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六月没有一天不下雨,雨在这个月唱着主角,太阳连配角都不是,悄悄地藏在幕后。雨每天都要在台前露脸,观众是我们人类。只是这台戏演的时间太久,一个月了;演的内容也千篇一律,只是雨;演的形式却变化万千,雷电闪烁,狂风暴雨,沥沥淅淅,缠绵愁长……整个世界成了雨的世界,雨在这个世界独霸、飞扬、狂舞。人类和一切动植物成了被动的陪衬、布景、道具。天上下雨,地下涨水,空气潮湿。日子在这样的雨水中过,过得湿漉漉的、水淋淋的、无可奈何的。就盼着太阳出来,就养成出门看天,就关心每晚的天气预报。没有太阳,退而求之阴天也可以。可不行,老天就是不答应,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伤透了它的心,要把人类对它的伤害在六月全部倾泄。
那天在办公室写东西,一个响雷,笔掉地下,接着暴雨倾盆而下,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泄千里。我惊叫:完了!完了!衣服晒在外面淋雨了。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推开窗户看天,天空是晴朗的,周围“彩旗”飘扬,人们和我一样急不可奈地把衣服一件件晒出去。这下可好,一早作的决定,全被泡进雨水中了,此时的心也湿漉漉的。世上有琢磨不透的人,还有琢磨不透的天!
正是上班高峰,天上乌云滚滚,地上狂风乱飞,骑车的、走路的、上学的人匆匆而行,人们盼着雨晚点下,可雨不解情意,说下就下来了。有先见之明的人打开了雨伞、穿上了雨衣,不过不要高兴太早。这雨不是垂直下来的,是随着风儿斜着、旋着、打着弯儿,伞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最后干脆翻身朝天,露出伞下可怜的人儿。和雨较量人总显得渺小。穿着雨衣应该好点吧?风雨照样把雨衣掀起。你按住前片后片飞起,牵住后片前片翘起,什么叫“寸步难行”?体会到了吧?坐在车上应该安全,可上帝不同意。雨下得急、猛、大,地上排水口又小,水一会儿就淹没轮胎,车子熄火泡在水中。人坐在车上干着急,雨一时半会不停,只好脱掉鞋子,卷起裤脚出来见上帝。最后到单位,没有一个人不成落汤鸡。
那晚在公园散步,正哼着歌儿悠哉悠哉地走在小路上,一阵狂雨劈头盖脸打下来,打得我有点发蒙,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回事,等回过神来赶紧抱头鼠窜。这雨下得,没有一点前奏、预兆,完全是出其不意,趁人不备,突然袭击。这老天运用“三十六计”也用得这么活,真是神来之雨呀。不过话要说回来,这“三十六计”何不是在自然社会中总结出来的。
总这样下雨不是回事呀。昨天乡下的亲戚打电话来,家里的水稻都淹了,半年的粮食就这样被雨水浸没了。晚上看新闻,有些村庄被淹,有些村民转移,有些子弟兵连夜奋战在抗洪一线,还有人说某地方涨水,几个村民不知去向,生死未卜。山使人塞,水使人通。这些失联人员不知被水流到哪里了?当雨与死亡联系在一起,这雨就不是雨露、甘甜了,是罪恶的代名字了。气象部门说,连着一个月下暴雨这在历史上是罕见的。我就搞不清楚,怎么现在有关天气罕见的消息越来越多了?某年夏天,持续接近四十度的高温,让人们承受到了极限,说是罕见的;某年冬天,几年难得见到一场雪的南方,接连下了四场雪,让人们过了把雪瘾,这也是罕见的;今年六月的暴雨又是罕见的。我不知道这样一年一个罕见,到时会不会一年几个罕见?再到时会不会一年几十个罕见?到那时人们还要不要活?到那时我们已作古,可怜的是我们的子孙了。
那天路过赣江边,大水淹没了江边一幢房子,房子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具有标志性的艺术殿堂。它背靠千年古樟,面对赣江,遥望赣水中的绿洲。艺术与自然,相得益彰,互为影衬。可一个月内大水把这房子吞噬了四次,能不心痛?为房子,也为艺术。过去有祈雨的传说,现在要祈求太阳出来:太阳,请不要再做宇宙的幕后神,大地失去你的主宰已黯然失色,请你普照吧,我们为你歌唱为你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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