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生死二十八天——四十一军对越作战高平战役纪实》,是原四十一军纪委书记宋子佩以五年的时间整理出来的倾心之作,可以说这一文章是他以生命对南疆作战的反思和吶喊。在对英雄的吟唱中,又伴随着几分凄凉和悲壮,读来令人揪心落泪。

随着作者充满激情的笔尖龙走纸端,高平攻坚战的悲壮画面全景式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战役过程跌宕起伏,让我们时而悲愤,时而悲伤,时而热血贲涨,时而泪洒衣裳。

本来是想牛刀杀鸡,速战速决,但却打得如此惨烈;本想3至5天结束战斗,结果打了28天。四十一军的将士们打得英勇,尽心尽力了,不愧是四野主力部队之一。

但是,这一仗赢得也太艰难,只能说是惨胜。何以至此,我想每一位读者在读完此文后,都会陷入深深的思考。

而思考乃胜利之母,失败未必是胜利之母,胜利也未必是自信的资本,只有认真总结胜利的经验和汲取失败的教训,经过充分思考,才能在前人的肩膀上更上一层,才更有把握打赢下一场战争。

我们不必去苛求前人,问问自己吧!如果我们身临其境,我们能否像英雄那样英勇?我们能否不犯前人所犯过的错误?这可能才是宋子佩同志以五年的时间凝炼出二十八天生死搏杀所要期盼的回答。

就地筹措

121师指挥机关和首长已经断粮数日, 只能以野菜、草根充饥情况十分严重。管理科的同志, 带着警卫排在阵地附近四处侦察也未发现有村庄, 远处虽有村子, 已坚壁清野, 加上敌人封锁, 找不到吃的。一天, 他们在大山里发现一户山民, 只有两位六七十岁的越南老人看家。

管理员进到房内请翻译讲清来意后, 老人沉默片刻, 用手指着米桶说, 只有一点米了, 你们给留下一半吧。 管理员走到米桶前打开看了看, 约有20多斤大米, 便用塑料布换来大约一半。他们返回阵地, 炊事班的同志为难了, 有的说做成稀饭给首长和指挥所人员吃, 有的说还有400多名伤员怎么办? 有的说做成稀饭不好分配, 不如做一大锅米汤大家都能喝一点。

对越作战为何在老山拉锯了十年(打这样一场战争)(1)

众说纷纷, 议而不决。管理员心情沉重地说, 在这种情况下首长是不会吃的, 还是烧一锅米汤吧。

炊事班将大米煮成一锅米汤, 先送到师指挥所要警卫员盛给首长喝。警卫员看看首长脸色, 没有一个动的, 师政委周开源要几个警卫员把米汤抬到伤员那里, 这几斤米煮的一锅(行军锅)米汤, 怎么够400多名伤员喝呢?机关分队几天不吃饭, 怎么战斗啊?

毛副军长万般无奈, 狠狠心说: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把马杀掉, 给伤员煮马肉吃吧! "周政委默不作声, 心情焦虑, 停了一会, 还是把管理员叫来向他下达杀马的指示。

炊事班把马肉煮好后送给首长一些, 机关的同志都纷纷劝说, 吃一点吧, 要保持体力指挥作战啊! 可还是没有人吃。警卫员把马肉盛到饭盒里, 首长又要他们倒进锅里送给伤员。伤员们听说军、师首长一点没吃, 又让轻伤员送回一些。这时, 周政委对警卫员说: "把这些马肉送给电台的同志, 他们昼夜工作, 不吃东西不行呀!"

电台的同志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吃东西了, 现在他们不是靠体力而是靠着精神意志和对祖国的无限忠诚在战斗。警卫员把马肉送到电台, 他们又送回来, 反复几次, 次次都含着眼泪推让, 实在感人肺腑。

在这深山老林、荒无人烟的地方, 即使"打家劫舍"也没有去处呀! 宁肯战死也不要饿死啊, 怎么战胜饥饿? 成为121师指挥员最揪心的难题。

2月21日夜晚, 121师进至扣屯附近, 军、师领导为粮弹补给同题焦虑万分。全师断粮3天了, 弹药消耗大半。干部战士忍饥挨饿浴血奋战五天五夜, 已经精疲力竭。怎么办?都在思考着这个严峻的问题。

他们面临四大致命困难: 其一, 兵力极端分散, 师部仅能指挥不足2个营的兵力; 其二, 最重要的防御地区扣屯,没有兵力扼守; 其三, 全师400多名伤员缺医无药, 每天都有重伤员因无法抢救而牺牲; 其四, 这些困难中最大的困难还是没有饭吃。再过两天若还不给战士吃顿饱饭, 那是不战自毙!

我当晚找到毛副军长, 心情沉重地向他建议说: " 我们不能把战士饿死, 那样什么都完了, 是否可以有组织、有限制地到附近村庄搞些吃的? 吃饱了肚子才能修工事打仗啊! "

毛副军长深思片刻, 语重心长地说: " 这个问题太大了, 关系到战区政策纪律问题, 要冒很大风险, 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我理解他的心情, 他是在等待上级允许在战区筹措给养或军后勤部设法前送解决这个难题。

对越作战为何在老山拉锯了十年(打这样一场战争)(2)

第二天拂晓, 我饿得发慌, 双手颤抖, 指挥所有些人员也是饿得卧地不起。

我又请示毛副军长, 并焦急地说: " 要部队下山搞点吃的吧, 再不下决心就要饿死人了! "

他说好吧, 并要周政委亲自召开一个会布置一下, 一定要有组织、有限制, 能买就买, 能换就换, 实在不行就写个借条, 千万不能撒手不管; 要严格要求, 约法三章,决不准乱来,并再三强调, 规定限制。

他还是放心不下, 焦虑不安。

他担心上面松一尺下面宽一丈, 破坏了战区政策, 给国家和军队造成重大损失。

这时, 军区前指政治部电示: " 参战部队给养极缺时, 可就地筹措解决。"

毛副军长看了电报, 心情凝重, 长叹一声, 对我说: "你和周政委按电报精神布置去吧, 你们要仔细研究一下这个电报的内涵。"

我立即找到周政委与他研究军区政治部的电报精神。

"军区也无法解决我们的补给问题, 只好就地筹措, 要战士吃饱肚子, 以解燃眉之急。"我分析军区电报的精神说。

要筹措无非是买、换、借、拿、抢, 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一定限制在前三个字, 决不能再宽了。"周政委向我解释说。

我立即肯定他的理解符合上级指示精神和毛副军长的心意。但我提醒他,战区哪里还有越南群众, 我们见到的不是尸体就是俘虏, 到哪里找人筹措? 没有人只有物, 怎么买、换、借? 我们开会布置再限制再强调, 就是约法八章也只是形式。

周说, 我们先开会布置, 看情况再采取措施。

121师向各团转发了军区前指政治部" 就地筹措 " 给养的电报指示并加了限制的按语。师周政委亲自召开师直属分队和机关干部会议, 布置部队下山用越币买、物资换、借等方法筹措给养。

会议刚结束, 师机关和分队的干部战士便三五成群下山了。军政治部的2位干事也随同师政治部的同志一起下了山。 不久就听到山下几个小村庄枪声四起, 像一场激烈的战斗。

2个小时后, 一个个满载而归, 有的手提几只鸡, 肩挑猪大腿, 抬着猪身子和分割成块的牛肉; 有的背着大米、稻谷、蔬菜、瓜藤; 还有的拿着饭桌、碗筷、棉被、毛毯、吊锅等。

不一会只见满山遍野都生起了篝火, 青烟缕缕犹如千家万户, 做饭的做饭, 烧鸡的烧鸡, 煮肉的煮肉, 人来人往忙个不停。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这样做暂时能吃饱肚子, 继续战斗, 但这实在是无奈之举。

对越作战为何在老山拉锯了十年(打这样一场战争)(3)

打这样一场战争, 竟然不能保证穿插部队的吃饭问题。

这当然有敌人狡诈、顽抗、切断我保障线, 使我后勤无法前送给养的客观因素。

但是, 难道没有其他原因吗?

这时, 我饿得实在发慌, 头昏眼花。便拄着棍子到一师政治部那里找吃的。

我走到那里正好碰上冷永景干事在煮鸡, 马上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 便对冷干事说: " 你在煮鸡, 好香啊! 在哪里搞到的? "

冷干事对我说:"首长,你知道这只鸡是怎么捉来的?"

"不是手捉就是枪打, 还有什么新办法? " 我不解地回答他。

冷干事擦擦手上的油泥,神态有点紧张和后怕的样子,他对我说: " 为了这只鸡差一点被人打死。"

"怎么回事? 村子里有敌人吗? " 我立刻紧张起来。

对越作战为何在老山拉锯了十年(打这样一场战争)(4)

他说不是敌人, 是自己人。我既惊讶又奇怪,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冷干事说: " 我好不容易走到山下一个小村子, 到处寻找可以吃的东西, 猪、牛都有, 但我拿不动, 这时我发现一户人家房后草堆里有只鸡, 我正要去捉, 突然在我身后十多米处有一个我们的战士蛮横无理地说: 不准捉我的鸡! 我莫名其妙, 说怎么是你的鸡呢? 你是哪个单位的? 怎么这么无理? 那个战士像吵架一样说, 这只鸡是他先看到的, 不准我捉, 说着把枪口对准我。

再争吵下去恐怕要开枪了。我就说, 你去捉吧我不要了, 不能因为一只鸡打起来。没办法, 我只好到别处捉了一只。那个兵可能饿疯了,还是个老兵,使用冲锋枪的。"

我意识到必须马上下个补充通知, 避免出现内部混乱。

我正要返回师指挥所, 121师政治部宣传科科长陈维宗见到我高兴地说: " 我们煮了一饭盒稀饭, 请首长吃一点。"

对越作战为何在老山拉锯了十年(打这样一场战争)(5)

现在能吃上稀饭是保健灶, 我还真有点口福啊! 他倒了一饭盒盖给我, 说里面放了糖, 问我有糖尿病能吃吗?

现在是要命不怕病, 什么都能吃。我接过饭盒盖,稍稍凉了下, 几口就喝光了。

已经五六天没有吃过大米饭了, 喝点稀饭像吃美味佳肴, 印象颇深。

喝完稀饭后,我以感激的心情对陈科长说:"你真会做稀饭,做得既好吃又不用洗碗。"他笑笑说;"我只搞到一把米,就多加了点水。"

对越作战为何在老山拉锯了十年(打这样一场战争)(6)

这点稀饭表达了战友之间的深情厚谊,我是不会忘记的。这时,他突然很不好意思甚至有点愧疚地对我说: " 首长, 你知道这把米是怎么来的吗? 是越南老百姓不在家, 找不到人买, 只好拿来了。"

我安慰他说, 你不要难过, 这是被逼出来的。

冷干事说, 等一下请首长来吃鸡肉, 我告诉他要多煮些汤喝。他说没有盐不好喝, 我说总比喝泥混汤(沟里的水)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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