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唐朝有嘻哈”的舞台上,年轻的Rapper李白一副很社会的样子。一口的四川口音,还有一些西域胡人的腔调。
他用鼻孔瞅着台下的观众,开始了他的表演:
呦呦!你们这群蝼蚁!你们这些稻草!
老子是大鹏,你们都是蓬蒿。
我对你笑呵呵,因为我讲礼貌。
狠货有好多,个人拿去比较。
老子是狂人,是行走的春药。
老子是天才,老子不要千金。
老子是侠客,十步杀一个人。
不要跟我比狠,我知道你不得行!
“唐朝有嘻哈”的明星制作人玉真公主说,我觉得可以!你会喊麦吗?
配上一段动感的Beat,咚次哒次,咚次哒次,李白开始了他的表演:
床前,这明月光!疑是,那地上霜!
“唐朝有嘻哈”火了,李白也火了,因为玉真公主和贺知章的交口称赞,连“唐朝有嘻哈”的幕后大老板唐玄宗都成了他的死忠粉,要召他进宫。
死忠到什么程度呢?
唐玄宗降辇步迎,“以七宝床赐食于前,亲手调羹”。
玄宗问到嘻哈文化,李白谈起嘻哈之父曹植当年七步diss他哥,依靠freestyle拯救了自己的生命,一战成名。又谈到当年最经典的freestyle之战,诸葛亮大战王司徒,诸葛亮一句“安敢在此饶舌”,直接KO王朗,王司徒吐血而亡,可谓一代绝唱。
玄宗听到兴起,连拍大腿。随手给了李白一个供奉翰林的官,专门给皇上唱嘻哈。
可李白是什么人?李白是双鱼座。
绝对的理想主义,浪漫主义。他的世界在天上,在自己的幻想里。五花马和千金裘都能拿来换酒,哪里还在乎什么名利?
彼时的唐朝,专横的宦官,骄纵的外戚,歌舞升平的背后,是一片杀机。
更何况,“我纵言之将何补”——我看到了国家的危机,可是我说出来有什么用?只能引来一片愤怒的攻击声。
所以他只能“佯狂”了,他呼来皇帝的弄臣高力士为他脱去皂靴,又唤贵妃为他磨墨。
唱嗨了的时候,唐玄宗都吹起笛子,为他伴奏。不高兴了,连皇帝也敢diss,“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李白这么浪,自然很多人都看不惯。很快,他就被众多Rappers围攻,被逼着给他提鞋的高力士愤愤不平,私下说:“见一次打一次”。
李白大怒,我他妈等你来打我!老子的刀呢?
但李白有点狂过头了,最后连唐玄宗也疏远了他。
李白委屈得很,数千年后有一个Rapper Gai爷道出了他的委屈:
天赋太高都是我的错
锋芒毕露都是我的错
优点太多都是我的错
反正做啥子都是我的错
格老子不干了,他觉得拿不拿冠军已经没有意义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于是他又想念那些神交久矣的freestyle前辈们了:
严光桐庐溪,谢客临海峤。
功成谢人间,从此一投钓。
——你们不懂我的freestyle,只好在古人和自然中寻了。
老子不想鸟你们,老子要去垂钓。你们这些碧池,你们都是草包。
于是他给皇帝写了封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皇帝老儿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赐金放还。(你看那个时代,连反派都这么可爱)
李白又要去混社会了。
freestyle这个词,关键点在于free:自由。
李白的freestyle都有他自己的一种节奏韵律在里边,是没有套路的。于他而言,套路是用来打破的。
很多人对李白是不是双鱼很质疑,但我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双鱼,最自由的双鱼。
敢问世上还有哪个星座的人这么骚,这么浪?
绝对的自由主义,浪漫主义。追求独一无二的生活。坚持内心的纯洁和独立。坚持精神的完整,哪怕世人皆欲杀,哪怕要做出现实的牺牲。
敢于天下人为敌。
不稀得理你们这些俗人。我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我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就是这么任性。
别逼我。别试图控制我。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这是后人对我的评价,你们却拿我当弄臣,当倡优,你们有没有搞清楚我的斤两?
你要么真正的尊重我,理解我,要么就弄死我。不可能有中间状态。
不妥协。干到底。要么爱,要么死。
哪怕只是刹那的花火,也要燃烧自己。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要光芒万丈。
在他的诗作《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他写道: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有限的一生,仅有的一生,为什么那么拘着,压抑着,为什么不去浪?不去高歌纵马,不去快意恩仇?
昼短,这苦夜长;为啥,不秉烛游?
所以李白边饱览名山大川,边跟着音乐摇摆:睡你麻痹起来嗨!睡你麻痹起来喝!会须一饮三百杯!与尔同消万古愁!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但他依旧在追寻内心freestyle的路上。试想,哪个Rapper不想拿到总冠军,做老大呢?谁不想红得像朵红花?
用Gai爷的话说: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这是老子人生全部所有的内容”
后来他又参加了永王组织的唐朝有嘻哈,没想到是个山寨版的,他也因此获罪,流放夜郎。
后来,他的生活过得都很窘迫,只好投奔了在当涂做县令的族叔李阳冰。
李白病重,在病榻上唱完《临终歌》,他的最后一首freestyle。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这是他的freestyle绝唱。
幸好,那是一个真正freestyle的时代,也总有几个真正理解他的粉丝。
这里不得不提到杜甫,跟李白并列为唐朝嘻哈史上的两座巅峰,另一个freestyle之王。
“诗仙”李白与“诗圣”杜甫。他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一个热情奔放,仰天大笑出门去,一个细腻温柔,稚子敲针作钓钩。
一个年长,却是江湖不老的翩翩少年,一个年轻,却是温润如玉的中年大叔。
一个是,我牛叉,我牛叉,我牛叉,你们都是傻叉。
一个是,我饿呀,我惨啊,我家穷啊,我病啊,没米啦,老百姓苦啊。
作为李白的死忠粉,杜甫写诗表白李白:
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
意思是你们都diss他,只有我真正爱他。你们只看到他表面痛饮狂歌、飞扬跋扈,谁知道他内心不为人所理解的痛苦呢?
真真是个解人也!如果我是李白,我看到这首诗,一定会抱着杜甫痛哭一晚。
杜甫爱的是李白的洒脱和任性。
作为一只水瓶,杜甫纠结的是自我内在的摇摆不定。同样崇尚自由,所以他懂得李白的精神自由,但他被现实纠缠得太多,所以活得很不洒脱,很难任性。
但是李白会。
他太热爱自由了,所以敢于超越世俗。他的自由全都在他的freestyle里。
杜甫说他的诗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清代沈德潜《说诗晬语》说他的诗是“大江无风,涛浪自涌,白云卷舒,从风变灭”。
他完全没有一个固定的法则,他也不想遵守什么法则,完全是自由的。
他的《长相思》说,“美人如花隔云端”——多么美丽,多么高远;他的《行路难》说,“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多么飞扬,多么潇洒!
他的诗像“天风海雨”——天上那种无拘无束的风,海上那种没有边际的雨。
他的身上有“逸怀浩气”——一种超出了尘世一般之人的、辽阔高远的精神气质。
他的自由更在他的人生里。
他高兴的时候,就“仰天大笑出门去”。
不高兴的时候就喝酒,“举杯浇愁愁更愁”。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们喜欢他的真实,不做作。那份逍遥洒脱,那种对人生的迷之自信。所以他永远活得像一个少年。
相比而言,我们活得太沉重了,太无趣了,太中规中矩了,哪怕是在这个已经很自由的时代。
一辈子能活得那么任性,成功不成功,得志不得志还有那么重要吗?
李荣浩唱到,“要是能重来,我要选李白”。你看我多乖、多聪明、多么听话、多奸诈……
我们不敢放飞自我,中规中矩做人。
我们欣赏李白的浪漫,李白的潇洒,李白的超脱,李白的雄心勃勃与豪情万丈,是因为我们只有把想做而不敢做的,想做而做不到的,都寄托在李白这个人物身上。
他在替我们圆一个超越世俗的梦。
我们为什么爱李白?
我们见过太多世俗,才知道天真有多重要。
我们见过太多屈服,才知道抗争有多重要。
我们见过太多不自由,才知道自由有多重要。
我们应该感谢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李白,至死依旧保持着天真烂漫,依旧保持着自由之心。依旧保持着对纯粹的东西不死的绝望。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内心依旧有光,能容天下难容之事。
内心依旧有火,敢笑天下可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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