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那年，父母是在老师的请求之下才叫我去上学。
姐姐从八岁就开始去上学了，我八岁那年，正赶上让我看最小的二弟。那时候，父母是整天下地劳动挣工分；奶奶年纪大不说，有三妹、大兄弟需要奶奶照顾，奶奶还要操持一家人的一日三餐。
因为我很想去上学，做梦都梦见过自己和同学们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所以我背着二弟，几乎天天去离家很近的学校里去玩。学校在我们村里据中心，大门朝南，进学校大门就是操场，操场以北是两排教室，最后那一排中间是办公室。一共有五个班级，从一年级到五年级。老师给学生讲课时，我就在教室门口听，高年级的老师怕影响学生听课就撵我，叫我到前边的操场上去玩，于是，我就背着二弟去其他的教室门口听。只要老师撵，我就换个教室门口；直到最后我发现唯独教一年级的一位女老师不撵我，她是我们村西头一家的媳妇，个子不高，在我的记忆里，她始终留着个剪发头，圆脸、眼睛不大，但很和蔼，并且是她一个人教一年级的语文和算术，所以我就盯着一年级的教室门口听，越听越好奇，干脆就靠近教室门口伸头看黑板，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我把二弟放在教室门口一边，让他自己玩，我在地上用手指学写，有时候手指磨疼了，就随便找个树枝写。刚开始的时候，教室里的学生往外看我和二弟，特别是我二弟哭闹的时候，也引得全班学生哄堂大笑，不知为什么，这位女老师就是不撵我，我为此暗暗高兴，心想，这位老师真好！慢慢习惯了，老师、学生不觉为奇，也不影响他们上课。只要不是打雷下雨，刮风下雪，我几乎天天来这里听老师讲课，下课的时候，就跟小学生玩。上课时间，人家在教室里写，我就在教室门口的地上学写。有时候，我嫌背着二弟碍事，主要是因为怕他哭闹，干脆就把他放在学校大门口，我自己去听老师讲课。他自己在学校大门口玩够了，有时候连走加爬的竟能摸回家去。时间一长，我奶奶知道我为了听课有时候不管二弟，为此奶奶不放心。半晌我奶奶在家里收拾完家务，迈着她裹过的小脚，拄着拐棍去学校门口，颤颤巍巍地把我二弟抱回家。尽管是这样，可奶奶从来不责怪我，因此我也不用害怕。
就这样，看着二弟，学着玩，玩着学。直到我十岁那年，二弟能自己自由地玩，不用我一直看着或背着了，他自由，我也自由了，可以专心听课学习了。一年级的语文课：拼音和汉字，算术课的阿拉伯数字、十以内的加减，我边学、边记，有时候回家用姐姐不要的铅笔头和正面写完的本子练写。慢慢地，教一年级的老师发现我会读、也会写。有一天放学后，这位老师去我家，专门劝说父母让我去上学，并且说我可以直接上二年级，因为我基本把一年级的知识学会了。孩子都十岁了，早就该去上学了。谢天谢地，经过这位好老师的劝说请求，父母终于答应让我去上学了！这下可把我高兴坏了，颠颠的跑到当街去，见谁就跟谁说，俺娘叫俺上学去咧！真事！俺爹也叫俺去上学去咧！！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九七六年，新学年开学的第一天，我娘给了我五毛钱，是十个五分的小银元，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攥紧在手心里，怕我丢了。我背着奶奶亲手给我缝制的粗布花方格书包，搬着小板凳，跟着姐姐去上学。姐姐领我到办公室，让我把攥在手心里的十个五分的小银元，交到二年级的老师手里。这五毛钱就是二年级上半年的学费！
教二年级的也是一位女老师，她个子高大，身宽体胖，梳着两条长辫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满脸的慈祥，也很和蔼可亲，她是生了一个女孩的母亲，穿着适体、干净，看起来很利索。她也很了解我的情况，知道我没上过一年级，但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她很喜欢我，因为她很欣然的接收了我。老师记下我的名字后，因为我是第一天正式上学，她亲自把我送到二年级的教室里，并且给我安排了桌位。我记得班里共有二十几个学生，都是同村的男生女生，都很熟悉，并且都知道我没上一年级，是直接上二年级的，为此，几个学生窃窃私语，议论怕我跟不上班。
上课铃响了，老师抱着一大摞新书走上讲台，点名字发新书，全班的学生都很高兴，我是加倍的兴奋！我们每人发到一本语文、一本算术、一本小字、一本演草、一支铅笔，老师讲，叫我们爱护新书，还嘱咐我们回家后，让家长用牛皮纸给我们包上书皮。我手捧新书和本子，心里无比的激动，高兴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我终于能上学了！我终于能上学了！！这时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语文、算术都考一百分，让我奶奶、我爹、我娘和老师、同学们都看看！
2014年7月12号写于阳谷凤祥集团
修改于2021年3月14号
【作者简介】孟庆儒，祖籍山东阳谷南街，生于1967年。中共党员，曾任教师。酷爱文学，尤喜诗歌。作品曾发表于《聊城晚报》、《山石榴》、《九歌丹青》、《鲁西诗人》《微阳谷》、《卫运河文学》、《齐鲁晚报·齐鲁壹点》等报刊及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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