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财的人很多吧,可是你见过把米用针穿着吃,把铜钱剪成一片片的吗。
我给你读一首曲子,绝对形象。
一粒米针穿着吃,一文钱剪截充,但开口昧神灵。
看儿女如衔泥燕,爱钱财似竞血蝇。无明夜攒金银,都做充饥画饼。
这是元朝的一个无名氏写的。
相比唐诗宋词的美,元曲应该是最能表现出市井气的。
你看这首《梧叶儿·嘲贪汉》他写贪财的人到什么程度。
一粒米要用针穿着吃,一文钱要把它剪成几截儿。
我估计啊,能做到这一步的,精打细算肯定是不假,另外眼神还得好,近视眼肯定不行。
不然只见过用针穿辣椒的,谁见过用针穿米的。
只见人拿剪刀剪窗花,没见过人拿剪刀剪钱的。
是吧,一粒米比一个针尖也没打多少,一枚铜钱也没比剪刀头大多少。
这曲子还说:
这个人,不能开口说话。
为啥呢,因为古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个人要是一开口说话肯定是跟钱财有关的,肯定是俗气的,就要冒昧神灵,神仙都听不下去了。
你看燕子能有多大,燕子的嘴巴又能有多大呢,但是燕子窝,都是燕子用嘴巴一口一口衔来的泥垒起来的。
所以在很多诗中燕子衔泥,都是用来比喻做事坚持不懈,比如俗语说“燕子衔泥垒大窝“说的也是积少成多,积小成大。
但是这个无名氏说,这个人是“看儿女如衔泥燕”这里肯定不是积少成多的意思。
我猜想应该是两个意思,一个是说这个人比较护内,对自己的儿女极为偏心,二是,这人比较能拾掇,就像那衔泥燕子一样,一刻不得闲。
“爱钱财似竞血蝇”这个就比较好理解了,说他爱钱财就像吸血的蝇子见到了血,还是一堆蝇子见到了一滴血,要比赛的。
最后一句“无明夜攒金银,都做充饥画饼。”
不分白天黑夜地攒金子攒银子,干什么呢,画饼充饥,一点用都没有,不买吃的不买喝的,就光看着。
看到最后,我觉得这个曲子虽然叫做《嘲贪汉》,但其实啊,我觉得现代人读这个曲子,标题应该应该改成《嘲守财奴》或者《嘲吝啬鬼》。
觊觎别人的钱财,那叫贪汉,抠自己的门儿应该叫守财奴/吝啬鬼。
说实话,我读到这首曲子的时候是有一点点激动的。
因为在我的印象中,提起“守财奴”无非就是上学时候,语文课本上节选过的《欧也妮·葛朗台》 中的老葛朗台。
这位老葛朗台吝啬到什么程度呢,家财万贯却一生都住在阴暗、破烂的老房子里面,其中有一段堪称经典:
当本堂神父来给他做临终圣事的时候,他那双显然已经死去几个小时的眼睛,一见银制的十字架、烛台和圣水壶,忽然复活,目不转睛地盯住这些圣器,鼻子上的那颗肉瘤也最后地动了一动。当教士把镀金的受难十字架送到他的唇边,让他吻吻上面的基督时,他做了一个吓人的动作,想把它抓过来,而这最后的努力耗尽了他的生命;他叫欧叶妮,尽管她就跪在他的床前,他却看不见。欧叶妮的眼泪淋湿了他已经冷却的手。
从此以后,提起“守财奴”我就只想到巴尔扎克的这篇小说。
想不到,离开学校这么多年后,再读到这么形象的“守财奴”是中国的老祖先写的,而且至少比《欧也妮·葛朗台》早了五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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