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米家山看着灯下面颊绯红的潘虹,他想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眼前的妻子。
于是,他忍不住问潘虹:“你想要什么?”
潘虹想也没想就回答:“我想要成功”。
可潘虹没想到,这个“我想要成功”,会成为她半辈子都悔不当初的愿望。
认识米家山, 是潘虹人生的另一种开始。
和米家山结婚,潘虹的名字,也由“红”改成了“虹”。
如新婚夜里所希望的那样,婚后的潘虹不仅红了,而且红得炙手可热。
可惜的是,她却把婚姻弄丢了。
她一直以为,结婚了婚姻就会一直在那,可事实却并不是那样。
8年的婚姻,成了潘虹后半生的追忆。
好在潘虹在感情方面失利,却在亲情中获得平衡,孤身大半辈子也不寂寞。
1954年,潘虹出生在上海一个干部家庭,父亲姓刘,是一名南下的干部,在税务部门工作。
母亲是一名会计,在医院工作。
关于潘虹的亲生父亲,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潘虹的母亲在与刘姓干部结婚前,已经有孕在身,而孩子的父亲,是一名苏联专家。
但潘虹还未出生,苏联专家就回国了。
未婚先孕,不仅在过去,就是在现在,也是会被世人唾弃的。
后来,潘虹的母亲和刘姓干部结婚,婚后不久就生下了潘虹。
那时潘虹还不叫潘虹,而是叫刘蓉华。
不过这个说法,一直没有得到潘虹本人的承认。
如果潘虹的父亲就是刘姓干部,潘虹后来为何改名,而且还随母姓而不随父姓,这恐怕是萦绕在很多人心头的疑问。
潘虹出生后,并没有养在父母身边,而是送到了姥姥家。
从小潘虹就特别乖巧懂事,姥姥家有一个表姐,比潘虹要大几岁。
表姐去上学了,姥姥拿什么东西给潘虹吃,潘虹眼馋得流口水,都要把好吃的留下来,等表姐回来后一起分享。
哪怕是两个苹果,潘虹都要把稍大一些的让给表姐。
这种过份的懂事,不免与她从小寄人篱下有关,她需要用这份懂事,去换取更好的生存空间。
潘虹与表姐的亲密关系,就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
表姐比潘虹年长几岁,是一个特别大气的小姑娘。
见潘虹什么好东西都留给自己,就向潘虹许下承诺:以后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有我的一份,也一定有你的一份。
表姐说到做到,甚至在结婚时,对未婚夫没有别的要求,但要买两个戒指,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潘虹。
当然,这都是后话。
一直到上小学时,潘虹才被父母接回了家。
这时,她的两个妹妹已经出生了。
在家里,父亲对潘虹和两个小女儿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偏爱潘虹一些。
女孩子都爱漂亮,父亲只要出差,总会给潘虹带一些礼物回来。
有时是一双小红鞋,有时是一件裙子,或是一条头绳。
除了生活上的关心,在学习上,父亲对潘虹也是格外关照。
父亲没有上过多少学,因此希望潘虹能在学习上出类拔萃。
学校每次开家长会,基本上都是父亲参加。
除此之外,他还经常去潘虹的学校,和老师沟通潘虹的学习。
因为父亲的关心,潘虹上小学时成绩一直都是靠前的。
那个时候,虽然生活水平一般,但一家人在一起总是有说有笑,特别温馨幸福。
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潘虹12岁。
好日子总是有期限的,到潘虹12岁时,父亲因为一些历史原因被打倒了。
母亲为了三个女儿,被迫与父亲离婚了。
潘虹的名字,也由刘蓉华改成了潘红。
但离婚并不意味着她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因为父亲,潘虹和妹妹没有少受旁人白眼和歧视。
他们家被邻居孤立了不说,
更有霸道的同学,把姐妹堵在路上,骂她们,朝她们吐口水。
这一切,小小年纪的潘虹,也只能隐忍。
有好几次,她选择还击回去,可终究因为寡不敌众,落败而逃。
最后,父亲受尽屈辱,选择了结束生命。
那个晚上,母亲悲恸的哭声响彻整间屋子,一直持续到深夜。
两个妹妹紧紧地抱着她,泪眼娑婆。
潘虹也泣不成声,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二天,潘虹代表母亲,拿着死亡证明,把父亲的骨灰领了回来。
之后,她又一个人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把父亲的骨灰送到东北。
若干年后,当潘虹又一次踏上东北这片土地时,没想到也是这样一种悲伤的心情。
父亲的离世,让潘虹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要成为母亲的依靠,给妹妹们撑起一片天。
可一个小孩子,能帮大人的实在有限,除了在家务事上帮妈妈分担一些,一家四口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妈妈身上。
在单位受排挤,家里的负担又像山一样压向这个女人。
在强撑了一阵子后,妈妈做出了一个决定,把小妹妹过继给在东北的叔叔。
父亲英年早逝,奶奶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叔叔没有孩子,把小女儿送到东北,一来可能暂缓家里的压力,二来也可以慰籍奶奶。
潘虹很不舍得把小妹妹送走,但她表现出的冷静和理智,却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送妹妹走的那天,她愣是没有掉一滴泪。
但这也仅仅是在妈妈面前,背地里她不知哭了多少回。
懂事的她,不想徒添妈妈的伤心。
中学毕业后,潘虹去了崇明岛插队,并落户到了那里。
插队的日子虽然艰苦,但比起家里经常吃不饱饭的日子,还是要幸福不少。
她积极上进,在工作中表现突出。
发第一个月工资时,潘虹只留下5块钱,剩下的,全部寄回了家。
不久,妈妈来信,她要结婚了,嫁给一个远房表哥。
潘虹没有觉得意外,她已经能工作养活自己了。
已经上学的大妹妹潘冰,经常会给她写信,汇报家里的情况。
从信中她知道,妈妈的日子过得不容易。
如果能找到一个保护妈妈的人,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年,她又添了一个妹妹邓小蓓。
1973年,上海戏剧学院到崇明岛招生,潘虹因为表现突出,由大队推荐去参加考试。
潘虹深邃传神的眼睛,让招生老师眼前一亮。
就这样,潘虹被录取了,还和奚美娟成了同学。
不同的是,奚美娟此时插队,才不到一个月。
相较潘虹,奚美娟的家庭成份不复杂。
但谁又能想到,入学后两人的境遇会是天差地别呢。
小圆脸,大眼睛,明眸皓齿,令潘虹在一众同学中格外引人注目。
那时经常有导演来学校选演员,几乎每一次,潘虹都能幸运地被选中。
而其他的同学,都只能坐冷板凳。
因为在校期间表现出色,并参演过多部电影,毕业时,潘虹被上海电影制片厂“要”去了。
1977年,《奴隶的女儿》中,潘虹担任女主角。
这部由峨眉电影制片厂发行的影片,改变了潘虹的一生,她认识了美工米家山。
米家山出生在一个条件相对好的家庭,父亲米建书曾先后担任过成都市市长、市委书记,母亲退休前是华西医科大学党委书记。
高中毕业后,米家山也去农村插队了。
因为比较有文化,在下乡半年后, 他就被大队委予以重托,成了乡村的一名代课老师。
上学时米家山就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如果那时能考大学,他早就是一名大学生了。
因此,小学的代课对他没有难度。
除此之外,他牢记父亲的叮嘱,任何时候都没有放弃读书提高自己。
1972年,他被推荐到山西大学艺术系深造,攻读美术专业,毕业后分配到了峨眉电影制片厂做美工。
虽然米家山家庭也曾受到历史的影响,但他本人却是一个特别开朗自信的大男孩。
哪怕形象粗犷,却并不影响他的个人魅力。
他大胆又细心,对潘虹的照顾几乎无微不至。
担心潘虹在剧组吃不好饭,米家山托人做好耐放的小菜,给潘虹改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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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虹被导演骂,下戏后米家山会想方设法让潘虹高兴;
潘虹看事物总是悲观,米家山就会用自己的经历,鼓励她朝好的一面看。
自从父亲出事后,潘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捧在手心关心过。
米家山的行动,慢慢消融了潘虹心中的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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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拒人千里之外,在剧组话也慢慢多了起来,忧郁的眼中开始有了阳光。
《奴隶的女儿》拍完,这两个年轻人已经形影不离了,并很快走进了婚姻。
米家山心疼潘虹的经历,他只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潘虹。
当新婚夜潘虹说出“我只想成功”后,米家山特别理解妻子。
潘虹的二妹妹高中毕业还没有单位,母亲和继父小妹还住在逼仄的房子里。
她是家里的老大,有责任和义务让家人过得更好一些。
为了帮助妻子成长,米家山除了工作之外,还成了潘虹的小助理。
除了利用人脉帮潘虹扩大资源外,潘虹接戏,他是第一个把关人;
潘虹演戏,他帮忙四处寻找参考资料,帮他理解人物状态;
潘虹的新戏上映,他永远是第一个观众和点评家。
1983年,米家山又到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进修。
米家山的脚步,一步一步都紧随妻子。
在米家山的帮助下,潘虹的事来迎来了一个又一个高峰。
1982年,在现实主义电影《人到中年》中饰演陆文婷,获得了金鸡奖最佳女主角;
1984年,在李翰祥导演的《火龙》中饰演溥仪的妻子李淑贤,获香港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1985年,在陈家林导演的《末代皇帝》中饰演婉容,获大马士革电影节最佳女主角;
1986年,凭借电影《井》获得意大利陶米尔纳电影节最佳女主角;
潘虹终于成功了,米家山为妻子感到高兴。
此时,潘虹才32岁,正是一个演员的黄金时期,米家山也即将步入不惑之年。
因为父亲的压力,米家山向潘虹提出,先要一个小孩。
其实早一点要孩子,晚一点要孩子,对米家山来说,并没有什么。
年轻人总是想在年轻时,多拼搏事业。
但家里的老人却不这么想,米家山已经结婚7、8年了,家里的老人早就盼着抱孙子了。
这些年,潘虹的大妹妹考上了大学,并分配到了不错的单位;
最小的妹妹也被她送到日本去留学了,母亲和继父的居住条件也改善了很多。
潘虹想成功的初衷,是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现在,家人都生活得不错了,米家山才提出要孩子。
可能是平时米家山对潘虹太宠爱,当他提出这个要求时,潘虹断然拒绝了。
不仅拒绝了,还放话最近五年都不会生孩子,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米家山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太好,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生前能抱上孙子。
老人家最朴素的愿望,到潘虹这么居然成了遥不可及。
那一刻,米家山觉得自己太自私,太不孝顺了。
他这次不再顺从潘虹,而是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要么生孩子,要么离婚。
潘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米家山从来都是顺着她的,这种态度她哪里受得了,二话没说就答应离婚了。
两人去单位开了离婚介绍信,从此一别两宽。
离婚第二年,米家山导演喜剧电影《顽主》,潘虹还是女主角。
拍这部电影时,潘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米家山弄丢了。
在片场,他对她还是照顾有加,但无形中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他们之间,再回不到从前了。
潘虹很心痛,却并没有把心中的苦闷向谁倾诉。
“后来我想明白了,中国电影是不靠我,可我靠着电影啊。没有它我就是活不好。拍电影就像抽大麻,毁我身体,耗我精力,使我伤神,使我心碎,使我失去我的生活、我的婚姻,但我就是有瘾。简直有病!”
离婚后的潘虹拎着一只皮箱回到上海,刚出站就看到了妈妈。
潘虹不敢看母亲,她不知道该怎样向母亲解释离婚的原因。
继父二话没说就接过了皮箱,妈妈则拉着她的手,三个人一起向站外走去。
回到家,妈妈已经早就帮她铺好了床。
八年前,她从这里嫁出去,八年后,这个家再次接纳了她。
她回到房间,妈妈转身去准备她喜欢的饭菜了。
饭桌上,妈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着家常话,给潘虹夹菜。
潘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既心酸又难过。
每天早上,只要听到潘虹房间里有动静,妈妈就赶紧开始给她准备早餐。
有时潘虹晚上回来晚了,总会看到桌上有留给她的饭菜,还有佯装看电视的妈妈。
妈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却默默在关心着女儿的一举一动。
潘虹觉得自己太不孝了,这么大了还要让妈妈操心。
不久,远在东北的二妹,邀请她去东北玩。
潘虹这些年忙于工作,还没有去过东北看妹妹,她决定去妹妹那散散心。
姐妹俩虽然多年没见,但因为经常通信有联系,两人之间没有什么隔阂,几乎无话不说。
二妹是一名老师,她利用周末时光,带着姐姐游遍了哈尔滨周边大大小小的景点。
没有触景生情,没有熟悉的事物,潘虹的心情好了许多。
二妹劝潘虹:“姐,不要再纠着过去不放了,你再开始另一段感情吧”。
但潘虹却摇摇头,不置可否。
看到二妹一家经济并不宽裕,潘虹和二妹商量,帮她开了一间服装店。
她偶尔还和妹妹一起去看款,在店里招待客人,没有一点架子。
在东北住了一个多月后,潘虹回到了上海。
“我想我再也不演戏了。不演又怎样?中国电影又不靠我一个人。”
不想演戏的她,又去了日本看最小的妹妹。
小妹妹还在日本上学,大姐突然来看她,令她受宠若惊。
她多少也知道大姐心情不太好,因此经常带着潘虹到处闲逛。
听到同学们介绍哪些地方有好吃了,她总要带着姐姐过去吃。
妹妹的活力朝气, 也感染了潘虹,经常和妹妹在一起,她也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在日本除了游玩,潘虹还报一个学习班,每天去学习。
她还接到了两个广告,报酬是国内的几十倍。
充实的生活,让潘虹喜爱上了这种生活。
不久,她又去了德国。
这样到处旅游的生活,潘虹过了近三年,她终于放下心结了。
那段活给别人看的日子,也终于过去了。
为了让母亲放心,潘虹在母亲家附近买了一套房子,开始了独居生活。
她要让妈妈看到,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得更好。
精神独立,经济独立,生活上也不用依靠他人,在妈妈眼里,潘虹又站起来了。
独立的潘虹,因为不想改变,此后再没有关于她感情的消息传出。
进入新世纪后,潘虹扮演的角色,慢慢开始向妈妈婆婆过渡。
而她的年纪,也慢慢大了起来。
有一次,潘虹动一个小手术,看到病友们都有亲人在旁,她不免羡慕。
可还没等到她开始伤心,远在澳大利亚的表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表姐回来探亲,听说潘虹住院了,连忙赶了过来。
不仅表姐来了,过了一会,二妹也带着女儿来看她了。
进手术室前,看到身边都是亲人,潘虹不觉得孤独了。
潘虹这个小手术很成功,表姐一直照顾到她出院。
这次相见,是潘虹和表姐自童年以来,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
她们像儿时一样,相互倾诉着生活琐事,工作烦恼。
2022年,潘虹已经68岁了,即将进入古稀之年的她,近年减少了工作量,却依然优雅漂亮。
以至于年过60时,朱军还在节目中向她表白:“如果我和你年龄没有差距,我一定要往死里追你。”
面对一个比自己年轻的爱慕者,潘虹却毫不留情地说:“你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你没戏了。”
从小美到老的潘虹,不仅对自己要求高,对另一半的要求也是极其高的。
潘虹曾说,做女人不要太要强,太要强婚姻不会幸福。
可这种要强,不过是因为自己太优秀,进而对另一半也会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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