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阿鲁巴过的大学是不圆满的”,拍毕业照时,二狗提溜着快要掉的西裤,企图用面部肌肉维持嘴角的倔强角度;拿到照片后他才发现,裆部原来已经开线,里头的红裤衩若隐若现。
我问二狗那24年来他被阿(阿鲁巴)了多少次,他面露难色,摆了摆手,一改话痨本质,可能是不愿记起,抑或是压根儿数不清。
正如女生为什么总是结伴上厕所永远是他的终极迷思,女生也很难搞懂二狗那群男生怎么会狂热迷恋这种把生殖器往树上怼的把戏。
从来没有一种校园亚文化能如此盛行,从大西北到大东北,由香港至台湾,这种与主流价值观相悖的活动几乎席卷了我国所有版图,倒也侧面反映了思想文化上大一统的趋势。
阿鲁巴在全国各地的叫法都不尽相同,每个地区都有它自己的专属俚语,靠的是口耳相传,而不是 Urban Dictionary 。
“卡大树、卡人(东北),树人(华北),杠人(河北),锯人、操杆儿(北京),开飞机、开人(晋鲁皖),磨杠子、兹㞗(陕西),操杆子(甘肃),操杠、撞柱子(豫鄂),撕胩、勒胩、磨人(川渝),打桩(江浙),阿鲁巴(福建),磨柱、撞钟、撞大树、con人(广东),过生日、阿鲁巴(深圳),阿鲁巴(台湾),Happy Corner(港澳)。”
好的文化从不局限于内部吞吐,自然而然就会形成强有力的文化输出。07年一位来华交流的澳洲学子惨遭阿鲁巴,归澳后大腿内侧的红肿还没消退,他就成为了当地阿鲁巴的布道者;顺着互联网的势头,阿鲁巴的爪牙甚至触达全球各地。
“阿鲁巴是一种在中国地区男性之间流行的游戏或恶作剧行为,始于学生同侪间的打闹嬉戏,本质上为性虐待的一种,容易演变成校园暴力。挪威的中小学也有类似的游戏,被称为 ‘stolping’ 或 ‘gjelling’ ”,维基百科上的解释一贯的精准,却少了些关于其精神内核及人文关怀层面的探究。
“阿鲁巴”这个词儿的由来得追溯到87年的台北市师大附中,当时学生在玩这游戏时用台湾话群呼“予伊死”(让他死),因为“四”与“死”音近,一名学生得知阿拉伯文中“四”读作阿鲁巴,遂用其作口号,逐渐演变为这游戏的名字。
每一次标准意义上的阿鲁巴仪式都遵循着一套严谨的工业流程:数人联手把一人抓住并抬起,再找根类似树干的柱状物,将其下体狠狠怼过去,然后把受害者的下体贴着柱子,上下磨蹭或左右旋转。
老练的 insider 们都知道,精髓在于磨,不在撞。
极具团队精神和就地取材是这项活动的两大特点。
没有比阿鲁巴更具团队精神和执行力的行动了,只要确认了目标,一群人只需交换个眼神或比划下手势,就开始围追堵截,擒住四肢,抬起怼向柱子,绝不拖泥带水。
但这种协作是极其短暂和不稳定的,这一秒你把别人阿得哭天抢地,下一秒或许就会轮到你,人人自危,局内的是人是鬼猜得让人心累。
树杆、灯柱、旗杆这样趁手的道具不常有,但90°的墙角、门框、课桌、单车轮子、垃圾桶、电梯门、孔子像,甚至是一个人都可以充当柱子,这时你才能意识到人类最恐怖的竟是想象力。
玩法个性多变也是阿鲁巴的迷人之处,就算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都能玩出新花样,将两人同时抬起交叉四腿互相阿,将人反转然后举高高把下体往门梁上怼,将被阿者压制在地上,然后贴近自行车后轮并高速旋转踏板…
“众人齐声高呼万岁,七、八个人先把我抬到齐肩高,双腿张开呈160度,‘嵌入’到柱子里,再滑到齐腰高,上下摩擦,此乃‘满天星’。然后是‘空中飞人’,将身体翻转再翻转,360°旋转式地磨柱子。接着是‘龙的传人’,简单地来说就是以蛋击柱。”
被阿鲁巴的过程中,受害者通常会发出惨绝人寰极具张力的叫声,男人看得下体一凉,女人看得患肢生疼。但其实是整个过程中真正的着力点不在下体,而是在裤子,屁股和大腿根部,而且一般实施阿鲁巴的人会控制力度。但开玩笑也有开出事的时候。
“隔壁宿舍一哥们儿在阿鲁巴的时候被树干蹭破皮了,蛋蛋外侧和大腿内侧,愣是躺了一个星期的医院。”
“我初中一同学因为玩一种叫磨柱的游戏,蛋被阿碎了,学生家长凑了30万作为赔偿,现在他变成了伪娘,还天天在网上直播…”
虽说阿鲁巴本质上属于性虐待,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校园霸凌,性侮辱,欺负弱小等不好的词汇,很多媒体工作者也曾对其进行批判,不少学校甚至军队已明令禁止这项活动,但对于很多真正接触并参与其中的人来说,这种“虐待”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因为阿鲁巴通常只是铁哥们儿间的恶作剧,在学校被同学阿的次数是和受欢迎程度是成正相关的,毕竟不是谁都愿意这样当众被人玩弄下体,只有人缘好且开得起玩笑的人,才会经常被阿鲁巴军团临幸。
据香港中文大学学生杂志《大学线》的调查,五间大学中近四成六人承认曾向人施以 Happy corner;当中九成指在玩过此「游戏」后,同学间感情融洽了。
课间休息阿一发,放假了阿一发,考完试阿一发,谁生日了阿一发,无聊也阿一发,学校里发生的所有琐事几乎都能成为阿鲁巴发生的源头。
阿鲁巴从带有性暗示的恶作剧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学生间时髦的生活方式,在阿与被阿的过程中,不但舒缓了学习的压力,还增进了同学间的友谊。
但还是那句,凡事都得有个度,小鲁怡情,大鲁伤身,强鲁灰飞烟灭。
二狗坐在工位上和我聊完那天,那是他大学最后一次被阿鲁巴,可能也是人生最后一次了,他把我拉到楼梯间,给我点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胯部不自觉地往楼梯杆子上蹭了蹭,有点儿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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