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文亭
从1939年起,长沙就是日军不可逾越的城市。1939年9月、1941年9月和1941年底,日军三次进攻长沙,均被国军击退。尤其是第三次长沙会战,在日军驻足于长沙城下时,周围各路国军对日军实施反包围,成功切断了日军的补给线,迫使日军只能空投补给。无奈之下,日军被迫撤退,国军转入反攻,对撤退日军进行阻击、截击、尾击作战。日寇狼狈逃窜,死伤惨重。此战,日军被毙伤5万余人。
第三次长沙会战的胜利,使身在黄山别墅的蒋介石喜笑颜开,镇守长沙的薛岳也得到了国军将领所能拥有的最高奖赏——青天白日勋章。不仅如此,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总统罗斯福向薛岳颁发了一枚独立勋章。英国《泰晤士报》也评价道:“12月7日以来,同盟军唯一的决定性胜利就是华军之长沙大捷。”
长沙,中国军人的福地,更是薛岳的福地。
日本人长了记性
1944年4月,日军攻取河南,打通平汉铁路后,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长沙。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畑俊六还亲自坐镇武汉指挥全局。对于攻克长沙,第十一军军长横山勇已有了万全的准备。这一次,迎战日军的还是第九战区司令官薛岳。
薛岳,又名仰岳,在国民党军事派系中应属粤系。早在1910年就加入中国同盟会,曾担任孙中山警卫团的营长。北伐时期在李济深第4军任师长。抗战开始后,薛岳主动请缨杀敌,率部参加了“八·一三”上海抗战。1939年代理第9战区司令长官,负责指挥两湖和江西部分地区的防务。
以往三次长沙会战,薛岳均以“天炉战法”迎战,屡试不爽。“天炉战法”是一种“后退决战”的战术,要领就是诱敌深入,然后予以包围歼灭。所谓“天炉”就是将兵力在作战地带,布成网状的据点,以伏击、诱击、侧击、尾击等方式,分段消耗敌军的兵力与士气,最后,把敌军“拖”到决战地区,再进行决战,一举歼灭。就长沙地区而言,从岳阳下来,近150公里的铁路沿线,却有4条河流横跨其间。薛岳便以此地复杂的地形,巧妙地排兵布阵。此战术造成日军成军以来大规模会战的惨败纪录。经此三战,指挥长沙大捷的薛岳被日本人称为“长沙之虎”。
日军三战三败,也不会不长记性。1944年5月,横山勇集中了8个师团又1个旅团的强大兵力。同时,在详细研究了之前三次长沙战役失利的原因后,拟定出一个全面包抄薛岳的作战计划。该作战方案不仅包括总体作战计划的拟订,而且具体到每一战斗的方案细则的制订,兵力配置、作战进度、后方兵站、警备以及气候与地理环境等,均作了周详的考虑和部署。
长沙会战图片
前所未有的强敌对于日军的军事集结,国军方面也不是毫无准备。军令部第二厅(情报厅)将各方情报整理分析后认为:1944年 3月中旬至5月中旬,武汉方面日军增加兵力约六七万,计约3个师团。实际情况是,日军为实现“一号作战”之湘桂战役的胜利,总共投入150个大队的兵力,比1938年武汉会战时的140个大队的兵力更大。
相比之下,国军最精锐的八个军被抽调去参与缅甸作战,总体战力大打折扣。特别是第九战区的军队,常德会战之后,战力都还没有恢复,兵员与装备严重不足。从主观上看,驻守湖南的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因三战三捷而麻痹大意,以为日军“一时不敢再问津长沙”,第九战区许多高级军官都以为“日军兵力因抽调太平洋和东南亚战场,在中国大陆力量薄弱”故而疏于防范。
5月26日,日军第十一军各部队兵分三路向鄂南、湘北之国军发起攻势。36万日军,在优势火力的支持之下扑向国军阵地,攻势之强大远远超过国军的预估。28日,在重庆军事委员会举行的最高幕僚会议上,军令部长徐永昌认为:“此番最显著之迹象,敌军质的方面虽不见甚精良,而量则普遍俱有增加,中国战场(除滇西、滇南外)现约有敌军34个师团,为武汉会战以后之最高峰。”
面对来势汹汹的日军,国军内部发生了分歧,副参谋总长白崇禧主张主动放弃粤汉路,退守湘桂路,在湘桂边区或桂林地区与日军决战。军令部长徐永昌则主张粤汉路沿线及两翼组织抵抗,节节抵抗消耗日军。鉴于第一战区蒋鼎文和汤恩伯在河南战场抵抗不力,迅速败退,已引起国内舆论的纷纷指责和国际舆论的讥评,如粤汉线再不战而退,必将承受更大的压力。因此,蒋介石支持了徐永昌的方案。
从纯军事的角度看,退守湘桂路,可赢得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其间可从其他战区抽调兵力,从容部署防御阵地,取胜的可能性更大。白崇禧曾形象地比喻:“鄂北与广西桂林相距约七百公里,对攻者来说,如同橡皮带一样,拉得愈长,就愈薄弱,超过了极限,就可能绷折。” 最终,蒋介石命令第九战区各部在长沙、浏阳之间与敌决战。
由于对日军的强大攻势估计不足,国军开始仅从第六战区抽调了少量部队增援,没有从其他战区调集兵力。薛岳请求抽调第三、六、四、七战区的兵力增援长沙,遭到蒋介石的拒绝。按当时中国战区的划分,鄂南、湖南为第九战区,司令长官是薛岳;广西为第四战区,司令长官是张发奎;广东为第七战区,司令长官是余汉谋;鄂西为第六战区,司令长官是孙连仲。这四个战区中,第九和第四战区是此次湘桂战役的正面战场;第七及第六战区处于战场边缘。薛岳主张在第一时间抽调邻近战区兵力肯定是有道理的,但蒋介石考虑到分属各战区的部队如临时集中于一个战区,很可能造成混乱,故而未能及时下决心。薛岳只好以第九战区现有兵力勉强迎敌。开战数天之后,蒋介石才意识到此次日军攻势之凶猛,可惜为时已晚。
长沙会战
薛岳大意失长沙日军按预定作战路线,穿过第九战区的西侧,然后冲向第四战区的中枢,以第九、第四战区国民党军为主要攻击目标。日军在制定作战计划时考虑到:攻克长沙是这次作战的关键,自应全力以赴,并认为“此次攻击,兵力雄厚”,长沙一举可破。
正因为兵力雄厚,日军从一开始就动用强大兵力:第一线部署5个师团并列于湘北、鄂南之华容、岳阳、崇阳一线,另以3个师团部署于第二线监利、蒲圻和崇阳一线,共约15万人。进攻一开始,右翼日军便渡过洞庭湖趋沅江、益阳;左翼日军从通城兵分两路,直扑平江、渣津;中央日军沿粤汉路向汨罗江推进。日军在东西约120公里,纵深约50公里的地区展开规模宏大的野战,这是薛岳没有想到的,战场之广也超出了“天炉战法”的既定范围。
不明情况的薛岳依然按照前三次长沙战役的思路,使用他看家的“天炉战法”:在湘江东、西两岸,步步阻击,消耗敌军,而将主力部署于两翼,诱敌深入后,在长沙附近围歼日军。这一沿袭第三次长沙会战的战略部署,早已被日军看穿。此次日军早有防备。横山勇一反过去惯用的孤军深入的战法,以战斗力最强的骨干兵团部署于两翼,致使薛岳的外侧作战难以成功。日军还使用优势的第二线兵团保持纵深阵势,对战略要点实施重点突破。战至6月1日,日军中、左路强渡汨罗江,突破河防阵地后,分路向捞刀河、浏阳河进攻。在日军优势兵力的打击下,守军采取边抵抗边后撤的战法,撤至浏阳附近山区待机。至14日,日军相继攻占沅江、益阳、浏阳。
外侧作战不利,薛岳只好转入内线防御,而沿湘江两岸南下的日军很快进逼长沙。日军以第34、第58师、第68师一部攻击长沙,而薛岳仅以战斗兵员不过1万多人的第四军守备,守备的兵力与阵地绝不相称。无奈之下,薛岳只好命令第四军军长张德能以2个师守长沙城,以1个师守岳麓山。
岳麓山是长沙城的钥匙,耸立在湘江西侧与长沙城隔江相对。攻占岳麓山就可以居高临下,俯瞰长沙城。因此,欲守长沙必先守岳麓;岳麓失守,长沙必危。可是,守备长沙的第四军兵力实在单薄,只得派出第九师防守岳麓山,该师所有战斗兵不过3000人,而防区竟达50里之广。
6月16日,日军以优势兵力猛攻岳麓山阵地,危机之下张德能临时从长沙城抽调兵力增援岳麓山阵地,由于在战斗激烈之时仓促调动,渡江船只准备不足,反而自乱阵脚,动摇军心,导致长沙迅速失陷。情急之下,蒋介石下令枪决逃出长沙的第四军军长张德能,但仍然无法挽回湖南战局的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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