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90后的诗,为何火遍京城校园?读曲歌《孤独的亚人类》有感
与诗同行的豆蔻年华
——读曲歌《孤独的亚人类》
【摘要】l 人的一生当中,十六七岁恐怕是最富于幻想、最天真浪漫的阶段。可环顾四周的少年们,一个个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课余也埋首于书山题海。也有例外,北京的一名高中生曲歌就是,她从十岁多一点就喜欢写诗,而且一写就不可收。
l 古往今来,真正的大诗人都是“主观”的,都是“以我观物,万物皆着我之色彩”。细读曲歌的诗作,会发现她已具有相当的表现力了,她从自己的“主观世界”这个角度切入题材,整本诗集都渗透或流淌着她的情绪。这是一个大诗人入门的正轨。
l “在海的那边/有我度过三年春秋的教室操场/有我日日依恋的故乡小路/到底是海的哪边/传来了故乡与海的合唱!”一个小小少年一旦有了乡思,出自笔下的语言也就摆脱了稚气,这样的诗,即便置于一个成年人的诗集也可称得上是好诗。
在人的一生当中,十六七岁恐怕是最富于幻想、最天真浪漫的阶段。那正如一棵树的伸展枝桠,开始簇生嫩叶,吐发清芬,又如一朵花的含苞待放或刚刚开坼初放,因包含无限的希望而令人欣喜。可是环顾四周,我们身边的中学生和少年们,却一个个都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走在学校与家的两点一线上,而课余也都埋首于重重叠叠的书山题海,似乎连轻松的笑容都难得绽放一次,连我们这些大人也不禁为他们感到沉重,哪里还指望见到他们崭露自由活泼的天性、展现清新颖发的才情呢?但是也有例外,北京的一名女高中生曲歌就是,她从十岁多一点就喜欢写诗,而且一写就不可收,陆陆续续写了数百首,现在她已将这些诗作选出一部分结集出版,取名《孤独的亚人类》,从而在自己的人生道路同时也是诗歌创作的道路上立起了一块坚实的里程碑,这真是一件很有意义而可喜可贺的事。
我一连两个晚上翻阅了这部诗集,说老实话,由于年龄与自己成长经历的关系,曲歌的一些诗已经让我感到有些遥远;但是,我还是感到很惊讶,一个刚刚年届十六岁的中学生就能拿出这么一部厚厚的诗集,打开它,一个少年人的那种对自己身经目睹的一切都能投注诗意的目光并试图理解它、思考它,那种对刚刚过去的童年的留恋而对未来的期待与设想,那种刚刚发生的各种朦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我是明显地感受到了,让我觉得她的诗歌既如刚从山岩间涌现出来的泉水,又如林圃中第一次开花的花树,萦绕着一片灵动的音韵,同时又弥漫着一片氤氲的花气;难能可贵的是,她这片泉水是很丰沛的,大有不择地而出而成汩汩滔滔之势,她这丛花树也让人产生将繁花万朵、灿若云霞的期望。
如果我们再进一步细读曲歌的诗作,会发现她已具有相当的表现力了。这种表现力就体现在她已善于展示自己的情怀即自己的心灵世界。她是从自己的“主观世界”这个角度来切入题材,整本诗集都渗透或流淌着她的情绪。我认为这是一个大诗人入门的正轨。虽然王国维认为诗人有“主观”“客观”之分,其实真正的大诗人都是“主观”的,都是“以我观物,万物皆着我之色彩”。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女中学生,曲歌的主观世界是什么?我想,最多的可能是向往,是渴望能理解——理解世界上的事物,也渴望自己得到理解——而当这些理解不可能一下子实现时,她便产生了疑惑、迷思乃至孤独感,而这些都正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是,她不仅感受到了这些,而且还相当深刻地表现了这些。
曲歌有一首《天蓝的地方》就比较典型地体现了她的这些“情绪”:“突然想去那天蓝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湖水和雨后的芬芳,不要思考幽暗深处的迷茫,也不必踏进人群的熙攘。我有一丝淡淡的诗意,藏在心房。”这段开头写得优美而丰富、有力,写出了向往,也写出了“到达”后的“怯懦”,最后又回到自身,从“诗”中找到自信,这不是她当前真实的心态是什么?短短几句,意味很深。再看她把这种情怀寄托于一辆“夜车”:“我想搭上一辆通向远方的车程,去寻找遥远的孤星。它在陌生的地方闪烁,在我曾去过的地方泛着光明……”诗人既向往“陌生的地方”,又希望从中找到熟悉的东西,这也是非常符合少年人的心理的,曲歌用近乎完美的意象表现出这一点,就是成功。还有《三只风筝》也很动人:“我似梦,是清晨里的风筝,早早地奔向幽清的长空。让我随风,让我随风,去看一看今早的梦城,我望不到雷雨的面容,去年的冰雪已消融。让我随风,让我随风,没有目的地的漂泊,没有方向阻挡着旅途。”既有茫然,又有自信;既有回忆,也有揣测;同时还能虚实结合,展现了相当好的写作基本功;“让我随风”的不断重复,一咏三叹,也显示诗艺开始娴熟。而所向往的并不容易实现,由此更加激发诗人的想象,《窗边》中:“我羡慕着每一位流连在长街上的人,可以从晌午的晴空待到黄昏。你说每一位不由自主漂泊着的人,都沐浴了太阳的灵魂,云的白纯,与风的清芬。”这不仅是一个少年人所受到的束缚,也是每一个人都可能感受到的束缚,而我们还能想象那个“漂泊着的人”身上有“太阳的灵魂”“云的白纯”与“风的清芬”吗?我们读后在感到既心酸又欣喜之余,不是该作更深的思考么?
正是因为有许多向往,有向往而不得的迷茫,我们的小诗人开始思索作为生命存在的自我,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这是较以上所述各种情绪更高一层的思想结晶,由此可通向哲学的境界——而这是一个大诗人所必到的,因此,我们欣喜地看到这本处女诗集里有了一首《我在》:“我在,我在清晨中缓缓地醒,用模糊的双眼望天的微明。我在午后的音乐茶香中清静,去小桥湖畔间驻停。/我在,我在傍晚的残阳下,孤亭里怅然。我在深夜用疲倦的眼睛,数着繁星。/我在,我在老地方低吟,吟着往事和旧诗。我在陌生的路上迷途,却踏着淡然的脚步,寻着公交站和绿荫……”写到了自己的各种生活状态,这都是生命存在的形态,生命的确证,但我们的小诗人难得地有了超越,有了“形而上”的思考,她在诗中说:“我在,我在生命的路上独行,我在一切有我的地方,把梦听。”使人感觉到她的自我意识的强烈,之所以能如此,正是来源于她对生命的审视与思考,这正印证了哲人的名言:“我思故我所在。”
当然,确证自我(生命)存在的最现实途径是检视和回顾自己的人生所走过的路,这在这本诗集也是俯拾既是,这也是最能唤起不同层次的读者共鸣的部分。写于2011年的《长大》:“翻开相册的一页,一个年幼的女孩映入眼界。她梳着两个小辫,还穿着一双卡通猫的布鞋,那个年幼的她,是多么盼望长大。可如今那个她,已经进入十四岁的青春年华。十四岁,对于曾经幼小的她,是多么遥远的年龄,可望而不可及,可今天睁开眼,发现自己早已长大……”笔触在既往与当下来回跳跃,穿梭,生动活泼自如。《十三岁的花季》也很感人:“十三岁的花季,让我燃起一片对童年的回忆。一岁时的站立,五岁时的淘气,七岁时老师的鼓励,九岁时的努力,十二岁时的秘密。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却让我对成长有一种朦胧的勇气!”几个年龄的排列,很容易使人想起李商隐的那首《无题》:“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衩……”而《十三岁的花季》这样一首佳作却出自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之手,多么值得赞叹。
《孤独的亚人类》呈现出来的生活与情感是多方面的,以上所述只是主要的特点。其他如《海的那边》,作者表达在海外对祖国的怀念也颇能扣人心弦:“从铺满黄色的细沙的海滩走来,我望见深蓝色的远方。静静地凝望,那是波澜壮阔的海洋!海的那边是什么?还是那无边无际的汪洋……在海的那边,有我在那里度过三年春秋的教室操场,有我日日依恋的故乡小路。在海的那边,更有一轮照亮了故乡无数个夜晚的月亮,到底是海的哪边,传来了故乡与海的合唱!”游子的情怀是那么无边无际,但我们读来是分明感觉到了这种深切的思乡之情,真可谓“思乡令人老”,一个小小少年一旦有了乡思,出自笔下的语言也就摆脱了稚气,这样的诗即便置于一个成年人的诗集也可称得上是好诗。这也使我感觉到,虽说诗人都是“主观”的,但他(她)在诗中并不能都直抒胸臆,他还是要有“寄托”——把无形的主观的情感寄托于有形的、客观的事象或物象上,并要表达得准确、生动、新颖、巧妙,这或许是任何一位诗人都需要穷尽一生去探索的胜境,我们的小诗人曲歌当也不例外。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因为偶然的机缘对诗歌发生了兴趣,从此一直读写不辍,视诗为人生重要伴侣,这是极其有幸的一件事。曲歌意识到这种幸运,也紧握不放,将这种“得天独厚”的天赋开掘,不断发扬开来,是值得赞许的。虽然她目前的诗歌还不免有稚嫩的地方,但假以时日,随着阅历和知识的增长,诗境当日益深广,前景自是远大。无论如何,在这样一个十六七岁的豆蔻年华,有诗做伴同行,是人生最幸福的一件事,我们祝贺她,祝福她,并借她自己的诗句鼓励她:
“愿你逢着一个灿烂的人生,
踏上一条弥漫着诗意的旅程。”
(书评/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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