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回来路过步行街前面那条东西向的河,河上,西向的风推着绿波层层漾漾西行,让不明水流的人误以为这水是向西流的。

那时的天,微阴,阴不的浓重,在这个初夏气温尚不溽热的时节,拂过的风里透出一种令人舒爽的凉意。

每天,我都会从这里过,但每次都是急切赶班的匆匆,因此那路边的春花开谢,那河上的栏桥凌波,那水里的苇荷鱼跃,那空中的白鹭低翔,以及那垂钓者的悠然和散步人的闲适,于我而言,都是布景,一闪而去的布景……

在我国,河流多是东流或南去,西向的极少,看着漾漾西行的水波,不由得想起苏轼寓居黄州时那首“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当此之时,因“乌台诗案”,苏轼于元丰三年即1080年43岁之时被贬湖北黄州,成为一名所谓的团练副使,但在官府行文中,他不得随意离开其寓居之地,所以名为贬官,实则监视居住。当时因行政长官朋友的关照,苏轼得以暂栖在一破屋中,尽管未沦落到不堪,但已是颇为狼狈。半年后,在官府的默许下,用朋友借与的钱,他在城东买下一处荒坡,于其上盖了一居所,并因此自号‘东坡居士’,自此,大江南北少了一个文雅倜傥的苏学士,而多了一个豁达脱胎的东坡居士,这首词正是那个时候那种心境下所写。

虽说在黄州只有短短的四年,但是,苏轼四分之一的作品出于此,这段经历,让他脱胎让他换骨,也让他的艺术与才情得到升华和爆发,可以说是黄州成就了苏轼,如《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如《记承天寺夜游》,如《黄州寒食帖》,如《念奴娇·赤壁怀古》,再如《前/后赤壁赋》!全都是于其时于其地轰轰出世,辉耀了整个中国文坛,并终将继续辉耀下去!

——而黄州也因苏轼而显耀神州!

门前流水尚能西的蕴含哲理(门前流水尚能西)(1)

在我看来,乌台诗案,对苏轼来说,是他人生的那一淬,狱中一百三十天是他度日如年、命悬一线的至暗时刻,而黄州之时却是这至暗时刻最为浓重的暗影与边缘,也是淬火之后的人生与性情的锻打。那时他的心境初时被巨大的恐惧、虚无、无常与绝望所笼罩,生命中曾经的浮躁喧嚣以及洋洋洒洒,都簌簌尘落。午夜时分,缺月疏桐漏断人静之时,幽人独往孤鸿惊起之处,无一不是对他人生与感绪的锻打与灼炼,经历了辗转难眠,经历了午夜暗泣,经历了夜半惊回,经历了压抑沉郁,也经历了难以言喻的悲凉与孤独和无可派遣的幽孤与寂寞,经历了种种,挫磨了林林,体悟了总总,但得益于亲朋故友的关心,州郡长官的礼遇,樵夫野老的帮助,以及山川风物的滋养,更为重要的是,缘于其性情豁达与通透的底色以及生命的坚韧与顽强,他走了出来,由生命的最低处,脱胎换骨,直指创作的巅峰和生命的高光。

是的,他走了出来,所以于年逾半百之时,犹能吟唱出“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这样催人自强的壮语,催励着自己也催励着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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