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阁,

著名京剧演员,梅派第三代传人,

梅葆玖先生唯一的男旦弟子。

从秦腔小生到反串歌星,再到京剧男旦。

他备受关注,也备受争议。

梅派第二代传人胡文阁(梅派唯一的男旦胡文阁)(1)

“毕竟呢我不姓梅,我姓胡,

胡文阁怎么没有多少年就成了角,

凭什么啊?”

名人面对面

面对 | 胡文阁

“该吃的苦,该受的伤,我也都有了”

2018年2月9日,天津大剧院,梅派经典剧目《梅华香韵》上演,京剧大师梅兰芳最具代表曲目《天女散花》、《黛玉葬花》、《红线盗盒》、《霸王别姬》、《贵妃醉酒》依次亮相,被称作是难得一见的“梅派艺术盛会”。

田川:您有一把2013年的时候,梅先生传承给您的他经常在舞台上用的扇子。

胡文阁:这把扇子其实并不是我经常演出用的,我是不太舍得用这把扇子,毕竟是师父传给我的唯一一个,最值得纪念的一把扇子,我是在重要的演出用一下,平时演出我还是不用的,我怕弄坏了。

2001年,胡文阁拜在京剧大师梅兰芳之子梅葆玖门下,成为梅派男旦第三代传人。他面容柔和,嗓音独特,在舞台上娇艳柔媚,饰演的杨玉环、虞姬、穆桂英等梅派经典角色,受到了不少京剧观众的认可和喜爱。

梅派第二代传人胡文阁(梅派唯一的男旦胡文阁)(2)

胡文阁:在2014年为了纪念梅兰芳大师120周年,做了一个“双甲之约”世界巡演。就照着梅兰芳大师的那演出出国的路线走了一遍。好莱坞卢燕姑姑,我叫她姑姑,为什么呢?因为她是梅兰芳大师的义女。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不是很熟的,看完我的演出之后主持人采访她,问她说,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她说我非常激动,最激动的就是,没想到葆玖的这个男徒弟演的《贵妃醉酒》,真有我义父的影子。其实这个影子她寓意很大,并不是说我的才华有多么高,或者我多么了不起,而是她这个意义上男旦的灵魂,我觉得可能就是一种传承,一个最有命脉的东西。

胡文阁并非学京剧出身,而是陕西秦腔剧团里的一名秦腔小生,拜师梅葆玖之后,他“华丽转身”,成为现在北京京剧院的男旦头牌。对于半路出家学习京剧的胡文阁来说,这一“转身”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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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阁与师父梅葆玖

田川:您跟梅老师在一起的时候,一年365年,您说基本上300天都在一块。

胡文阁:300天没有夸张的,我从2001年拜师到今天,已经17年了,17年的春节,除了师父在世的15年是跟师父在一起,后两年跟师娘在一起,中间两年我们是在国外过的,也是跟师父、师娘在一起的,我没有离开过。我们在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哪个问题环节我解决不了,我师娘就说,哎呀,别说戏了,吃着饭还说戏呢。

可能咱们说什么叫导师,导师可能就给你点这么一下的。但是师父对待我不单单就是个导师,那真是你问到什么地方说到什么地方,从唱,从念,从表演,从人物,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正式拜师梅葆玖,胡文阁已经年过三十,那个时候的他早已经离开了秦腔剧团,因为一次偶然机会,他以反串歌星的形式登上舞台,在八十年代的流行乐坛轰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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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阁的反串表演

反串给胡文阁带来了掌声,也带来怀疑和嘲讽。他抱怨自己生不逢时,也坦言,反串不过是哗众取宠,并非真正的艺术。三十岁后,他放下反串歌星的身份,回归戏曲,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应该走的是男旦艺术的道路。

田川:因为您曾说,其实社会上面对您的认可是非常高的,但是在京剧圈内,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为什么,在京剧圈内怎么了?

胡文阁:因为我从小不是学京剧的,我是学秦腔的,现在觉得胡文阁怎么没有多少年就成了角了,都不可思议。但是同时也有很多的这种异样的眼光,这里面也包括很多羡慕、嫉妒、恨在里面,凭什么,我们从小学京剧都没他现在红。

田川:对,那凭的是什么呢?

胡文阁:我从小学的还是戏曲,我的基本功练的还是戏曲的东西,该学的,该练的,我都练了,该吃的苦,该受的伤,我也都有了。我不但有基本功,我想还有旦角的基本功,只不过就是京剧的唱和京剧的念,和梅派艺术的规律我要重新学,但是,我在这么多年,我也完成我该完成的东西了。

“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尊重。”

学习京剧,学习梅派艺术,胡文阁闭关三年,每天看两位大师的录像,听戏,背戏,三伏天演《天女散花》,灯光烤、戏服沉,三九天在院子里练舞剑,手冻得握不住剑,但他说,成为梅派传人,是他一辈子最幸福的事儿。梅葆玖生前有50多位入室弟子,胡文阁是唯一的男弟子,他对胡文阁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将梅派男旦艺术好好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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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阁与师父梅葆玖

田川:我觉得有的时候说唯一这个词儿特酷,但是当说到是唯一的男旦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唏嘘。

胡文阁:很惨,很多人误会。他其实确实是无奈了。刚开始也有点膨胀,会有一些满足感,或者觉得我总算熬到这一天,但是等你走下去后,你就会觉得,有很多困难。恰恰你才觉得,哦,原来不是这么一回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这样子的。

田川:其实是怎么样的一个现状?

胡文阁:有很多人为的事情,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也突然觉得很多人离我远了,你觉得孤独,无助。

田川:尤其现在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你获得掌声的那一刻,会不会曾经有所怀疑说这个掌声到底是给我胡文阁的,还是给我梅葆玖老师的,甚至是给梅大师的。

胡文阁:这个我真的没有去想过,我就想,做好自己就行了。其实有时候有一点点私心,那就是要对得起师父,别给师父去丢人,师父走了,让人看了胡文阁今天演出,不能说他多么的优秀,或者多么的好,最起码,他配这样的一个称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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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呢,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尊重。一个男人演女人,在舞台上受到尊重,这一点是很难的。但是今天我做到了这一点,我非常的欣喜,觉得自己这条路是走对了,这一生,活了50岁了,还是很幸福的。能到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和尊重,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情。所以我演出了那么多梅派戏,还是受到了认可了。只不过就是说,比如说一些专家,或者一些怎么,他们有他们的想法,那个可能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你再好,他都会有想法的。

田川:你想去改变吗?

胡文阁:我改变不了,我也不想改变。毕竟我不姓梅,我姓胡,师父又走得太突然了,就突然间真是觉得靠山没有了。我想这可能就是磨难吧。你要想做一件大事情,或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这个,咱们说男旦,我不能说是梅派艺术继承人,梅派男旦艺术继承人的话,有这些插曲,有这些磨难,这些不和谐的因素,不是坏事,只能说激励我更加的努力。

“京剧演员挣得比谁都少,你得承认它现在是个小众艺术。”

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旦角多为男性扮演,梅兰芳时期到达顶峰,梅派艺术更以男旦特色享誉中外。男旦艺术曾在中国京剧舞台上风光无限,但由于种种原因,这门艺术正逐渐走向衰落,中国范围内能登台演出的男旦演员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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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大师梅兰芳

50多岁的胡文阁,在舞台上,嗓音和身段都不及当年,尽管上台前,他反复练习那些技巧性的动作,也无法改变年龄给他带来的限制。另一方面,面对男旦岌岌可危的现实,他也时常陷入担忧和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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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阁:到今天,我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想培养的一个徒弟。就是一个12岁的小巴特尔,我师父觉得他是个人才,将来你把他收了吧。最重要的就是,他没有进戏曲学校,还是在上初中。他基础都没有打,我怎么样给他说戏。锣鼓点是什么,步子怎么走,你跟别人怎么配合,你们俩怎么站位。它是很难的。

田川:那他会去戏曲学校吗?

胡文阁:没有,就是自己在家练一些私功。

田川:那为什么不选择去戏曲学校呢?

胡文阁:其实师父也是很悲观的,当时为这个事情我跟师父还争论过,我说你既然想让我收他,你不让他上戏校能行吗,他说还是让他上大学吧,万一搞不了,将来还有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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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巴特尔、梅葆玖与胡文阁在后台

1949年后,京剧男旦不再被提倡,至今,中国各大院校都没有公开招收过男旦,戏曲剧院也很少招收男旦演员。

胡文阁:不收男旦,不单单是梅派艺术,它是整个京剧,整个戏曲,都没有男旦了,这个东西是我非常非常失望的一件事情。

四大名旦流派,全是男旦创作出来的。恰恰现在没有男旦出来了,全是女的在演了。不是说男旦艺术都比现在女旦的水平高,但是它有它的特定性,有它的价值性,是中国最有代表性的,世界戏剧表演三大体系的梅兰芳艺术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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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大师梅兰芳

田川:您为了这个京剧整个的普及,也做了很多的事情,您有尝试,像和周华建、林志炫这样一些流行歌手,一起去合作,把京剧真正的唱腔融入在流行歌曲里边。

胡文阁:其实也是为了呼吁你们来喜欢我们的京剧,喜欢男旦艺术,自私一点,梅派艺术。多了关注,就多了很多的机会,这是我的初衷。参加了这么多节目以后,唱了很多好听的戏歌,也有很多我自己的粉丝吧。现在我自己的戏迷里面有一半是从这里来的,走进了剧场,他们在坐到那里看完一出戏,哦,原来京剧艺术,舞台艺术是这么的,这么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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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阁与周华健

胡文阁曾说,自己的一生注定与文艺分不开,5岁时考入舞蹈学校,12岁开始学戏,20岁成为反串歌星。拜师梅葆玖,成为梅派男旦传人,很多人说他走了捷径,他却说“男旦”两个字对他而言,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田川:现在回头看看,更多的是不是还是希望说,我仍然是想要红得更长久,我仍然想要获得更多的关注和掌声?

胡文阁:其实你说京剧演员红吗?京剧演员挣得比谁都少,京剧演员的关注度是最低的,你得承认它现在是个小众艺术,所以你刚才说的能红得更久,这个话题已经不存在了。其实还是想觉得自己要体现到自己的艺术价值,这一生,我既然从事了文艺这个工作,在自己有生之年,永远能站在舞台上,这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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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刘梦琪、蒙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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