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冬儿 载于中读App

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宝”主要指的是老人的经验和智慧,而现在我们经常对老人讲的一句话往往是:“您OUT啦”。看似一句玩笑话,对老人尊严的杀伤力是很大的,活了一辈子,竟然没有什么可传给晚辈的,除了作为一个“无用”的老人被奉养着,除了尽量保持健康不予他人造成更多的麻烦之外,自己真的没有更多的价值了吗?

有这样一个关于老人是否有存在必要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国君,他认为老人们不能奉献劳力,不论对于国家还是家庭都是拖累,反正接近死亡了不如让他们早点死掉。于是颁布一条法规:凡年过六十者必须处死。有一家人非常的仁孝,不忍将年龄已到的老人交给国家处死,于是挖了一个地窖将老人藏匿起来。或许这个国家倒行逆施惹怒了上苍,没几年就降下各种天灾导致土地绝收,连开春播种都成了问题,藏匿老人的这家人也不例外。当大家长吁短叹之时,老人悠悠的开口了,他教导家人将年年缴纳公粮的路当做土地进行耕耘,不需播种来年定有收成。家人照做果然路上长出了庄稼,举国震惊,国王召这家人前去问话,何以全国都没吃食的情况下你家还有播种用的余粮。这家人不敢隐瞒,只得将藏匿老人且口授耕耘之事和盘托出。老人被国王追问之下,说此乃人生经验和智慧所致。交公粮的车队往来频繁,路上洒落粮食是常事,只因路上经常被人和车辆碾压,导致种子隐而不发,若积极松动土壤浇水灌溉,自然无需播种就有收获。国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重新布法要全国孝敬老人,视老人如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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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往往被我们奉为孝敬老人的警示教育,在我看来其实并不是。中华大地是以农耕文明起家的,如何观测天气如何耕耘土地都是口口相传,经验丰富与否,侍弄出来的土地就是两个样子,在《平凡的世界》以及《老农民》里都能看到这中间的天差地别。那时的人们对于老人的尊敬是天然的敬畏,不听老人言吃亏必然在眼前。哪里像现在,老人可怜巴巴的要请教自己的外孙,微信怎么用,因为他们想要“偷窥”子女的生活状态。放在眼前,子女走弯路老人都未必开口提点,因为“吃一堑长一智”,因为他们相信“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是成长成才必须要经历的。现在人们对老人的敬畏之心早就无影无踪了,倒要老人要反过来敬畏年轻人,因为他们比自己懂得多,面对日新月异的高科技,老人们确实束手无策,自己终其一生所学所知所感所受,最后都OUT了,何其凄凉。实际上,老人应该是值得我们去敬畏的,从内心深处去敬畏,重新构建和老人的相处模式。黄永玉是老人,活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睿智老人,他需要年轻人去孝敬他吗?不,不是我们把家里的老人宠的像个孩子才是孝顺,是敬畏那些真正活的像个孩子的老人,简单质朴获悉生命真谛的老人们,才是我们信仰的方向。

在辜鸿铭所著的《中国人的精神》中,谈到人之所以不像动物那样满足于苟且偷生,拥有所谓的灵魂,是因为人类渴望理解自己所处的这个神奇的宇宙,人类对宗教的需求,对科学、哲学、艺术的需求都因为同一原因,以减轻自己所背负的那“人生之谜的重负·······幽晦难明的尘世的如磐重压······”三大洲五大洋穷五千年文明探索都没有获悉的一个答案,我们就那么自信未来的我们可以找到?为什么我们不提前去问问,当我们找不到后又该如何自持?《波若般若密多心经》中有一句是这样的: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什么是挂碍,什么是恐怖?有一位四零后老师这样对我说:活了七十多岁,回头一看,基本都在患得患失中度过。于是我知道了,挂碍就是患得,恐怖就是患失。我对老师这句话充满敬畏,内心对老师也充满敬畏,他用在人世间历练七十年的经验告诉我,不要患得患失,只要患得患失,就已经失去了。

血脉上,我们应无条件感恩长辈,感恩他们赐予我们生命。季羡林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曾对这种“无条件”做出过讨论,大概意思是父母对儿女本质上没有绝对的权威,父母生孩子是为了成全自己,不在牺牲奉献精神的范畴内,不必从小给孩子灌输父母养育孩子多不容易今后要如何回馈和感恩父母。季先生的意思是希望父母对儿女多一些自由教育,不要绑架孩子的思想,子女也不必因为是生身父母就受制就接受胁迫。对于季先生的这个观点我是推崇的,他是站在父母的角度上来讲生命之间的相互尊重。站在后人的角度上,如果延续血脉是动物的本能,那么血脉之亲永远占据伦理的主导地位,这是其一。其二,后人无论怎样都得到了血脉之亲的爱和庇护才能长大,教会我们生存的技能,甚至积蓄多到后人一生衣食无忧。总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后人善待前人是理所应当毋庸置疑的。

关于仁孝的儒家思想在今时今日受众依然可观,我也是其中之一,今天我所讨论的是关于老人的智慧不像从前那样被敬畏。是,世事变迁的厉害,可能我们不需要掌握如何不会挨饿的智慧,种地的智慧,抗寒的智慧,规避中邪的智慧,老人所经历的一切,我们可能一生都不会再经历,所谓的经验都变成了终极体验,我们每时每刻都有新天地要应对,来不及去敬畏那些没有任何实用性的智慧。其实老人们也都是这样想的,他们即便再有倾吐的欲望,知道孩子们未必没有耐性听,依然守口如瓶,怕自己的陈旧思想误导年轻人。让老人有这样芥蒂的原因,我个人觉得还是敬畏的缺失。

今天,我有此一虑是由重看《狼图腾》而来。《狼图腾》中有一位毕利格老人,他是书中人和狼的中间人。他一面阻止人打狼一面率领人打狼,按道理他应该左右为难极度矛盾才是。事实上,毕利格老人非但没有我们想象的那种焦虑,而且无论打狼还是护狼他都坦然的很,就是所谓的从不患得患失。在书中,北京知青陈阵对他的敬畏就像对天神一般,如果有一天陈阵回到北京,北京没有草原没有狼没有风雪酷寒,毕利格老人那些生存技能对陈阵一点指导性作用都没有了,如果毕利格老人去了北京,陈阵会不会对老人失去敬畏,不再像在草原一样,凡有不解就去老人帐篷向老人请教畅谈,只是像哄小孩一样伺候老人吃好喝好就足够了吗?不,我相信毕利格老人是陈阵心中永远的神,对老人的敬畏之心只有日复一日的强烈。

北京知青有四个,书中只有陈阵和老人走的最近,也只有他获益最多,甚至比跟毕利格一起生活的的儿子儿媳还多。毕利格老人没有能力将自己毕生所知所感所思所想汇聚成书传给后人,如果不是作家姜戎的这本《狼图腾》,毕利格老人的智慧很有可能在那场政治斗争中藏匿到积雪中。简言之,老人的智慧是需要一颗虔诚的心敬畏而来的。就像开篇那个小故事,如果藏匿老人的那家人都对老人报喜不报忧,哪有机会听到老人的教导。

大道至简,毕利格老人是少数,但老人是多数,孝心之前,何不存有一份敬畏,俯下身子虚心、耐心、细心、专心听,除了感恩沐浴我们长大的那份恩情,还能获取一份智慧的馈赠,对老人来说,不也是一份生命的成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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