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倒影---水浒传中宋朝事》 赵燕云作品 即将出版,欢迎关注。
《水浒传》第七十四回、第一百零四回中都写到了相扑。
前者是写燕青和任原在泰山庙会上相扑比赛,台下的观众有“数万香官,两边排得似鱼鳞一般,廊庑屋脊上都坐满了”。这些香客观众,“一者烧香,二者乃为着看任原本事,三来也要偷学他几路”。说明宋代相扑运动有广泛的群众性。后者写男女混扑,女的叫段三娘,男的叫王庆。
“那女子有二十四五年纪,她脱了外面衫子,卷做一团,丢在一个桌上,里面是箭杆小袖紧身,鹦哥绿短袄,下穿一条大档紫夹袖裤儿,踏步上前,提起拳头,望王庆打来。王庆见她是女子,又见她起拳便有破绽,有意耍她,故意不用快跌,也拽双拳吐个门户,摆开解数,与那女子相扑”。写得挺香艳。
但宋代女子相扑才是最能吸引看客眼球的一项娱乐表演,即便在当时京城开封也堪称一绝,实则女子相扑并不始自宋朝。
三国时期的吴国就特别盛行女子相扑。吴国末帝孙皓每年都征选美女入宫,妃子最多时达到五千多人。为了让她们把多余精力发泄出来,聪明的孙皓搞起了女子相扑运动。“使尚方以金作金步摇假髻以千数,令宫女着以相扑,早成夕败,辄命更作”。
宋代的女子相扑多安排在男子相扑前进行,身怀绝技的“女飐”(女子相扑选手)们擂台上惊艳一亮相,立马会招揽成群的看客,人气立马爆棚。
最吸引人的看点其实倒不只是比赛本身,在那个将“三从四德”奉为妇女最高行为准则的时代,女相扑手们个个轻装上阵,装束劲爆火辣。
胳膊、后背、肚脐、小腹、大腿根,甚至有前卫者直接用巴掌大的布装饰前胸,无疑惊艳异常,而且还要缠斗。更加让人兴奋。如此相扑堪比现在人体艺术,不但平民百姓去看,以至于连皇帝也去参观。
宋仁宗嘉佑七年正月十八,东京最大的宣德门广场上举行百戏表演,仁宗皇帝赵祯带领后妃们到广场与民同乐。“召诸色艺人,各进技艺”,其中便有女相扑表演赛。这些女相扑手着装火爆,以至于后来大臣司马光用“妇人臝戏”来形容。臝,读luǒ,通裸,即赤身露体。
表演结束后,宋仁宗吩咐“赐与银绢”,犒赏参演艺人,女相扑手自然也得到赏赐。“内有妇人相扑者,亦被赏赉”。但皇帝此举,惹怒了正人君子司马光。没过几天,司马光便上了一道《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婉转地批评了仁宗皇帝。
司马光指出:“宣德门者,国家之象魏,所以垂宪度,布号令也。今上有天子之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侍旁,命妇纵观,而使妇人臝戏于前,殆非所以隆礼法,示四方也。陛下圣德温恭,动遵仪典,而所司巧佞,妄献奇技,以污渎聪明。窃恐取讥四远”。
并建议:“若旧例所有,伏望陛下因此斥去;仍诏有司,严加禁约,令妇人不得于街市以此聚众为戏;若今次上元,始预百戏之列,即乞取勘管勾臣僚,因何致在籍中,或有臣僚援引奏闻,因此宣召者,并重行谴责,庶使巧佞之臣,有所戒惧,不为导上为非礼也”。
司马光在里面指出宣德门广场如此庄严严肃的场合,皇帝带着妃子们看女人近乎光着腚玩相扑,实在是丢人。请求皇帝废除元宵节在宣德门广场举行女相扑表演,并出台禁令禁止民间在街市上表演女相扑节目。还请朝廷调查是什么人安排了宣德门广场的女相扑表演,要对他们“重行谴责”,以使巧佞之臣今后不敢再引诱皇上做出有违礼制的事情。
《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进呈御览之后,宋仁宗大约是也觉得贵为帝王看女人近乎裸体相扑有失形象,于是后来记述北宋后期汴京风俗的综合性著作《东京梦华录》在描绘了东京元宵节的诸般热闹时,没有了宣德门前女相扑表演的记载。
但政府并没有对民间的相扑包括女相扑作出禁止。相扑包括女相扑比赛仍是宋朝最流行的大众体育运动之一,不但城市中有日常性的相扑商业表演,还出现了全国性的相扑竞技大赛。汴京、杭州等城市的瓦舍勾栏每天都有艺人表演相扑节目,并向观众收取门票。
宋代由于商业的巨大发展,城市经济繁荣,大城市如北宋首都汴梁、南宋首都临安人口剧增,城市中有了供市民们娱乐的“瓦子”。
在“瓦子”的各种娱乐表演项目中,相扑表演是最受欢迎的,相扑艺人也是各种表演艺人中最多的。据《都城纪胜》、《梦粱录》、《武林旧事》诸书记载,仅南宋临安城一地就有著名的相扑艺人五、六十人之多。如撞倒山、金板沓、曹铁凛、周黑大、曹铁拳、王急快、董急快、韩铁柱、黑八郎等,这些都是摔跤好手。
宋代相扑比赛的规则叫“社条”,裁判为“部署”。由于在比赛中可能会失手死人,赛前双方都要立下生死文书。《水浒传》中写燕青与任原的比赛:“燕青再上献台来,要与任原放对。部署向他先要了文书,怀中取出相扑社条读了一遍,对燕青道:‘你省得吗?不许暗算。’燕青冷笑道:‘我单只这个水裤儿,暗算他什么?’”可见相扑中最重要的规则是不许暗算,这是保证比赛能公平进行的前提。
所以不论中国古代相扑还是现代日本相扑比赛前都要张开手臂,抬腿以示没有携带暗器。
《角力记》中记录了宋代一首《题墙上相扑画》诗:“黑汉勾却自汉颈,自人捉住黑人腰,如人要辨输赢者,直须墙隤始一交。”这首诗反映了当时不仅已广泛开展了相扑运动,而且有了以相扑为题村的壁画;同时说明,相扑比赛是以巧取胜,离地就分输赢,不必一定“扑杀”或“撺下台来”。
宋代已经有了全国性的相扑比赛。
《梦粱录》记载:“若论护国寺南高峰露台争交,须择诸道州郡膂力高强、天下无对者,方可夺其赏。”如头赏者,可得奖品旗帐、银怀、彩缎、锦袄、马匹等。
也就是说南宋临安城护国寺南的露台则是一个相扑擂台,经常举行全国性的相扑锦标赛,登台竞技的相扑手来自“诸道州郡”,都是各州选拔出来的好手。获胜者可得到奖金、奖杯、锦旗,只有“膂力高强、天下无对者,方可夺其赏”。冠军的奖品,包括“旗帐、银杯、彩缎、锦袄、官会(会子)、马匹”。
宋理宗景定年间,曾有一个叫做韩福的温州相扑手,因在相扑锦标赛中“胜得头赏”,得以“补军佐之职”,也就是靠相扑当了官。
据《武林旧事》记载,宋代的表演艺人中还有一种称为“乔相扑”,乔就是假装的意思,是由一个人俯下身来,穿着假外套,扮成两个人相扑。
《梦粱录》和《武林旧事》还收录了临安瓦舍好几位女相扑手的名号:“赛关索”、“嚣三娘”、“黑四姐”、“韩春春”、“绣勒帛”、“锦勒帛”、“赛貌多”、“侥六娘”、“后辈侥”、“女急快”等等。
《武林旧事》称她们“女飚”,指其招数变幻难测,身法疾速如风之意,这些女相扑高手的主要任务是热场,有时也跟男相扑手一样,在“瓦市诸郡争胜”,并且打响了名头。临安城有女相扑手“赛关索、嚣三娘、黑四姐”及”张椿等十人”。关于女子相扑手,这是我国最早的记载。
据《梦粱录》和《武林旧事》,到了南宋首都临安的瓦舍勾栏内一直都有女相扑比赛:“瓦市相扑者,乃路岐人(民间艺人)聚集一等伴侣,以图手之资。先以女飐(即女相扑手)数对打套子,令人观睹,然后以膂力者争交”。这些收费的商业性相扑表演赛,还是通常以女相扑比赛热场,招徕观众入场,然后才是男相扑手的正式竞技。
宋以后,市井间再也没有女相扑娱乐的记载,甚至连瓦舍勾栏这样的城市娱乐建制也消失。应该是南宋后理学兴起,元、明、清三朝尊崇所谓礼教,政府对社会的管束趋向于严苛。
南宋灭亡之后相扑就绝少有所记录。蒙元满清时期为了弱化汉人体质灭绝汉人的集体意识,不但禁止汉人从事各项传统的体育活动,而且更禁止汉人参与集体活动(集体的民俗活动与集体体育、舞蹈等活动)。
相扑这个名字从南北朝到南宋时期一直都沿用。日本有关相扑比较确切的文字记载,八世纪初编纂成的《日本书纪》一书中说,日本的相扑最早出现于公元前23年,此时只是一种类似草原民族的摔跤方式,还没有正式名字。南北朝时期日本引进汉字时,将日式摔跤称为“相扑”,大约在唐朝时日式摔跤引入了一些唐朝摔跤方式,形成日本相扑。现代日本相扑“裸袒相搏”的特色,正与唐代相扑一脉相传。
《日本书纪》书内记述第三十五代天皇(六四一~六四五年)为了接待古代朝鲜百济国使者,召集了宫廷卫士举行相扑竞赛。
《日本书纪》还记载雄略天皇在位曾“令宫女脱其衣,去其裙,着以兜挡,令相扑之”。
相扑后来作为专业竞技项目,现在日本国内称作大相扑,被日本奉为国技。
《水浒传》中还提到一个专业相扑运动员---焦挺,绰号没面目。书中介绍是中山府人氏,三代以相扑为生,算是出身相扑世家,后流落江湖,结识李逵,一出手便将李逵秒杀,李逵对相扑没有免疫力,比如燕青也常用相扑技搞倒他。
梁山排名次时,焦挺位列第九十八位,上应地恶星。征方腊时战死于润州,追封义节郎。书中还有评语:相扑从中人尽伏,拽拳飞脚如刀毒。劣性发时似山倒,焦挺从来没面目。
这个没面目,或者是相扑起来性起,不讲情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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