易不了了之。

杨雨并不信奉这套通用法则。她的交友准则简单直接,匹配到外形较好的男生,就主动约出来见面,“不见面聊什么呀?几岁了还网恋,太没劲了。”

她曾约见了一个小自己14岁的年轻男孩。男生性格温吞,五官清秀,偶尔会有露腹肌的照片,并不介意她的年龄及婚史,在见完第一次面后喊杨雨“我的小姑娘”。杨雨心中一动,说:“我不年轻,也不是特别漂亮。” 男生回她:“漂亮女孩我见多了,但只有你,是真的可爱。”

就这么五个字,这个40多岁的女人脾气性格全变了。杨雨第一次感到不安又快乐,很主动地找对方聊天、吃饭、约会,特别上头。男生也会出来见面,但见面频率基本在两周甚至三周一次,开销也都是杨雨承担的。期间,朋友骂了她无数次“他就是吊着你,要么就是有正主”,杨雨也下了很多次决心不再联系,但只要对方一找她,就会又悄摸开心起来。

一次,杨雨和闺密们在一个清吧喝酒,微醺之时,给男生发消息,最终男生来了。整个人有些拘束,闺密们问他喝不喝酒,他也不说话,自顾自地玩手机。为了缓解尴尬,杨雨把头轻轻搭在男生肩膀上,问他:“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男生不假思索地说:“喜欢啊,你这么厉害,又带得出场,我朋友都羡慕我泡到了一个姐姐。”

“天啊,我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说出这种话,一丝掩饰都没有。我对他来说,顶多是件战利品,我好难过啊。”杨雨回忆道,她当即就叫了一辆车,把男生送走了,随即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第一次甜蜜又苦涩的心动,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恍恍惚惚过了半个月,杨雨试着和一个在互联网大厂做PR的男生聊了一周。她暗自琢磨,“这样的男生,应该挺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太幼稚。”恰逢一个周五,杨雨顺势邀请男生去看一场九点多的电影,男生欣然应允。

见面后,男生中等体态,穿着得体,看上去客客气气的,可电影开场没多久,就一把搂过杨雨,下一句便问她:“你喜欢哪家酒店?我先预定一下。”

杨雨一下没反应过来:“订酒店干嘛,不回家睡吗?”

男生接着说:“我跟我爸妈住,不太方便。要不,去你家?”

杨雨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去。见她默不作声,男生扫兴地抬起了胳膊,自言自语蹦出一句:“不睡玩什么探探啊,真逗。”

电影没结束,男生就声称有事要走,也没送她回家。之后,俩人不出意外地成了通讯录里的陌生人。再后来,男生把朋友圈设置成三天可见,再没更新,只是相册封面换成了一个年轻女孩。“就是短视频里经常能刷到的,那种塑料感小美女,你知道吧?”杨雨无奈地摇摇头。

还有个在健身房教跳舞的男人,约杨雨吃晚饭,却点了一桌自己爱吃的菜,全程没有问过一句她爱吃什么。杨雨吃得不愉快,脸上自然是挂不住笑的。回家的路上,男生一边开车一边埋怨,“你怎么那么不会给人正向回馈呢?你一个离婚的,还带个孩子,但凡多给我一点甜头,我能给你更多……”杨雨听得心生烦躁,她压住情绪让男生停车,在下车时对他说:“那你可能要的是交换,而不是恋爱。”

“就算先开房也OK啊,完事了各回各家,到家了都没必要发信息,谁知道他家里还有谁呢?”得知这些奇葩经历,闺密用一种怒其不争的口吻劝诫杨雨,“你都没搞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把性和爱分得那么清楚,怎么钓男人啊。”

短暂有过交集的男人像来来往往的车,时间久了,杨雨沮丧地发现,自己交出去的热情和爱却得不到真诚的回应,他们的世界她走不进去,而她的世界他们也不感兴趣。

周围人看着她在找对象这件事上一直撞南墙,轮番劝她,实在不行,就去专业的婚恋网站。杨雨第一句就说,我可不去,“根据你的收入、年龄、婚史等等,分批进行筛选,然后靠红娘安排约会,之后还得复盘,我想都不敢想。”她不相信靠条条框框选定出来、每周固定见一次的人,可以建立起舒适愉悦的恋爱关系。

舒适愉悦的恋爱关系什么样?“让你觉得更好,更美,更自由,对生活更有期待吧。”杨雨想了想。

量身定做的男人

这天在探探上,一个自称是做金融的厦门男人引起了杨雨的注意。

从照片看,个子很高,长相深邃,鼻梁高挺,看起来似乎有国外血统。男人个人主页上的自我介绍非常简单,只有一句莱蒙托夫的诗:跟爱的人在一起,沙漠也是天堂。杨雨被戳到了。

杨雨尤其在意自我介绍,那是一个人表达能力、择偶倾向和价值观的体现,这样也会有助于判断对方究竟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什么也不写给人感觉不真诚,事无巨细地介绍自己的生平,又像写小作文,所以很考验人。”

简单聊了几句后,杨雨得知男人和自己年龄相仿,经常北京厦门两边跑,离异,独自带着一个4岁的女儿生活。朋友圈里除了工作健身就是晒女儿。小女孩扎一个丸子头,总是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脸蛋鼓鼓囊囊,软萌可爱。

加上微信后,她和男人无话不聊,从画展到话剧,从电影到历史,从时事到热点新闻,男人展现出的丰富精神内核,令杨雨刮目相看。杨雨有次忍不住问他,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男人回她,是个内心藏了好多事又很柔软的女性。没有用俏皮的“女孩子”,也没有用普通的“姑娘”或“女人”,而是“女性”。

有时聊到一些过往,杨雨难以启齿,男人就安慰她,“谁都有个不愿说的过去。”杨雨觉得他很会体贴人,认为他是真的懂她。

2020年五月底,杨雨提出想见面,看能不能确立恋爱关系,男人答应了。之后北京新发地疫情爆发,见面的机会也就搁置了。但两人依旧每天都聊天,一起设想着疫情之后的美好生活。

没多久,男人说,因为自己是公司内部人员,不能在公司投资,提出让杨雨注册网站,一起投资赚点零花钱。“信任不是靠钱来衡量的,谈恋爱又不是做生意。”杨雨犯起嘀咕,起了戒心。

她从不买,也不玩麻将、欢乐斗地主。她知道有些就是网络赌博,换个好听点的名字是数字化投资,其实都有猫腻。“我前妻就是嫌我没钱才走的,孩子也不要了。我这辈子就算上街乞讨,也不会开口问女人要钱。”男人忿忿不平地说。

这项目,资金量不大,投着玩玩也好。杨雨想着,打开网站,是全英文的。她仔细阅读了能点击的所有页面,“如果是骗人的,那这概率也太低了,英文不好的还骗不着了。”杨雨半信半疑地注册之后充值了500元,第二天就到账700元。她接着充值了1000元的,第二天变成了1400元,都提了现。

男人继续和她说,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和信任,是需要一点点累积的,共同投资也是一种方式。平日里,男人依旧给她发自己做饭的照片,说自己再多练练,就可以下厨给她和儿子吃了。这牵起了杨雨对未来的憧憬。

当杨雨充了5万之后,后续就没有金额到账了,网站显示银行卡错误冻结账户,需要继续充值才能解冻。 几乎是在看到“Error”这个单词的瞬间,杨雨就明白,5万块回不来了。不久,男人失联了,朋友圈变成了一条黑线。“常规投资不会有这么高的盈利,”她默默在心底叹口气,“就当我交学费了。”

说起这段类似“杀猪盘”的经历,杨雨吐吐舌头,说再翻起那些聊天记录,依然能感受到当时的愉悦和甜蜜。但几乎是下一秒,现实的痛苦无奈就会掺杂进去。她自嘲地笑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哭一下啊,也怪我英文太好了,研究得那么仔细反而栽了进去。”

回顾自己的寻爱之旅,杨雨笃信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没失败。她学会并爱上了化妆打扮,她保持了自己的真诚,她遇到了很多之前不曾有过交集的人,她有了几次很难忘的情感体验。

玩探探这么久,她意识到,现在的人对社交、约会、两性关系的态度变得更加理性和务实,投入多少钱和时间,就要获得相应的回报——陪伴、支持、鼓励,情绪价值或是长期关系,谁都不愿意吃亏,也不愿冒险。在那个小小的APP里,有人邂逅良缘,有人不断试错,有人徘徊不前。爱情这道命题,到底也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杨雨虽有挫败感,但也学着放下了一些焦虑,也慢慢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进入了一个缓慢的状态,对自我和爱情的慢慢探索,尽管不够清晰,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确信这就是自己要走的路。“人和人的交往,感觉对了就可以了,吃饭也好、看电影也好,做什么不重要的,是喜欢和这个人待在一起。爱是彼此欣赏嘛。”说完,她又歪着头笑了,眼角的鱼尾纹和她的笑容一样,生动了起来。

那个恋爱里的青铜选手一点点长大,鼓足勇气,蓄势待发,将再次进入一个凶险又迷人的爱情世界。

只不过,很偶尔地,她还会记起北京疫情严重的时候,远在厦门的男人追问她缺不缺口罩、洗手液消毒水之类的,说可以让在北京的朋友帮忙送过去。这依旧是杨雨记忆里一个充满真心的时刻。

(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作者丨郑婷,独立撰稿人

编辑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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