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时拾史事独家原创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作者陈华
这哥儿们虽是宗室子弟,其实命运挺惨的。小的时候父母之族被团灭,大了后妻儿之族又被杀光,不是光棍胜似光棍的他,似乎一点也不契合娄金狗蕃养众畜以供祭祀的吉兆。然而,他能够在如此惨痛的打击下顽强生长,难道没有吉人自有天象的神助吗?好不容易捱过悲惨的童年,他自然而然地成长为坚定的反莽主义者。后来听说刘秀的事业重新开张,他立即抛妻弃子前往投奔,从骑都尉起步,历经宦海沉浮与牢狱之灾,一直做到大司马,成为刘秀手下数一数二的宗室大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还参与指挥了平定交趾叛乱的远征。他就是骠骑大将军、代行大司马事、慎侯刘隆。
刘秀站在新朝废墟上重建大汉,就要高举刘姓大旗,其麾下必然不少刘姓宗亲。在这些宗亲中,必然少不了刘隆这个兴汉大将。刘隆比之刘秀这个远支宗室,出身要好得多,离皇权也要近得多。或许正因为如此,他的父母叔伯才会为了维护刘姓皇权挺身举义。不幸的是,这些养在温室里的皇族成员的奋起一搏,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白白为他人做了升官发财的嫁衣裳。
幸运的是,遭受族灭亲亡之祸幸存下来的刘隆,却从此走出温室,在险恶的环境中顽强生长,成就了一番自己的功业,最终凭借战功位列上将、爵封通侯。
在刘隆身上,真实见证了多难兴家的明训,也让人看到一条打不死的娄金狗,是如何蕃养众畜以振家国的?
族灭幸存的麒麟童
刘隆字元伯,南阳人,为西汉末年的安众侯族属,其父刘礼是安众侯刘崇的弟弟。刘隆与东汉的第五任皇帝同名,却没有被避讳,依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地叫刘隆,比之同为云台功臣的朱祜因避汉安帝刘祜讳先被改名朱福,后又被讹作朱祐幸运多了。
这可能是因为那位所谓的第五任汉皇根本就是个穿开裆裤的小朋友,登基时不足百天,驾崩时未满一周,如此屁大点儿的皇帝,避个哪门子讳?这个婴儿皇帝就是在历史上葆有两项桂冠的汉殇帝刘隆,其两项后人无法企及的第一分别是继位年龄最小和寿命最短的皇帝。在他之后,东汉还将冒出几位童子皇帝,他们的纷至沓来,唱衰了东汉皇朝的国祚,让外戚与宦官得以交替弄权,严重动摇了帝国的统治秩序。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读者若是有兴趣大可自行查阅资料。
安众侯刘崇不忍心看着王莽一步步地将篡汉事业进行到底,就聚集家众百余人进攻宛城(今河南南阳),企图以此为基地反莽兴汉。可惜谋事不密,被张网以待的南阳守吏捉了个正着,然后就是安众侯一系的兄弟子侄被屠戮干净,只剩刘隆因是个年方七岁的麒麟童,得以法外超生。
一个放到现代刚上一年级的小朋友,就横遭灭门之祸,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亲人在自己面前身首异处,这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的阴影面积定然小不了。可是,这个小朋友愣是强忍着无尽的悲痛挺了过来,顽强地长成了一个有志青年。至于这期间是谁收留了他,栽培了他,史书上没有记载,笔者也不好妄测。最大的可能应是同在南阳的其他宗室伸出了援手,毕竟大家都是刘氏子孙,帮他也是帮己。正因为有了同宗的庇护,他才能历经忧患而不忘本,在后来的反莽兴汉大业中积极有为。
怀着对王莽的刻骨仇恨,刘隆来到了帝都长安求学,暗中寻找报家国之仇的机会。但是还没等他在灭莽大业中脱颖而出,公元23年,刘玄的更始大军就顺利攻入了长安。对于横空出世的刘玄政权,刘隆自然是欢迎的,毕竟大家都姓刘,且同为长沙定王刘发的后裔,血脉相通。于是,刘隆在公元24年主动站出来向刘玄表达了臣服之意。刘玄听说过安众侯的故事,今见其后人现身,也很激动,且观刘隆确实有些本事,就任命他为骑都尉。帝室之胄的刘隆就这样重新回到了公务员队伍。
为了报家国之仇,刘隆游学长安期间一直没有和亲人联络,这主要是怕牵累他们,今日事业有成,就立即向朝廷请了个探亲假,风风光光地回到南阳与亲人团聚,一方面感谢宗亲父老多年的养育之恩,另一方面则将自己的妻儿一并接到洛阳定居。此后一段时间里,刘隆夫妻久别胜新婚,恩爱自不必提。可是谁也没想到,刘隆的这一举动却给好不容易团聚的一家人惹下了塌天大祸。
就在刘隆忙着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之前,也就是公元23年十月,刘秀已经脱离了刘玄的掌控,开始在充满危机的河北大地上茁壮成长了。一年后,刘秀在击败消化了河北最大的兄弟伙铜马农民军后,又火力全开地向大彤、青犊等农民军发起了进攻。当时,刘秀军与众达十余万的农民联军会战于河内郡的射犬聚(在今河南沁阳东北)。彼时,汉军善战而兵少,农民军士众而混乱,双方各有所长,不免陷于胶着状态。
虽然更始政权刻意隐藏刘秀在河北的消息,但架不住有心人的探究。在刘玄政权工作的时间虽不太长,对于暴发户式的更始君臣,刘隆很快就认清了其真实面目,由最初的渴望为其效命变得无比失望,进而希冀明主出现,重整刘氏江山。他已从刘氏宗亲和众人口中听到过无数关于刘秀的故事,对这个同样出自长沙定王刘发的宗亲,充满了渴求。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了刘秀正在河内鏖战的消息,登时觉得离开更始帝二次创业的机会到了。于是,他告别妻儿,偷偷地溜出洛阳,然后一路疾驰,向着射犬聚玩命飞奔。多亏了这半年的骑都尉工作的打熬,他的骑术已大幅提升,所以尽管路上并不太平,但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刘隆就在刘秀即将取得胜利之前赶到汉军大营。
彼时正是创业艰难的刘秀,非常渴望四方英雄相助,对于宗室成员舍家弃业冒死来归更是由衷欢喜,这不正是自己天命攸归的象征吗?而且同为南阳刘姓宗室,刘秀素闻刘隆的前尘往事,对他的加盟自然是欢欣之至,当即任命其为骑都尉,命其统带突骑加入战团。就这样,理论上比刘秀更接近皇帝宝座的刘隆,心甘情愿地扶保了刘秀这个位面之子。
再遭灭族的开国将
富贵险中求,虽然河北各方势力打得一锅粥,但刘秀称雄河北的时机还是抓得很准的。在绿林群雄不思进取争权夺利的时候,刘秀得到了单飞的机会;在绿林、赤眉两大造反集团火并的空档,刘秀又得到了壮大实力的机会。
公元24年冬,赤眉军不满刘玄开出的归顺条件,趁刘玄集团内部不稳之机,兵分两路大举进攻长安,更始政权只得疲于应付。这样一来,刘秀趁机完全摆脱更始政权的羁绊,奋然崛起,然后对绿林和赤眉两大集团各个击破。刘秀当时的策略是:彻底平定河北,同时尽可能地消灭河内和河东的更始势力,从而夺取长安、洛阳两都,占据政治和军事制高点,为最终削平群雄、一统天下奠定基础。
刘秀环顾帐下,威风凛凛地分兵派将。他命老同学邓禹经河东郡进兵关中,又命河北大族寇恂稳定河内,再命老部下冯异统率魏郡与河内郡的军队驻守战略要津孟津(在今河南孟州西南),严密盯防驻守洛阳的更始大军北上。在诸将依令而行后,他自己则亲率主力,全力讨平河北的所有不臣势力。
按照刘秀的部署,刘隆率领一部突骑随冯异驻扎在孟津渡口,与屯兵洛阳的更始重将朱鲔、李轶对峙。前文不止一次说过,朱、李二人与刘秀有杀兄之仇,刘玄让他们哥儿俩统帅更始精锐驻守洛阳,就是希望两个人能够同心协力共抗刘秀。李轶是个典型的政治投机分子,当他觉得刘玄势大的时候,就公然背叛刘秀兄弟,成为杀死刘秀大哥的主凶之一。在他刚到洛阳时,见到更始大军兵强马壮,自然乐意为刘玄效命,对于所有心向刘秀的人都极尽打压迫害之能事。
他听说对面的刘秀军中,有刘隆这么一号人物,因为投靠刘秀走得匆忙,家小尚在洛阳城中,就以对叛变行为“零容忍”的坚决态度,下令捕捉刘隆的妻小,然后不问情由地予以杀害,以此证明自己对刘玄的忠诚。史书特意交待这种惨无人道的绝户计的罪魁祸首,初衷自然是为了表彰刘隆舍家为国的大义风范,但也在无形中让李轶这样的纯小人嘴脸更加丑恶。不久后,李轶就在刘秀形势逼人的大环境下变得首鼠两端,开始刻意讨好冯异以图逃脱罪责,最终被汉军放出的离间大招杀死,也算是咎由自取。
刘秀一方在上兵伐谋的博弈中胜出,刘隆却不幸遭遇了第二次灭门之痛。一个人心再大,遇上一次灭门之痛都会长夜难眠的,那些活生生的亲人一瞬间在眼前消失,自己却无法救赎的滋味,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承受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真能做到“太上忘情”呢,何况是在讲究以孝治天下的大汉,一个不讲亲情的人是根本无法立足于世的,真不知道幼年丧父母、成年丧妻儿的刘隆是如何面对那些个长歌当哭的岁月的?
幸好,刘隆顽强地挺了过来。当刘隆强忍悲痛出现在刘秀君臣面前时,昔日英姿飒爽的帅小伙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只是血红的眼中满是伤痕与刚毅。
公元26年春,称帝后的刘秀再次大封功臣,刘隆这个当时还没有太多战功的宗二代,被晋爵为亢父侯。
两年后的公元28年秋,刘秀视察了扬州九江郡郡治寿春(今安徽寿县)。寿县是历史文化名城,也是控扼江淮的兵家必争之地。大领导到这里视察,其意不言自明:搞定了中原的汉军绝不会止步中原,而是要饮马江淮。
果然,没过多久,刘秀就拜马成为扬武将军、刘隆为诛虏将军,然后命马成、刘隆等将征发会稽、九江、丹阳、六安四郡的郡兵,进讨活跃在江淮一带的李宪势力。
李宪是许昌人,做过新朝的庐江郡属令(相当于都尉),曾率军击败过当地的造反派头目,在当地军民中颇有口碑。王莽败亡后,李宪趁机起事,攻城略地,先是自称淮南王,后来干脆当上了土皇帝,拥众十余万,横行江淮一带。
马成等人率领的郡兵,战力有限,守城捕盗有余,野战攻城不足。深谙郡兵虚实的马成和刘隆等将受命以后,巧妙地孤立分化当面之敌,然后绕过李宪部属据守的城郭,径直杀向李宪的“皇城”舒县(在今安徽庐江南)。
汉军将舒县团团围住,然后深沟高垒、严防死守,连续多次击败城内敌军的破袭战,就是不和敌人打野战,也从不主动攻城。一句话,打不死你还耗不死你吗?汉军在舒县城下溜溜地困了一年,生生地把个李大皇帝由胖子困成了瘦子。在城中百姓吃光了最后一粒粮食后,马成这才下令发起总攻。在城外集训一年的郡兵早已脱胎换骨,他们憋足了劲等待立功机会,今天得了将令,无不奋勇登城。舒县很快就被攻陷了,李宪只得率领残部出逃。途中,李大皇帝被一个名字浪漫的家伙帛意摘掉脑袋当投名状了。
之后,刘隆等将分略江淮的不庭之臣,很快将这方鱼米之乡纳入了王化。获胜后的刘隆衣锦还乡,率军屯驻于南阳郡武当(今湖北十堰东),虎视巴蜀。
平蜀一统的总后勤
经过多年苦战,那些敢和刘秀叫板的反王们基本下课了,只有偏居西南的公孙述倚仗地险民附抗拒天命。刘秀这个赤帝的后代自然不会再惯着成家立业的白帝,必欲除之而后快。
公元35年三月,刘秀视察南阳。那时候的大领导郑重其事地出巡外地,一般都会有大事要发生。刘秀回老家的目的自然也不单纯,一方面要和老乡们叙叙旧,一方面就是检查备战情况。看到汉军一个个都急吼吼地想着在统一全国的最后一战中建功立业,刘秀不禁龙颜大悦,当即命令吴汉和岑彭为帅,分别率领刘隆等将领,调集水陆各军共计六万人,会师荆门,随时准备逆流而上,一统天下。
岑彭常年驻军南方,比吴汉更熟悉水战要领,故此,伐蜀的棹卒也就是水军主要归其统辖。岑彭在攻破荆门蜀军精心构筑的要塞后,一路向西神走位,千里迂回转战,将蜀军玩得团团转。
刘隆没有跟着岑彭出征,而是担任南郡太守,全权负责征蜀大军的后勤供应。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唐时的李白尚且有此感叹,何况是早于盛唐七百年前的东汉初年,这里更是百步九折萦岩峦、畏途巉岩不可攀,要在这样险峻的环境下保障数万汉军的粮馈不绝于途,还要时刻防止蜀军利用地利之便抄绝粮道,难度可想而知。刘秀以倾国之富,只派出数万大军灭蜀,主要就是担心蜀道艰难粮秣不继。
为了三军将士能够不用饿着肚子打仗,刘隆颇费了些脑细胞,筹粮筹款一刻也不敢耽误。同时,他的足迹也送着运粮大军踏遍了蜀中的山山水水,虽然没机会亲临一线横挑强敌,但也积累下不少复杂地形下的行军作战经验,这为他在后来平定交趾的战斗中再建奇功埋下了伏笔。
在此前的文章中,笔者曾说过平蜀的过程,此处亦可省去数百字。只说在刘秀的平蜀之战中,作为后勤部长的刘隆功不可没。在公元36年公孙述败亡后,刘秀完成了统一大业。刘隆知道皇帝此后必将偃武修文,以期尽快恢复经济,重建大汉盛世,所以立即识时务地上缴了诛虏将军的印绶,安心在家赋闲。对于两度遭受灭门之祸的刘隆来说,如今全家老小都做了亡魂,只剩了他还担负着为安众侯一系繁衍后代的使命,正好可以趁着马放南山之际好好生养后代。这样的话,那些泉下的亲人才能够不再因若敖鬼馁而寂寞。
触犯逆鳞的阶下囚
在平定天下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37年,刘秀再次大封功臣。刘隆因功增加食邑,更封为竟陵侯。这本来是件好事,却不知因为什么,为刘隆引来了一场牢狱之灾。
事情的起因这样的,自西汉末年以来,天下动荡不安,加剧了土地管理的混乱,使得政府掌握的耕地数据与实际情况严重不符,户口数目也出入较大,这对国家的管理和税收都带来了巨大影响。
为了弄清豪强地主所隐瞒的土地和农户的实际数目,并以此作为国家征税和征役的主要依据,公元39年,刘秀顶着巨大压力下诏各州郡检核垦田事。这一下可是动了官绅豪强的奶酪,无异于虎口拔牙,瞬间遭致州郡长吏的反对。慑于刘秀开国皇帝的巨大气场,这些人虽不敢公开反对,但大都阳奉阴违,纷纷利用手中的权力将肥田给予豪强大族,同时侵渔羸弱百姓的利益。如此一来,好心办成了坏事,反倒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刘秀听到风声后,就令各郡派遣上计吏奏明情事原委。没想到这些精挑细选的驻京办干部中混入了一个二货,这货竟然在上奏的文牍上写明“颖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然后堂而皇之地将其上呈御览。
庄稼汉出身的刘秀一见此牍,已约略猜到几分,就让人找来该吏问询。这货见到送错了奏牍,知道坏菜了,也不敢讲真话,只说奏牍是自己不小心在长寿街上捡到的,然后又不小心呈递错了。再问,这货就装糊涂,说自己也不懂上面写的是啥意思?刘秀见其言辞闪烁,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还待要问,彼时已年满十二岁的刘庄(未来的汉明帝)见状,就出来抖聪明道:“因为河南郡是帝都洛阳所在地,多权贵大臣;南阳则是父皇的故乡,多皇亲国戚,这些人有权有势,他们的田宅大多超标,但却没有官吏敢问。颖川和弘农两郡没有那么多权贵,官吏们可以好好抓一抓,以便应付父皇的诏令,所以这两地可问!”
上计吏弄巧成拙的把戏,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刘秀自然不会不明白。于是,他也懒得废话,直接命令近卫虎贲将那个还想装糊涂的官吏拿下讯问,面对凶狠的武夫和血淋淋的刑具,官吏知道抵赖无用,只好实话实说,果然如刘庄分析的那样。对于地方长吏如此明目张胆的欺骗行为,即便刘秀脾气再好,也不能忍受,必须严惩以维护皇威。
于是,一批刘秀信得过的近臣被派往各州郡,严拿作奸犯科的各级大老虎。
经过一年左右的严查密访,一大批身世显赫的官吏不仅丢了乌纱帽,还陆续被关进了诏狱。在这波政治风暴中,本来安心在家养儿育女的刘隆也因阻碍度田罪被缉捕下狱,成为继大司徒欧阳歙后第二位身陷囹圄的权贵。
欧阳歙能够在励精图治的刘秀驾前位列三公之首,自然是一位干臣能吏,然而却有些贪得无厌,最终因为在地方的糗事东窗事发而触犯了皇帝的逆鳞。尽管他的弟子礼震声言要替老师一死,但刘秀不为所动,仍然坚持把他关死在狱中。
在任的首席大臣尚且如此不得好死,一个闲散的侯爷如何能够躲过雷霆之诛呢?这就要说一说刘秀的用人方略了。刘秀对待功臣和能吏始终是有区别的,为了保全功臣,除了战时,他一般不给功臣实权,只以高爵和厚䘵供养他们。对于功臣所犯的错误,他也尽可能地曲赦。加之那些功臣大都是知书明礼的士族子弟,懂得恪守君臣之道,所以大家才能相安无事。
刘隆到底因何事触犯了刘秀的高压线,笔者也不知道,但是刘秀对于这个曾跟随自己百战图功的元从宗室,不能不法外施恩。在将其他因此事触犯天条的罪臣处死后,刘秀只是将刘隆贬为平民,放归林下。这场席卷汉帝国的大狱就这样结束了,刘秀虽然严肃处分了部分官员,但是在士族制度日益兴盛的东汉,即便他口含天宪,对于土地兼并这个痼疾也难以药到病除,只是尽可能地延缓其对新兴帝国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年后,刘秀念及刘隆为了追随自己惨遭二次灭门的伤痛,再加上一些元从功臣相继殒命,使他更加珍视与功臣的血火情谊,于是,刘秀下旨重封刘隆为扶乐乡侯。就这样,饱经忧患的刘隆从哪里跌倒又从哪里站起来,只是变得比以前更加谨慎守礼了。
荡平交趾的大将军
刘隆之所以那么快就重新回到了皇帝的视野之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中国南部发生了叛乱,皇帝需要刘隆这样的将领去为帝国荡平海疆。
就在刘隆忙着和刀笔吏打交道的窘迫岁月里,在南中国交趾郡暴发了征侧、征贰姐妹发动的土著叛乱。
征侧是交趾郡麊泠县(在今越南河内一带)雒越族人,其父为当地雒将,也就是雒越族首领,嫁给了朱鸢县(在今越南海兴省快州附近)雒将子诗(一说诗索)为妻。双方门当户对,恩爱有加。不想,子诗触犯了汉法,被郡守苏定下令处死。当了寡妇的征侧与妹妹征贰闻讯后,立即打着为夫报仇的旗号,煽动起当地部族郁积已久的反汉情绪,于公元40年聚众造反,攻陷郡城龙编(在今越南河内东),残杀苏定等官吏。其后不久,九真、日南、合浦等郡的土著也纷纷举旗造反,依附征氏姐妹。一时间,交州治下的六十余城尽皆陷落。那些还在汉臣手里的郡县因为兵力薄弱,只能闭城自守。
面对东汉初年不期而至的一场天南巨变,马上皇帝刘秀虽然渴望妥善解决,但绝不会像后世某些短视之人那样听之任之。刘秀决定武力平叛,任命伏波将军马援为帅,中郎将刘隆为副将,征发汉军于公元41年七月誓师南征。
当时的南方尚属未开发的瘴疠之地,汉军大都不习当地水土,必须先适应一段时间,同时做好防疫准备后才能大举南下,即便这样,同行的楼船将军段志仍在行军途中因不习水土病逝合浦。可见,南征不是件好差事,搞不好是要送命的。
刘隆这个中原汉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毅然加盟平叛大军的。此时的汉廷,那些跟随刘秀并肩创业的功臣宿将大多老病缠身(读者大大不要以现代人寿命去套路古人,在东汉时期四十岁的人尽可自称老夫),宗二代的刘隆正当壮年,加上有过入狱前科,正是渴望立功报效之际,当仁不让地搭入了三次创业的便车。
刘隆与马援兵分两路。刘隆的大军经过长途跋涉,一路与毒虫瘴疠为伴,还要时不时防范峻岭深林中飞来的暗箭流蝗,不仅辛苦,而且危险,但是在刘隆的率领和激励下,南下汉军始终战意高昂。刘隆的大军在禁溪口遭遇叛军,刘隆指挥若定,汉军军阵严整、器械铦利、英勇无畏,最终大破叛军。刘隆俘获叛军的二号人物征贰,阵斩叛军千余,同时俘获逼降两万余人,给了骤胜而骄的叛军迎头痛击。
之后,走陆路的刘隆与走海路的马援胜利会师,汉军军威大振,在浪泊战役中重创叛军,迫使征侧逃入深山。再之后,汉军通过分化瓦解和封锁围困等方式,擒获征侧。马援将征氏姐妹明正典刑,并传首洛阳。(关于马援南征的故事,在本号作者谦虚公的【中越情仇史】系列中有更详细的记载:两名女子掀起的叛乱,成为了越南反抗中国的开端 | 中越情仇史01;这位在三国时期起兵对抗中国的女子,在越南却被尊为“圣女贞德”| 中越情仇史02)
此后,马援驻军交趾处理善后,刘隆率得胜之师回返洛阳。刘秀对刘隆这次绝域建功大加赏赐,将其更封为长平侯,也就是当年卫青受封的大国之侯。
两年后的公元44年五月,大司马吴汉去世,六月,刘隆就由中郎将晋升骠骑大将军,代行大司马事,这个职务有点类似当年的霍去病。此后八年,刘隆一直奉法自守,兢兢业业地做好本职工作。刘秀这一手用功不如用过,整得确实令人心服。
公元51年,刘隆再次呈上大将军印绶,辞官归养。刘秀亲赐自己饲养的肥牛,并赏御酒十斛,准其以列侯的身份奉朝请。三年后,刘隆再次被定封为慎侯。又过了三年,也就是公元57年,刘隆和刘秀君臣在同一年先后去世。这一对同姓君臣23年的友谊至此划上了圆满句号。刘隆的谥号是“靖”,按照谥法,柔德安众曰靖,宽乐令终曰靖,慎以处位曰靖,曾经沧海的刘隆能够吃一堑长一智,立下安澜平叛的不朽功业,并与皇帝慎终如始,也不枉了一个“靖”字。
在演义中的刘隆地位被提高了些,由安众侯刘崇族子升格成为三江王刘奈次子,但同样是很悲屈的。因为他的父亲就是刘阿斗的前身,面对权奸李福同只剩下无可奈何了。不过,刘隆运气还算好,与另一个云台宗室功臣刘植成了哥俩,双双被离退休老干部朱文华收留传授武艺。后来在刘秀的指引下,兄弟俩一起杀死李福同,追随刘秀走上平定天下的光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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