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是我国最古老的农业灌溉工具,是先人们在征服世界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高超劳动技艺。水车最初产生于东汉末年的北方,时称翻车,后传到南方,成为南方水系重要的灌溉器具。潮汕何时使用水车灌溉?查明清潮汕各县方志,均没有记载。而道光十三年《廉州府志》则载:“广韶惠潮等府处处有之”。 清末,诗人丘逢甲经过潮州时,在凤凰山区也见到水车灌溉,于时写下了《山村即目》诗:“轧轧车声水满陂,溪山佳处客行迟。林腰一抹炊烟淡,知是人家饭熟时。”由此可见,清代的潮汕地区,水车已得到了广泛使用。
据王祯《农书》记载,水车分高车与龙骨车。高车又叫筒车,由木质车轴支架、藤轮箍、篾织叶片等组成。它是利用流水的冲力,将竹筒里的水转移到高处,倒进水槽里,汇成一股源源不断的渠流。筒车本身的效率很低,但无需供给动力。龙骨车又分脚踏水车和手摇水车。龙骨车的水槽中,有一长串木制叶片以脊椎状木榫连接,因似龙骨,故名。脚踏水车要配以脚手架,一般是两人(也有三人、四人等)扶立架上,用脚连连踩踏车头转轮齿上的木墩,车头转轮滚动,中间木齿轮牵动龙骨,节节叶片将水压入水槽并带上车头流出。脚踏水车多用于较平坦的盆地和土段田。手摇水车只在车头装上摇把,较小较轻,拆装简便,多用于小型地块浇灌。脚踏水车与手摇水车同样需要人力,但脚踏水车吞吐量更大,工作效率更高,因此它的使用范围更广。潮汕地区使用的水车主要也是脚踏水车。
踏水车是一件繁重而艰辛的体力劳动。水车上的人们手扶车杠,光着脚板,像平地走路似的踏着车拐,背上汗水滚落,嘴里喘着粗气,“日行千里,原地不动”,“磨断轴心,车断脚筋”。踩水车者动作必须统一,步调一致,齐心协力,才能把水提上来。过去一个生产队的水稻田,不是一亩两亩地,而是几十上百亩的,因此每当遇到干旱或农忙季节,车水时间就要很长,这时就要十多人轮流车,且要日夜不停地车,才不让田里的水稻干死。一轮下来,几乎每个人都累得精疲力竭,脚底也磨出水泡。这样拼命劳动,往往要持续好几天才结束。那时大家都是靠工分生活的,有去车水的人就有工分,所以人们明知车水很辛苦,但为了生计还是争着要去,最后只能是轮流或者由生产队长点名安排。
车水不仅是一件体力活,而且也是一件技巧活。初学者,登上车棚,手忙脚乱,老是跟不上节奏,一不小心便会从车棚上掉下来,摔了个浑身是水浑身是泥,而且腿脚还磕出许多处瘀青,甚至流血。功夫到家的,轻车熟路,步伐自如,边踩车边聊天,还可以腾出手来,或喝水或扇风,手忙而脚不乱,一副悠闲轻松的样子。有些熟手者还穿上木屐踩车,以保护脚底,防止生水泡。此时木屐声和车水声和谐鸣响,仿佛演奏出一曲曲欢快而动人的音乐,给紧张的劳动平添了几分愉悦。
水车是潮汕劳动人民喜爱的劳动工具,与人们结下深厚情缘。旧时潮汕歌谣唱道:“叶姑蝉,叫匀匀,大个讨要衫,二个讨要裙,三个拼要槟榔鼓,四个拼要铜面盆,五个拼 (口旦):‘爹啊爹!我要犁耙共水车,我要罗裙十八幅,又要手记叮咚声。’”唱出了连潮汕妇女也喜爱水车之情。潮汕俗语:“犁耙水车样样齐”说明家中农具的富有,也道出了农家对水车的重视程度。此外,还有一些与水车有关的歇后语流传,如“水车存个壳——无格”,本指水车只剩外壳,没有箱格,比喻人没有涵养,丧失人格。“客仔数水车——数无路”,指客家人不识脚踏水车,当见到正在汲水的脚踏水车时,就不知道怎样才能数出循环转动的车扇的具体数目了,后用来形容“无从下手”、“不知如何是好”等意思。
岁月沧桑,时光流转。水车以其特有的风姿流传千百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水车依然是潮汕农村最主要的提水灌溉农具。如“1954年天逢早旱,(潮州)卧石、黄金塘出动所有水车、驳水26、27级阶,车水灌溉山坑田。”(《桥东街道志》)1963年,澄海县遭遇百年罕见大旱,全县动用5000多架龙骨水车进行灌溉,最终夺取了大旱大丰收。(1992年版《澄海县志》)可见,“人车共舞,水如泻玉”,依然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潮汕水乡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上世纪七十年代后,随着水库的修建,农田水利设施日趋完善,加上抽水机等现代农业机械的广泛使用,历经千百年风风雨雨的水车,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从田头销声匿迹,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其中所包含的生态思想和文化价值依然值得珍视。如今,龙骨车已是鲜少瞅见,筒车倒是作为景观不时出现,每每引来游客的拍照、流连,也把人们的思绪引到悠远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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