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于七夕,死于七夕;他是失败的帝王,也是天才的词人。当人们追问“春花秋月何时了”,悲叹人生长恨水长东。犹记得那是一代君王的血泪,一场无法追寻的南唐残梦。当时光回溯千年,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公元九百六十一年农历六月,在南唐的首都金陵,一场盛大的登基典礼正在举行。一位名叫李从嘉的青年,正一步一步走向那张象征最高权力的龙椅。从此他将拥有一个新的名字李煜。“煜”是照耀的意思,象征着他今后会像太阳一样,把光辉洒遍南唐的国土和人民,这无疑是历史的嘲弄。李煜一点都不喜欢当皇帝,在继位之前,他从未有过争夺皇位之心。
他(李煜)的兴趣是在文学艺术方面,他是一个艺术家的气质,而不是一个政治家的气质。但是最后有偶然的机会,这个国君王的责任就落到他头上来了,这是他的幸也是他的不幸。
历史上有几个选错了职业的皇帝,嘉靖皇帝、宋徽宗,还有南唐后主李煜。他们应该按照他们的本性去发展,可能会取得更高的一个成就。但是没办法,历史不容假设,他们就身在皇宫当中。
公元九百三十七年七月初七,在古城金陵的一座王府里,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也许是天意,婴儿出生的这一年,他的祖父李昪正好在金陵称帝。出生在浪漫诗意的七夕,又伴随着新的政权,长辈为婴儿起名李从嘉,既美且善,尊贵与显赫,从出生便融入了他的血脉中,这位新生儿就是李煜。
唐朝灭亡之后,在中原地区相继出现了五个政权,那就是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而在当时中国的南方,汉族和少数民族建立的十个政权,人们称之为十国。南唐这个国家虽然不大,但是它的地理位置优越,它的地理范围主要在现在的江苏、安徽、江西这一带。北方在五代的时候,因为政权的更迭不断的战乱,而南方这一块相对来说社会比较安定,加上它的经济基础,文化基础的比较好。
李煜七岁时,祖父李昪去世,他的父亲李璟继位,历史上称为南唐中主。作为帝王,历史学家评论李璟:空有经略之志,却不会用人。中主朝党争激烈,李璟却重用被称为五鬼的冯延巳、查文徽等趋炎谄媚,专横猖狂的臣子。然而,帝王之才平庸的李璟,却对南唐的文化事业格外重视。他热衷于兴办教育,爱好搜集文献、图集。
公元九百四十九年,李煜十三岁。这一年的正月初一,大雪纷飞,李璟命群臣登楼赋诗,同宴唱和,并让人集成图册。这次活动在李煜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父亲的雅好让他感到亲切。《摊破浣溪沙》节选:“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李璟的词现在只留下了五首,但首首都是精品。
对李煜来说,李璟是一个理想的父亲,也是一个很好的导师。他不仅为李煜提供了锦衣玉食的物质生活,还引导鼓励他走进一个广阔的文学艺术世界。在南唐温柔缱绻的审美氛围中,少年李煜逐渐长大。
在父亲的庇护下,他本来可以过得自由自在,做一个富贵闲人,但他生在帝王家眼前还有皇位。来自兄长的忌惮,给李煜快乐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公元九百五十六年,南唐皇宫李璟正对着自己的儿子大发雷霆。气急时,李璟抄起裘杖将儿子暴打了一顿。这位被打的皇子名叫李弘翼,是李煜的长兄。因为在抵御后周和吴越的战争中,功劳卓著,弘翼被立为太子,史称文献太子。与父亲李璟和弟弟李煜的性格不同,弘翼沉默寡言,果断刚毅,在决策施政时经常一意孤行,因此惹恼父亲。
因为这个人(李弘翼)他性格比较叛逆,他的性格和他的父亲所心中的那种皇太子的目标相差比较大,李璟对他就很反感。所以有一次李璟就警告他,如果你不收敛一点的话,我就把皇位交给你的叔叔景遂,而不是给他。那实际上人们在有儿子的时候,为什么要传给弟弟呢?也许他当时说的话并不是真心话,但是他是用这个话来威胁他的儿子。
公元九百五十九年六月,李璟的弟弟晋王景遂莫名暴毙,弘翼清除了他通往皇位路上最大的一个障碍,下一个是深受父亲宠爱的弟弟李煜。“从嘉广颡丰颊骈齿,一目重瞳子,文献太子恶其有奇表,从嘉避祸,惟覃思经籍。”据陆游《南唐书》记载:弘毅对李煜的忌惮与长相有关。
史书记载说,他目有“一目重瞳”,意思就是说他不是两个眼睛,他有一个眼睛,上面就是两个瞳孔。其实坦白的说,这可能是一种眼科疾病。但是古人认为这是异相,因为相传舜帝就是重瞳,而西楚霸王项羽也是重瞳。所以人们认为这个重瞳是贵人,是有天命的象征。
在信奉君权神授的年代,李煜的这种长相无疑引起了太子弘翼的忌惮。来自兄长的逼迫,让李煜感到害怕,他通过各种方式向弘翼表白自己对太子之位毫无兴趣。为了避祸,在皇宫这个权力场的中心,李煜过起了隐士的生活。他将自己隐匿在五光十色的文山艺海,在其中找到了精神家园。
《渔父·浪花有意千里雪》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渔父·一棹春风一叶舟》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这是李煜为南唐画家卫贤《春江钓叟图》题写的两首《渔父》词。在文学艺术的世界里,李煜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他给自己提取了一堆别号,钟山隐士、连峰居士等。除了诗词,李煜书法、绘画、音律,无一不精。
据史料记载,李煜有时书兴所致,喜欢弃笔一旁,卷起长衫的下摆,濡墨挥写,字迹却能行云流水。当世人称这种方式为撮襟书。直到北宋初年,在金陵、扬州和南昌一带,搓襟书都广为流行。
李煜对皇权毫无兴趣,沉迷艺术既是避祸,也让他的天性得以伸张。然而,天教心愿与身违,李煜想要的自由很快结束了。
公元九百五十九年农历九月,在晋王景遂过世三个月后,太子弘翼莫名暴毙。相传弘翼不择手段杀死自己亲叔叔后得了心病,连日梦见叔叔景遂变成各种各样的厉鬼来找他,弘翼因此受到惊吓,暴病而亡。叔父和兄长先后去世,皇位就这样砸在了毫无准备的李煜头上。
他(李煜)从小也没有那样一种思想准备,他本人也不具备那样的政治才干,本来他在兄弟之间排行第六,那大哥去世了以后,前面的四个哥哥可是早就夭亡了。那按照顺序排位就排到李煜这里来了。
公元九百五十九年,李煜被封吴王入主东宫。就在李煜成为太子时,位于中原地区的五代最后一个王朝后周,正在第二任皇帝柴荣的带领下,厉兵秣马,谋划着统一大业。在与后周的战争中,南唐接连失败,李璟无奈之下去帝号改称南唐国主,将长江以北的国土全数奉送给后周,并答应每年向后周进贡。
李璟的性格决定了南唐的命运,也决定了继任者的命运。在风雨飘摇中,李煜越过青葱,走向命运为他安排的一切。
南京古称金陵。公元前三百三十三年,楚灭越,楚威王欲借长江天堑为屏障,以图谋天下,于石头城筑金陵邑,金陵由此得名。
公元九百六十一年,李璟在焦思苦虑中去世,二十五岁的李煜即位,史称南唐后主。就在李煜继位的前一年,后周将领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取代后周,建立了宋朝。在五代十国这场混乱的历史大片中,他将成为收视残局的主角。
赵匡胤他在建立北宋之后,改变了周世宗柴荣的北伐政策和策略。他开始实行一种先南后北的战略,就是首先要解决南方十国的问题。
南唐立国二十四年,到第三代李煜时,已经走到了衰败的末路。从李煜接下南唐国印开始,已经注定在历史的舞台上,他只能充当一个配角。
这是让当时客观的环境,决定了李煜住在这个宋太祖的卧榻之下。在那一种雄才大略的开国君主跟前,李煜根本不是对手。我们知道其实在李璟当政时期,已经开始屈服于中原王朝,长江以北到淮河之间的地方,过去本来也是属于南唐的领土,在李璟的时代,他迫于北周的压力,把淮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地方都割给了后周,也就是它失去了一个缓冲地带,这实际上对南唐是非常不利的。
李煜登基的第一天,就给自己惹了麻烦。古代天子即位,一般要大赦天下,按照仪式的流程,要在宫门前竖一根七丈高的长杆,杆上立一个木头雕刻的鸡,头部用黄金涂饰,口里衔一根绛红色的旗帜,然后宣读赦令,仪式被称为金鸡消息。
作为已经向北宋称臣的属国,李豫登基却用天子的礼仪,消息传到汴京,赵匡胤大发雷霆。这时,南唐驻留汴京的官员急中生智,辩解说:“李煜只是在自己的境内,做做样子,哪敢用金鸡,用的是一种怪鸟,所以是怪鸟消息。”赵匡胤听后哈哈大笑,就此作罢。
赵匡胤的火气虽然消了,但李煜在南唐听到这个消息,神经骤然紧张了起来。他马上亲自草拟和善写了一篇《即位上宋太祖表》派人送给了赵匡胤。在这篇上表中,李煜向赵匡胤陈述了袭位的缘由,表示自己既不是做皇帝的料,也没有当皇帝的心。他会坚定不移全心全意的做宋朝的下属。为了表示忠诚,随同这封报告,李煜还送上了一份大礼,两千两金器、两万两银器、三万匹绫罗绸缎。这还不算,李煜还把这种进贡变成了常态,他几乎是时时贡,事事贡。
这个谢表在我们现在看来,叫人看起来觉得有点丢脸,实际上它是为了向北宋王朝表态,希望避免战争,希望能够在和平的环境下,让他这个政权继续存在。
然而,李煜的委曲求全并没有换来赵匡胤的仁慈。对于李煜,这仅仅是开始。天下大势,分久必合。经过半个世纪的优胜劣汰,历史选择了北宋来完成统一的大任。南唐天子的宝座,李煜不知道怎样担负。他不想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却也无力对抗强大的北宋。在愁闷中,李煜逃向了皇宫的夜夜笙歌,那里有他最温柔的妻子,有花月和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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