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土味骗子覆灭记(中国青年1995年6期)

这是一篇迟到的报告,事情发生在1988年5月21日。对有关人体特异功能的种种宣传,如意念致动、隔瓶取物等等,我们一直是高度置疑的,因为这完全违反物理学的基本定律。大约是因为我们态度“偏执”,终于被邀请参加一次由航天生理研究所主办,由“超人”张宝胜向国家有关部门的汇报会兼表演会。

中心内容是“鉴定”张宝胜有没有从某个封闭的瓶子里取出某些药片、有机玻璃片或任何固态实物的能力。给“超人”的条件是够优厚的。主办单位同意由我们提供测试样品,并以我们的样品作为是否成功的标准。对方提出的条件是我们提供的玻璃样品要留有“小孔”,以便“气”能方便地透入瓶内。对这一点,我们照办了。因为药片或有机玻璃片的体积远远大于“小孔”,如果“气”能迫使这些物品“穿孔”而出,自然也是“伟大成就”!

主办人还说,张宝胜为了培养情绪,积累能力,在表演过程中,需要在会场自由进出,我们提出,为防作弊,不得将测试样品拿出室外,而是放在场内,如大家都看得见的桌子上。为了防止“汇报表演”成为魔术表演,我们还提出由我们请几位魔术师到场“参观”,主办人同意了。于是我们请了北京杂技团和铁路文工团的5位高级魔术师和杂技演员到场。由于年深月久,我们已忘了他们的姓名,只记得其中一位是以表演“空中钓鱼”而享誉国内外的铁路文工团的提日利同志。双方相约不得把请魔术师到场的消息通知张宝胜,以免影响他神奇的功能。

样品准备的中心环节是防止“掉包”。我们请中国科学院化学研究所吹玻璃的老师傅为我们特地吹了5个难以仿制的样品,在留有小孔但外形不同的试管里放置了药丸、有机玻璃片等等。因为据说高速摄像机曾“拍摄”到张宝胜抖落药片时,药片半截在瓶内半截在瓶外的情景,因此我们特地在其中一个试管里放了一串铜丝,以验证有无半截在外半截在内的铜丝出现。

为了使测试更公正地进行,主办人把我们几位置疑者安排在最靠近张宝胜的座位上,魔术师和杂技演员分布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整个会场大约有60余人。

汇报会8:30开始。首先由航天生理研究所的某位同志报告实验进程,结论是“物品穿壁现象已是科学地确定了的事实”。

9:30,张宝胜开始对我们带去的样品进行测试。主办人告诉我们,以张宝胜的功力,大约半小时就能完成。张宝胜看了看样品,拿着样品摇晃了几下就放在桌上,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半小时、1小时、1个半小时过去了,竟没一个药丸、玻璃片从试管中“流”出来!5个测试样品巍然不动。主持人有些沉不住气了,凑到张宝胜耳边细语几声,鼓励他再努力一把。

11:30,仍然没有动静。“砰”的一声巨响,在场外的另外两位人体功能“次强”的“超人”,拿起一只药瓶(不是我们准备的样品),从中抖出许多药片!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邻桌。何祚庥说:“大家看着张宝胜,不要受邻桌的影响!”主持人也说,测试是以张宝胜取出5个样品瓶中的任何一种为准。

12:00,依然没有动静。12:30,大家的肚子咕咕叫,主持人建议报告会改表演会,暂不进行测试。由张宝胜表演他熟悉的项目,以“培养情绪”,然后再作正式的测试。大家同意了。

第一个表演项目是“透视”识字。主持人拿来一个航天生理所的公用信封,里面装了两张新的二角人民币。大家公推何祚庥、林自新书写,何、林二人在人民币上写了一串长长的物理常数,又写了一句唐诗“一枝红杏出墙来”。信封封好后,又由何祚庥在接缝处签了6个“何”字。

张宝胜拿着这一精心密封的信封,反复折叠,忽而左手,忽而右手,忽而放在桌上,忽而又拿回手中。迟迟认不出字来!一会儿,张宝胜向主持人表示愿意先作别的表演,把名片嚼烂后由他“拍”还原。听取汇报的一位领导人当即拿出一张蓝色的名片。何祚庥说:“在嚼碎前,可否由我签一个名字?”大家说:“好!”于是何祚庥在名片上签了名交给了主持人。主持人把名片对折一下,放到口中。这时,张宝胜当即对主持人说:“这表演不作了!”

于是,主持人又宣布,张宝胜将表演另一个项目,要将一块糖塞在刚才由何祚庥签名密封的信封里。只见张宝胜将这一密封的信封卷在一支钢笔上,让坐在一旁的×部长握在手中。为了“培养情绪”,张宝胜离开了会场。

这时,魔术师提日利同志说:“×部长,您能否打开一下,看看你手里拿的信封是不是何老师签名的那个?”×部长打开一看,果然已经“掉包”。这既不是原先署有航天生理所的那只信封,而且封口敞开,里面什么也没有!那个精心密封的信封,已被张宝胜掉换去进行“透视”了!

大家躁动起来,纷纷说这一表演已没有意义。此时,张宝胜也从外面回来,主动对×部长说,那个“签名密封”的信封,已“变”到桌子的那一头去了。可是,坐在桌子那一头的人翻皮包、掏口袋,都没能找出由何祚庥签名密封的那只信封。

于是,张宝胜又改为进行他最为“拿手”的从药瓶里抖出药丸的表演。我们拿出一个带有防伪用的塑料环的药瓶,贴上玻璃封条,签上名字,同时要了一台精密天平,称量了这一药瓶的重量。

张宝胜拿到这一精心密封的药瓶后,又看了半天,仍然抖不出其中的药片。时间已是下午2:00。庆承瑞和何祚庥站起来说:“这一表演已没有意义。”于是离开会场,回家吃饭。下面是林自新等其他置疑者及在场60多人看到的事实。

下午3:30,张宝胜终于把药片从瓶中抖落出来。可是,绕在塑料瓶外的玻璃胶纸已被撕开,防伪用的塑料环已经脱落——瓶盖已被打开过!以上是1988年5月21日张宝胜等表演会的一个追记。

会后,我们这些置疑者当然要求“客观”报道,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这一报道始终没能见报。但是,会后有传言说:“这是由于何祚庥的人体特异功能太强,把张宝胜给压住了!”——何祚庥本人特此声明:“我从来没有什么特异功能,也不会魔术表演。我虽然坐在旁边,用警惕的眼睛监视着张宝胜,但并没有能力发现张宝胜的‘掉包,‘掉包是魔术师发现的。院士的眼睛并不比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更高明一些!”

值得深思的是,张宝胜一直被称为“功能最强”的“第一超人”。但是,这位“第一超人”在最“简单”的项目“透视识字”中,却要用“掉包”的手法来实现他的“功能”!而且,是在中央机关正式组织的汇报表演会上!

《“奇人”张宝胜》一书曾大量印刷,广泛流传。遗憾的是,在这类书籍里,只有张宝胜“过五关、斩六将”,却没有张宝胜“走麦城”的故事。我们的“迟到的报道”,算是弥补这一缺憾。

超人张宝胜败走麦城 超人张宝胜走麦城(1)

何祚庥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科学院院士

林自新《科技日报》前社长兼总编辑

庆承瑞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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