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老师是进士,学生也是进士,而自己却是一介布衣,这多少有点尴尬,但北宋文学家陈师道对此倒是不以为然。
“志专欲以文学名后世”,因为,他读书的目的并非只为应举,专力写作,以诗文传于后世,这才是他的追求。
“身致江湖上,名成伯季间”,闲居乡野,无所羁绊,诗书为伴,名列苏门,甚是欣慰,尽管困顿,陈师道还是很享受彼时的闲适。
“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他此生最引以为傲的还有两件事,第一,自己是曾巩的学生,第二,得到苏轼的青睬,成为苏门六君子之一。
“孤臣白首逢新zheng,游子青春见故乡。”,所以,当听闻新皇帝即位大赦,远谪的苏轼等人即将归来时,他欣喜异常,写下了这首《和寇十一晚登白门》的七律,来抒发自己的欢喜鼓舞之情。
重楼杰观屹相望,表里河山自一方。
小市张灯归意动,轻衫当户晚风长。
孤臣白首逢新zheng,游子青春见故乡。
富贵本非吾辈事,江湖安得便相忘。——宋 陈师道《和寇十一晚登白门》
简译:
重重的高楼和雄伟的楼观相对耸立,有山河屏障的徐州自首无虞,因为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一方重镇。
直到小市门张起明亮的灯火,我才想到该回家了,身穿轻薄的衣衫伫立在窗前,晚风吹来,只觉得分外悠长。
远谪他乡的臣子熬白了头发,幸喜看到如今新的zheng令更张,游子们正好趁着春光返回久别的故乡。
富贵本不是我们享有的事情,但羁身仕宦,功业难建,归隐不成,这出世和入世的矛盾实在令人纠结。
赏析:
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宋哲宗病逝,宋徽宗即位,向太后听zheng,绍圣年间被排挤的元祐旧臣渐次被召回朝,官复原职。
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到师友苏轼、黄庭坚等人也很快就要奉召返回都城,师友们又有了诗酒唱和的机会,陈师道的心中充满欢喜。
这首《和寇十一晚登白门》就是他彼时思想情感的真实流露,此诗的前半部分写登临的情况,下半部分写归来后的感受,整首诗轻松愉悦,欣喜之情呼之欲出。
寇十一即寇国宝,十一是其家族排行,字荆山,徐州人,师从陈师道,绍圣四年进士,白门是徐州城的南门。
寇十一与陈师道既是同乡又是师友,关系亲密,彼此有许多唱和之作,这首诗就是二人登楼同游后,陈师道写给他的唱和之作。
“重楼杰观屹相望,表里河山自一方。”,首联描写和寇十一傍晚登白门楼所见,首句描写徐州城的壮观繁华,重楼殿宇,节次鳞比,次句描写徐州城地势险要,有山河作为屏障,自首无虞。
徐州是江苏境内最早出现的城邑,地理位置优越,历史悠久,商贾云集,市井繁华,自古就是bing家必争之地,陈师道此二句写得极有气势,也是他彼时开阔心境的写照。
“重楼”即多层的楼,“杰观”谓雄伟的楼观,“屹”状高耸貌,“表里山河”谓山河屏障,自首无虞,“自一方”即自成一方重镇。
“小市张灯归意动,轻衫当户晚风长。”,颔联写轻松愉悦的心情,首句写登楼所见城市之夜景,夜幕降临,小市的灯火渐次点亮,次句写归家后的意犹未尽,伫立窗前,任温和的晚风拂动衣衫,兴味悠长。
“小市”即小市门,在徐州城的南门之外,“归意动”即起了回家的念头,“当户”意对着窗户,这两句极具画面感,万家灯火,轻衫当户,晚风长拂,欢喜鼓舞之情呼之欲出。
“孤臣白首逢新zheng,游子青春见故乡。”,颈联交代心情大好的原因,宋徽宗即位亲zheng ,旧dang重新得到启用,遭贬的臣子们陆续奉召回朝,苏轼、黄庭坚等师友不久之后也会归来。
元祐八年(1093年),宋哲宗开始执zheng,元祐dang人遭到排挤,苏轼流放海南岛,黄庭坚远谪巴蜀,秦观贬到了雷州,因为诗人曾得到苏轼的举荐,自然也在罢免之内。
陈师道出身仕宦之家,奈何自其出生时家道就已中落,饱受贫寒之苦,妻女都得寄养在岳父家中,徐州教授被罢后,生活越加艰难,骨子里的清高终难抵生活的柴米油盐。
所以,当听闻“新zheng”,他自然是欢喜的,一来远谪的师友可以早日归来,二来自己也有了希望和盼头,窘迫的困境可以得到解除,来日可期,怎能不高兴呢。
“孤臣”指被贬离朝廷,被皇上遗忘的臣子,此处代指自己,“新zheng”指宋徽宗即位,大赦元祐旧臣内迁,“游子”指苏轼等人。
“富贵本非吾辈事,江湖安得便相忘。”,尾联抒发自己的意难平,是彼时矛盾心理的体现,他没有执着的入仕之心,都是为了生活而已,无拘无束的隐士生活是他的向往,可现实又不允许,总是两难。
写在后面:
书当快意读易尽,客有可人期不来。
世事相违每如此,好怀百岁几回开?——宋 陈师道《绝句 书当快意读易尽》
苦闷孤寂的岁月,陈师道这个苦吟诗人以诗书为伴,知心的师友远在天涯,无从相见,更别提诗酒唱和,彼时的他惆怅满怀。
可是,当他觉得终于迎来曙光,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时,却传来了苏轼病故于北归途中,黄庭坚客死他乡,秦观也病故于返乡途中的消息。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有那么多的心想事成?苏门师友终是没有迎来团聚的时刻,陈师道盼望的事情终是未能实现,而他也在两年后病逝。
陈师道是江西派重要作家,他的文学成就主要在诗歌创作上,诗学杜甫,方回对其有极高的评价,说:“老杜为唐诗之冠,黄(黄庭坚)、陈(陈师道)诗为宋诗之冠。”
“小市张灯归意动,轻衫当户晚风长。”,陈师道这首《和寇十一晚登白门》洒脱自如,意蕴悠长,充满对来日可期的欢喜之情,读来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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