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城市都有专属自己的都市传说,比如纽约的蜘蛛侠、东京的奥特曼,再比如,武汉的公交。
武汉公交界可谓卧虎藏龙,老司机们挥洒着自己的速度和激情,把江城的大街小巷当F1赛道那么狂飙,看海的时节里乘风破浪的是他们,在大桥上让火车望洋兴叹的是他们。而521,一定是传说中的传说。
在武汉大街上随便拦一个人,说出521这串数字,他多半会拍一下后脑勺,第一反应:“不就是那个飙车飙到轮胎着火、坐上去就能穿越到未来的武汉公交么?"
已经参加工作多年的张林,回想当年在武昌读书时坐521的情形,仍然感慨不已,“手要紧紧地抓住前座扶手,不能走神,也别想睡觉了,生怕被甩出窗户。屁股常有腾空之感,下车后,手上都是汗。”
“那时候的车还是黄色的,穿过整条珞喻路也就15分钟吧,真的是开到飞起啊,车上所有的零件都在响,耳机里的声音全部都被盖下去了。”住在武锅的张大叔说,近些年出行都是开车或者坐地铁,但当年坐521的情形还是历历在目。
“感觉521的司机总是急着要去干什么大事似的”,坐了十几年521的白领李娴说,“有次坐在后排,刹车时没抓稳,愣是被惯性带到了刷卡机旁边,但是车上居然没有一个人笑话我,好像大家都看习惯了。”
有幸经历过这段传奇的,似乎都成了过来人。身边90后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听说过,没见过。”上网查了一下,其实521还健在,只是已不似当年神勇,就像一位曾经暴躁的朋克青年被岁月打磨成棱角消失的敦厚大叔,还一举成为了武汉文明公交的模范车。
眼见为实,WHat君决定带大家去体验一下传奇的“后传”。
到达位于汉阳门的521起点站的时候还是早晨,春雨淅沥沥地下,湿润的空气里带着点微凉,等车的人在站台下,挤成一团。WHat君搓着小手,跺着脚,看着停在路边的一排521,心里激动万分。
一直觉得521的传说“飒”了这么些年,自然会格外受到重视一些。他们的车队在汉阳门车队旁边,还有一间专属的调度室。不过WHat君转悠过去的时候,听工作人员说,这个调度室最近已经停用了,521的调度并入了汉阳门车队。
看来真是走下了神坛。车队的老师傅给我们看了一些为521“辟谣”的官方剪报,“现在521用的是2013年生产的车,是车队里比较好的,有监控、有GPS,稳得很!”WHat君半带激动半带遗憾,坐上了一辆正要启动的521。
开车的司机是个穿着整齐的制服小伙,和追忆中那个光着膀子、左手端热干面、右手甩盘子的剽悍形象已经相去甚远。小司机没有经历过521的“辉煌”年代,只是觉得现在按部就班按照规范来,也挺好的,“现在不堵车的话,走一程大概需要50分钟,比以前是慢了点,但是也安全了很多。”
车快靠站的时候,响起了语音提示,“请减速进站,平稳开门”,车门一开,上来了一位满头白发的爷爷。
“您老经常坐521么?”
“坐了几十年啦!”
“以前车速那么快您也坐过?”
“坐呀,那时候我可年轻着呢!”
公交驶出绿荫环绕的民主路,绕过大中南,就到了521曾经叱咤风云的战场——珞喻路,只是现在飞驰在路上的车,已经换成地平面以下的地铁2号线。地面上的这条路,早就是武汉著名的“堵街”,想飙车?除非是长了翅膀!
所以那个速度快到可以打开时空之门的521传说,从何而来?
“521的传说是有时代性的”,搞城市研究的王先生说,上世纪90年代末和21世纪初,武汉几乎所有的公交路线都能挑出几条生猛的,像540、590,比起521有过之而无不及,跑赢火车、从桥上飞身而下,都是常有的事情。
“那会儿武汉路宽车少,没有地铁,出门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就只有坐公交了,加之管理不善,同一线路的车为了抢到更多的乘客,都尽量把车开得越快越好。”而521的走红,除却本身的“生猛”之外,还有赖于它曾经的那批特殊乘客——武汉大学学生的渲染和传播。
在武汉公交走向规范化管理的这近20年里,再坐521的老乘客也许会失望,抱怨公交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四平八稳却死气沉沉。
但转念一想,如今看起来带着几分诙谐的521传奇,却是实打实的黑色幽默——追尾、翻车、起火,时有发生。传说就算再瑰丽浪漫,背后的隐患却需要真实的牺牲来承担。这么来看,规范化的公交系统,给我们带来的便利与安全感,着实是一种进步。
当然,并不是大家非要执着地去误解或者去追忆,也许只是不愿意忘记那个混乱却充满生气的年代,那段一切皆有可能的时光。521就像一个触点,总觉着顺着它,还能找到流逝的回忆和青春。
时代在发展,青春却不过时,它永远在被一批新的人、用完全不同的方式书写着。
文 | 周 天
图 | 赵小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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