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小画眉在线阅读(娇软小画眉古穿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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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娇软小画眉[古穿今]

作者:咚太郎

阿音有把灵灵的好嗓子,相貌也灵,唯独脑瓜子不太灵。

十四岁初次登台,一举成为上海滩顶有名的小画眉,又被七爷买下。

之后娇养在漂亮时髦的大房子里,日日吃得精细睡得精细,肌肤剔透莹亮,每根头发丝都透着精细。人人说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唯有表小姐日日劝她:

女子不该依附男人;

独立自主才是新式女子的追求。

于是阿音提着洁白盛大的裙摆,踩着小皮鞋溜出宅子,最后丢在滚滚战火里。黑烟熏坏了嗓子和眼睛,岁月磨坏了容颜,她死在春光烂漫的废墟里。

重生于二十一世纪,阿音睁眼又在台上,下头赫然坐着温笑的七爷。

眸光深沉。

*

沈琛是圈子里著名的矜贵温雅,也是著名的口味挑剔。 谁能料到有一天,他会在台上看到自己梦里最最宠爱的女孩。

装乖卖巧不求上进的小傻子x矜贵占有欲·独宠小画眉的大佬

小说正文片段:

民国二十年,百花门内歌舞升平。

昏暗的二楼包厢里,半老徐娘倚在门边,笑吟吟推出身前的小丫头,“沈先生您瞧,这便是阿音,白香门未来的台柱子呢。”

未来的台柱子么。

她近看更小了。

天生一副娇俏灵媚的长相,黑发红唇衬得皮肤如雪,独独双眼泛着清澈细碎的光、稚嫩。

要说天底下的男人要女人,无非红白玫瑰,无非在清纯妩媚里择捡。那么这小孩便是又红又白,又清又欲,两厢平衡生得妙极了,只可惜被外来的浓妆艳抹坏了底,生生落成艳俗。

沈先生低下头去抿茶,忽然开口道:“年纪还小,不该往脸上抹这么多胭脂水粉。”

语气谈不上说笑,又不太像不悦。红姨拿不准他的心思,只管胡乱附和:“是、是,沈先生说得对。”

好在大人物无意为难她,抬起眼皮望向小丫头,温温然问:“你今年多大?”

她给他比划个数字:十四。

“刚才在台上唱的什么?”

“上海滩呀,你没听过?”

一脸‘你连这个都不晓得,真真没见识’的表情,被红姨低低斥责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收回去。

原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又问:“你家还有人么?”

“没了。”

“怎么没的?”

沈音之心不在焉:“她们都说我爸妈嫌我太傻就卖掉了。所以我没有家,家里肯定没有人的。”

再问:“哪个她们?”

她不吱声了。

脚丫子在布鞋里动,目光锁定小圆桌。

沈琛循着视线看过去,瞧见那碟绿豆糕。这回终于提了个好问题:“你饿了?”

沈音之坦荡荡地点头,眼看着他指尖推来小碟子,顿时眸光灿亮。

她伸出五根青葱似的手指,一把抓住糕点往嘴里塞。动作迅速而粗鲁,恐怕大街上的小毛贼都做不到这份敏捷,用来毁尸灭迹绰绰有余。

“慢慢吃,这里还有。”

精致的碟子接二连三挪进眼皮子底下,沈音之高高兴兴地说谢谢。全然不顾红姨在后头青红交加的脸色,她只管自个儿填饱肚子。

一连下口五六块糕点,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犹不满足,竟然还掏出个布袋子,试图将油腻腻的饼往里头塞,留到夜里做宵夜继续吃。

天杀的死丫头!

千叮咛万嘱咐讲规矩,这样小家子气!

红姨气得翻眼睛,面上陪笑:“万万对不住啊沈先生,小丫头头天上台犯紧张,这么没礼貌,实在是我没教养好……”

她想上手掐,却被沈琛拦住。

沈音之抽空扫来试探的眼神,发现所谓沈先生很默许她的行为,便得寸进尺将桌上美食统统扫荡干净,最后甜甜软软地夸:“你真好。”

“有多好?”

“这么这么好!”

她抱住一团大大的空气,脸边沾着碎末。两只手更是脏乱,反手便要抹在衣服上……

结果被他瞬间扣住。

干什么?

沈音之警惕抽手,但用尽力气依旧抽不出来。只听这位沈先生说:“手抹衣服未免脏了些,女孩子应该讲究干净,是不是?”

男人眉目间凝着化不掉的锋芒,音调手指皆是冷而有力。沈音之定定看着他,依稀窥见日后数年漂亮干净的日子。

又好像没有,他眼里什么都没有。

她小声说:“我不抹衣服了。”

沈琛没有立即放开手,而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漆黑的手帕,细细擦拭过手指手心,恍如冰的鱼、滑腻腻的鳞片贴着皮肤滑动。

沈音之乖乖地不动,他慢条斯理地擦两遍、第三遍,猝不及防开口:“红姨,这未来的小台柱子,你收多少钱才肯放?”

红姨几乎惊掉下巴,进而瞠目结舌:“沈、沈先生,您这是怎么意思,阿音她……”

“我要带她走。”

他耐心十足地重复了一次:“多少钱?”

“这、这……”

红姨眼神闪烁,精于算计的脑子立刻转起来。

这样那样衡量老半天,最终掐着手心道:“沈先生呀,阿音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足足教养四年才舍得放上台面。您不信的话,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她们都晓得我在百花门做红姨这么二十年,从没有这么手把手带过别的人。”

“这丫头是个好苗子,再过三五年,以她的嗓子身段必定能撑起整个百香门。所以谈不上钱不钱,这事儿实在是有点——”“看来是我太好讲话了。”

沈琛笑:“我问问题不喜欢重复好几遍,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让我说上三次,你想试试?”

红姨骤然失声,如惊弓之鸟般瑟缩。

以为这事再没回旋之地,不料他半道改口:“中华民国解放思想,现在不流行卖身契了。要是红姨真不舍得,不如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那……好的呀。”

一股子威胁劲儿缠绕在脖颈,红姨作出欣然答应的模样。借口小丫头人傻反应慢,要求同她她私下说几句体己话,两分钟就好。

沈琛答应了。

下秒钟女人扯着女孩出门去,没有走很远,压低的声音混杂在音乐中,瞒不过他的耳朵。

内容没什么新奇,大致就讲他年少时心狠手辣的发家事迹。接着谈及上海滩的帮派之争,生动形象地描述他如何踩着其他六位兄弟的尸体往上爬,成为如今声名赫赫的沈七爷。

身旁周笙满眼利光,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摇头。

周笙面无表情,“弄个傻子来应付沈子安,会不会太冒险了?我认为挑个端庄聪明点的良家小姐,更符合您的身份和口味。”

沈琛望着场下影影绰绰的交缠人形,有些散漫:“你觉得她不聪明?”

“……有点。”

“那说明你还不如她聪明。”

周笙不再说话。

两分钟后两个女子回到包厢,红姨红光满面,仿佛胸有成竹。沈先生则是镇定自若地放下茶杯,眼也不抬:“阿音,你想好了么?”

沈音之点点头,又摇摇头,忽而兴致勃勃地说:“我喜欢点心,你能不能给我好多点心?”

“你听话就给。”

她追问:“天天给?”

沈琛笑容不变:“天天给。”

“阿音!”

红姨快把她后背那点肉拧烂了,到底被她从手心里溜走。

万千如意算盘功亏一篑,小小的丫头麻利躲去沈先生背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眉眼明艳艳地放话:“红姨,我要陪沈先生吃点心去啦。”

这事儿发生在1931年9月9日。

*

“几点了?”

醒来的时刻,全世界寂静。

沈琛滚了滚喉结,再度戴上小紫叶檀手串。

多少像那走火入魔的邪教分子,自己掏出封印符咒往脑门‘啪’的一贴,生理性头疼得到缓解。前排周秘书看了眼时间:“现在十点。”

“您睡了三个小时。”

车里伸手不见五指,他的手机亮得太过显眼,沈琛无意间瞥见日期:2018年9月9日。

“那小孩睡了?”

两层楼的别墅灯光俱灭,已经听不到丝毫声响。沈先生难得睡不清醒,问了句废话,回过神来改问:“她有没有说什么?”

“林小姐问房子里为什么没有衣帽间。”

“好像还想要个游泳池,夏天能够学游泳。”

周秘书说话的时候,压不住嘴角的抽动。

毕竟沈老板清心寡欲、洁身自好,几乎是圈子里公认的口味挑剔,不曾沾染过丁点女色。

以至于身为秘书但单身的他,完全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需要安置老板看上的、大约要包养的十八线小明星。

更没想到如今的小女孩,突然被陌生人带走都这么坦然大方,还有胆子嫌七嫌八提条件。

怎么不怕绑架犯恼羞成怒撕个票?

不过好的秘书从不表露私人情绪。他只顾着搜刮着脑袋里所有建筑公司的联系方式,边尽职尽责地问:“要满足她的愿望吗?”

沈琛否决:“不用理她。不然再过几天,该要上星星月亮玻璃花房了。”

这话没经过脑子,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熟悉、淡淡的无奈。

说完车里两个男人皆是怔住,仿佛被人摁下暂停键般静止。

许久之后周秘书才询问:“您又做梦了?”

沈琛不答反问:“周笙,你在我手底下多少年了?”

周秘书算了算:“五年零四个月再多七天。”

沈琛扯开些许领带,“我今年几岁?”

“二十九。”

二十九岁,五年,里头有不少时差。

沈琛没头没尾地说:“那你不知道。”

“什么?”

沈琛把玩手串,不知怎的生出说故事的冲动。

这个故事的开头是:我从十八岁开始做梦。

翻来覆去、昼伏夜出的梦。

犹如栖息在黑夜里的怪物,心理医生、安眠药、催眠乱七八糟的手段都用了,漫长的夜里依旧无法摆脱。他根本没办法睡。

那时还年少轻狂,想着白手起家杀回国。偏偏这个梦出现的不是时候,夜夜纠缠不休。

眼看着工作效率直线下降,他没别的感觉,就很烦。烦到完全失去美好的绅士品德,只想把梦里莫名其妙的女孩子揪出来揍。

使阴招有意思么?

还不如来个正大光明的对决。十八岁的沈琛怀疑自己被人背后搞鬼,干脆花大价钱委托国内外所有说得上名的侦探社,势必找到关键人物好好算账。

结果当然……没找到。

听到这里,周秘书忽然觉得自己知道太多黑历史。还觉得懂事的秘书,这时候应该发表适当的言论,以免老板时过境迁杀人灭口。

然而他怎么想怎么看,如今温雅沉稳的沈老板实在很难与热血澎湃的沈·逆袭并为一谈。

便只能摸着良心称赞:“没想到您以前路子这么横,不愧是您。”

沈琛似笑非笑:“没想到你还挺幽默。”

周秘书摸摸鼻子,不由得想起自己七零八碎听说过,二十岁的沈先生小有成就,曾经频繁出入声色场所。不但夜夜流连忘返,而且身边无数燕瘦环肥的女人,做派堕落又张扬。

以前他从未当真,如今有些不确定了。

说不准沈先生以毒攻毒,试图在纸醉金迷里抛开那点破梦,彻底忘记梦里的女孩呢?

不过看结果,还是失败的。

因此二十五岁的沈先生风光回国,经历一番激烈的家族斗争。最终在事业上所向披靡,在梦境前一败涂地,进入了长达七年的贤者模式。

——咸鱼般不屑再挣扎,淡然接受噩梦制裁。

想想都惨。

好久没听过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了。

周秘书颇为严肃地感叹着,某个念头划过脑海,猛然皱眉:“难道林小姐她……”

沈琛倏忽笑开。

“我从十八岁开始找她,倾家荡产;二十岁又想忘记她,刻意去醉生梦死。到现在我已经二十九岁了,根本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究竟活的、还是死了。但偏偏直到这时候她才出现在我面前——”

“周笙,如果你是我,你想怎么做?”

他用那种很普通的口气,缓慢而清晰的咬字却让人毛骨悚然。

周秘书板着脸,飞速组织言语:“……想办法控制住她,再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吧。”

自认为这个答案完美符合沈老板的今日所为,他却不太满意的样子。

“五年还太少了。”

沈琛打开车门,逆着清冷的月光起身。轻轻留下一句话:“你不够心狠手辣,这样做生意迟会吃亏的,周笙。”

他被他喊地浑身不自在,眼睁睁看着他逐渐走上台阶,走进那笼罩在庞大树荫里的房子。

步步果断、残忍。

径直穿过走廊,走到床幔飘扬的公主床边。

不紧不慢地摘下手套,而后——

冰冷扼注那脆弱的脖颈。沈音之睡得不深。

当那细腻如玉的手指贴上肌肤之时,她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睁眼准准对上黑暗里的那双眼,窥见里头毫不掩饰的血腥戾光。

视线定格足足十秒,他全无松手的意思。

她披头散发坐起来,不吵,不闹,不尖叫。

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脖上桎梏,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开口蹦出两个软声软气的字:“我饿。”

沈琛不作声,眼神寂寂。

沈音之太熟悉这股危险气息,立刻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哼哼唧唧地嘟囔:“我好冷。外面风好大,一直呼呼呼吹,吵得我睡不好觉。”

这口气太亲密无间。

男人的手指不禁微滞,又骤然收紧。

“你不是林小雨。”

“你是阿音,很喜欢吃绿豆糕,对么?”

他用梦里的信息给她设圈套,声音落得很轻、低柔,几乎还有点儿循循善诱的意味。

奈何沈音之靠直觉为生。非但不肯上当,还得寸进尺抱住他的脖子,撅着嘴巴抱怨:“我说了饿,好饿好饿的呀。”

两只眼睛浑圆晶莹,似猫似狐狸地闪烁着。小姑娘犹如幻化人形的妖精,两条细嫩的胳膊勾缠住欲念诸多的凡夫俗子,准备吸食阳气。

沈琛几乎怀疑,下秒钟她便顶着这张天真脸,甜甜地问:我好饿,沈先生愿不愿意让我吃?

但她没问。

好在没问。

沈音之仅仅是伏在他肩上,瘦骨嶙峋没什么重量。像个失去理智的复读机,含糊念叨着:我饿我饿,饿得手脚好疼浑身没力气……

没完没了的犯嘀咕。

而沈琛从她开口的第一个字开始疼。

那种火烧火燎、刻骨铭心的疼。

紧紧包裹住五脏六腑,每当她委屈巴巴多说个饿字,他就变本加厉的疼,仿佛跌落深渊。

所以不仅仅他的梦与她有关。

连他的疼都与她有关么。

沈琛眼眸漆黑沉静,定定凝望她良久,终是松开五“厨房里应该有吃的。”

好像死里逃生了?

小傻子眨巴眨巴眼,光着脚丫往外溜。

刚才周笙介绍过别墅的大致布局,她知道厨房。

不过打开灯之后,放眼望去一排电磁炉、电饭煲、微波炉、洗碗机冰箱……所有现代化厨具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沈音之完全看不出哪里藏着她的宝贝夜宵,回头去看沙发上没动静的沈先生,接着猫手猫脚地摸了摸电磁炉,又敲了敲电饭煲的盖子。

不明所以的在厨房里转悠好大一圈,最后来到两米高的冰箱前。抓住把手推推拉拉,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寒气扑一脸。

回头再看看,沈琛依旧没动静。

沈音之这才放心将脑袋拱进新鲜玩意儿中里,找到好多包挂面,以及一盒满的土鸡蛋。

上面印着生产日期:2018年8月29日。

她闷声不响地看了老半天。

半封闭的厨房用碎玻璃材质包围,以沈琛所在的地方,只能隐约看到一团影子,以及乒乒乓乓一串不知怎么发出来的响声。

十分钟后,沈音之走出厨房。

双手捧住大碗,里头放着挂面以及两个完好无损的鸡蛋,凑到跟前说:“我想吃这个。”

沈先生有点儿兴致缺缺,刚想说你吃。完全没想到小姑娘又将碗捧近了些,非常精神奕奕且期待地问:“你想不想弄给我吃?”

……沈琛笑了笑,温柔地回答:“不想。”

是真的完全不想。

*

别墅外,周笙接到电话。

他没多想,直接起身锁车进客厅。

当老板递来一个碗,突然发布‘烧鸡蛋面’任务时。他面无表情,很庆幸自己曾经报班学习,刻苦增进过厨艺,如今持证上岗不是问题。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周笙端出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放在老板面前,心里又是非常自信的。

以至于亲眼目睹老板将那碗面推到沈音之面前,他自信里仅仅多了点茫然,没能迅速反应过来。

直到沈音之咕噜咕噜灌了两口汤……

他下意识看向自家老板,不由得怀疑:大半夜给人做夜宵,这就是您口中的心狠手辣??

沈老板云淡风轻,毫不心虚。

沈音之更是旁若无人地吱溜面条,偷偷琢磨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心里冒出好多疑问——

这究竟是哪里?

沈先生还是不是沈先生?

还只是忘了她的沈先生而已?

刚才照过锅铲,耳朵后面光溜溜。根本没有痣,那她究竟是林小雨,还是沈音之呀?

小傻子那不太灵光的脑子竭尽所能地转动,想着想着咀嚼的动作变慢,想着想着又盘起脚。

沈琛全部看在眼里,冷不丁出声:“饱了没?”

——饱了就能继续掐,让你做个饿死鬼。

脑子里冒出如是台词,沈音之摸了摸掐痕残留的脖子,立刻挪动屁||股大大拉开距离。

一个意外坐到遥控器的开关,对面黑乎乎的荧幕里亮起。古香古色的闺房跃然眼前,头包绷带的女主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花容失色道:“我是谁这是哪?难道我穿越了?!”

屏幕外沈先生不紧不慢:“现在想清楚没有?你到底是林小雨,还是别的什么人?”

电视里丫头扑上去,声情并茂地大喊:“小姐你终于醒了!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当然张国公的小女儿,咱们国公正统的嫡小姐呀!”

小姐一愣,“真的吗?我、我忘了。”

这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有人在里头?

沈音之隐约摸到重生的概念,稀里糊涂、又有点儿受启发地回答:“我忘掉了!”

“忘了?”

沈琛与丫头言语同步。前者意味深长,后者则是难以接受:“您、您怎么连这个都能忘?”

小姐叹息:“也许……我失忆了吧。”沈音之有样学样地叹息:“我失忆了吧。”

连语气词都不忘呢。

丫头依旧不敢相信:“您被八小姐推下养心池,已经昏迷足足五天了,怎么醒来就失忆了?”

小姐想了想,捂住脑袋:“我、我头好疼,也许……是伤到脑子所以忘了许多事?”

沈音之摸到自个儿微微肿起的额头,转头去看沈琛,几乎用眼神疑惑地催促他: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失忆啊?你快点问啊。

沈琛余光扫过液晶屏,抬眼望着她,忽然笑得非常好看:“你也伤到脑子,所以忘了?”

“对呀。”

沈音之欣然点头,周秘书的嘴角又开始抽。

停都停不下来的那种。

*

回答错误,且有浑水摸鱼装傻充愣之嫌。

沈音之大半夜被丢进私人心理诊所,又要看钟表摇晃、又要数着秒针咔嚓咔嚓走。

来来去去折腾老半天,最后趴在桌边做一些似懂非懂的心理测试题,时不时打个哈欠,可以说是非常人生艰难了。

凌晨一点。

心理医生掩门走出来,对沈琛摇了摇头:“催眠不了,自我防备意识比你还重。”

沈琛反应不大,多少有点意料之中。

心理医生拍拍屁股坐下来,搭肩膀安慰:“看开点啊老沈。那梦缠这么多年,想尽办法都解决不掉。更何况现在人家女主角活生生冒出来?我觉得不好解决很正常,太好套话才有风险。万一受过反催眠训练,真真假假的给我们下套,不小心中招可就完了。”

沈琛撇开他的手:“没试出点什么?”

“试肯定试了点,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这女孩子警惕性太高了,还凶残。我只是想用仪器检查下身体,她窜到角落里直接摔了我宝贝的青花瓷。这账得记你身上啊,必须赔钱。”

心理医生满脸肉疼,心有余悸的模样。

沈琛冷淡到眼都不抬,想着那小孩光爱撒娇。仿佛脑子里缺根筋,死到临头都不知道害怕,还一个劲儿往人身上爬,不分好坏地亲近人。

她能凶到哪里去。

鼓着脸干巴巴地瞪圆眼睛么?

他不以为然。

只是复盘那场中断的心狠手辣时,有个不成熟的小猜测:“她脑子有问题?智商偏低?”

“稍微……有点?”心理医生耸肩:“这不在我专业范围内,去正规医院做确诊比较保险。现在最重要的是,我没发现她跟沈子安他们那家人有任何联系。”

“她对他们的姓名、照片完全没反应。倒是对我手机挺感兴趣,看着屏幕挪不开眼睛。”

一口气说完所有,他不顾形象地瘫下,喃喃自语:“如果不是沈子安捣鬼,还能有谁?”关于梦,好似永远是个无解之谜。

他们讨论过种种可能,最终倾向于科学解释:沈琛年少时,在心理防卫机制尚未构建完全的前提下,有人趁虚而入种下了高级催眠。

随着这个女孩的出现,以沈琛所产生的连锁反应来看,这个猜测又必须完善成:梦仅仅是开始而已,幕后黑手精心挑选出现实存在的女孩作为催眠核心,很可能激发出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完成整个催眠内容。

至于它究竟什么样?有什么影响?

谁都说不准。

心理医生理智分析:“两个选择。一是留下她,我试试套近乎,运气好的话能找到线索,运气不好……你不会更糟了。二是带走她,靠你自己触发催眠,尽量在梦里找点蛛丝马迹。”

沈琛微微掀起眼,发现对面的门被拉开缝隙。

沈音之偷偷摸摸往这边瞧,被他快狠准地抓住。这时候又不怕他的,非但不躲,还古灵精怪地巴眨眼睛,招招手,再招招手喊他过去。

“还是不靠运气了。”

沈琛没起身。敛下的眉目冰冷而锐利,轻而淡的语调却像在叹息:“做事太不讲手段,容易被当成很好说话的人。那就很麻烦了。”

“你知道的,我喜欢干净,不喜欢失控的麻烦。”

沉默持续了片刻。

机智的心理医生决定不搭这危险的话茬,牢牢稳住朋友兼医生身份,以轻松的口吻叮嘱他时刻注意身心状况。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顺口问:“你带来的小女孩,知道她的名字不?”

沈琛瞥一眼不肯放弃、依旧想尽办法招着手的小孩,还记得那个烂大街的名字:“林小雨。”

“就猜你不知道。”医生促狭眨眼:“她有别的名字,保证出乎你意料之外,搞不好是个惊喜大礼包。但——”

“我不说,你感兴趣就自己问吧。”

“……”

沈琛没当回事,回去的路上随口问起沈音之,除了林小雨是否还有别的名字。

小傻子昏昏欲睡,不知跟心理医生沟通过什么,这会儿倒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沈音之。“说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用手指头一笔一画地写出来。

看着那眼熟的名字,沈琛耳边骤然响起一段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

“阿音。”

“全名呢?”

“就是阿音呀,红姨说以后还喊胭脂。”

“胭脂太俗。”

“以后你就叫音之。”

她不谙世事地问:“我姓音吗?”

“没有音这个姓。”

他的语气温和而自然:“你跟着我、姓沈。”凌晨两点,冷水哗哗冲下。

两道熟悉的声音不断重复。

沈琛洗了个冷水澡,发梢滴滴答答淌着水。经过白雾蒙蒙的镜子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用手指抹开一道清晰,清楚望见了腰侧的纹身。

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图案。

不过是端端正正的三个字:

沈、音、之。除了次日清晨交代过必要的衣食住行,之后沈琛整整五天没提起沈音之,更没去过蝴蝶湾。

这就是男人的喜新厌旧?

又或者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单身周秘书反正不懂,只觉得他们两人达成了微妙的默契:

这边生活过得规律而平静,仿佛从未金屋藏娇过某十八线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表面上不闻不问翻脸无情,偏偏又绝口不提放人。

那边完全相反。

小女生满屋子的活蹦乱跳,犹如行走的破坏王。至今已经弄坏两次微波炉、电饭煲,还差点趁着雇佣的阿姨不注意,一把火烧了厨房。

她乐此不疲地折腾角角落落,但从来不问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好像离开蝴蝶湾这事完全不感兴趣。——至少没有搞破坏来的兴趣盎然。

……真是矛盾的两个人。

简直矛盾得心有灵犀,矛盾成天作之合。

难为了身为秘书兼任保姆的他,天天需要留意双方身心健康。恍惚之间又如冷战夫妻背后操碎心的老妈子,日常艰难地夹缝生存。

比如现在。

周笙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新鲜出炉的资料,终究带上它,礼貌而克制地敲响了老板的大门。

“林小姐的资料送来了。”

他递出密封的文件袋。

沈琛背光坐着,眉眼浸在昏黑里。接文件的时候问了声:“几天了?”语气喜怒难辨。

了解他严苛的时间观念,周笙低头解释:“林小姐户口所在地比较偏远,星娱又捂着资料防查。为了保险起见,我让他们仔细核对资料的准确性,所以多花了四天时间。”

答案还算过关。

况且周笙所言非虚,那个名为林小雨的女孩,确实来自遥远贫瘠的山区。

家中两个弟弟早夭,父亲早早出去外地打工谋生三年前因工地意外而身亡,只赔到两万块。其母又体弱多病,经受打击直接撒手人世,只剩下十五岁的林小雨靠着百家饭熬过高中时代,硬生生拿到北通理工大学的通知书。

仿佛苦尽甘来,然而现实常常残酷。

进入大学之后,林小雨当时遇上有钱而小心眼的室友,因外貌而处处排挤、欺负她。

学校里不少人知道这件事,男生偶尔为她打抱不平,直接引来女生集体的加倍厌恶。林小雨别无他法,只得选择默默忍耐。

直到去年年末,室友变本加厉地践踏起父母遗物,林小雨忍无可忍爆发争执。过程中不知怎的打碎了室友的香水,被迫写下八千元欠条,从此日以继夜地被催债凌霸。

为了尽早还清借款,她找同学借钱,稀里糊涂踩进校园贷的深渊。

最后落得身无分文、负债累累的下场,偶然被星光娱乐的老板看中。在预支大笔工资的前提下、签订了艺人合同,今年年初退了学,千里迢迢跑来南江发展。

星光娱乐……

沈琛记忆里有个糟糕的配对名:“徐彪?”

“是的。”周笙答:“林小姐解决债务的这笔钱,出自星娱老板徐彪的私人账户。他们似乎达成私下协议,借款方必须在两年内连本带利地偿还,否则要以别的形式偿还。”

具体什么形式?

不必多说了。

徐彪今年六十五岁有余,圆头肥耳的秃头佬,名声很臭。众所周知他病态地痴迷着年轻漂亮的小女孩,糟蹋过的人数几乎能与岁数持平。

这种人有什么良知善心?

十有八||九看上美色罢了。

而林小雨作为山里女孩,误以为靠脸就能当明星、当明星就能赚大钱。完全没想过合同捏在老板手里,他有心荒废她,谁敢给她找活?

贸然从一个火坑跳进另外一个火坑,眼看着两年之约迅速流逝。林小雨心里焦急,只得想方设法的接私活,天天为赚那微不足道的几百块钱,被闻声而来的经纪人教训得狗血淋头。

很不走运的人生经历。

不过在沈琛看来,资料上的女孩隐忍而笨拙。而他那天晚上所见到的小孩说不上精明,但胜在机警又狡黠,很能察言观色装乖卖巧。

林小雨。

沈音之。

这两者的性格气质截然不同。

好像也只有外貌身体完全的相同。

催眠能做到这么彻底么?

指腹轻点桌面,瞥着照片里几乎不敢面对镜头的女孩,沈琛陷入短暂的深思。

周秘书站在身旁,陡然发现电脑屏幕上开着半个界面的监控,他们所谈论的那个话题主角好死不死,顺着阳台爬进另间卧室里。

一眼看中满满当当的酒柜,她高高兴兴地凑过去,踮脚拎出其中外形最好看的、系着丝绸蝴蝶结的两瓶。还举在灯光里上下左右地仔细观察,好像在正儿八经比较谁更好。

别挑了小祖宗。

周笙很想温馨提醒:沈先生作息良好不嗜烟酒,唯独睡前喜欢小酌半杯。这些能出现在他附近的红酒,个个非富即贵堪称酒中沈老板,小心摔了个贵的,你又要负债数万。

他下意识以为她要挑好酒。

当然正常人都会挑庄园挑年代,看色泽看平底压花精细度,小心翼翼挑出最好的品质来尝。

无奈沈音之不太正常,犹豫老半天后放下更好的酒,选择了稍次的品质。

原因很简单:

它的蝴蝶结系得比较漂亮。

周笙眼睁睁看着她扯掉好酒的丝绸带子,欢欢喜喜地往自个儿手里那瓶次酒脖子上、又系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蝴蝶结……

他恍然大悟了她的选酒标准。

他忍不住地干咳一声:“沈先生。”

沈琛抬起眼,正好瞧见沈音之抱着酒,正大光明走出书房,然后从沙发垫子后头摸出开酒器,趁着厨房里烧菜的阿姨不注意,熟练地打开瓶盖倒个满杯,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

看着是个惯犯。

还是个鉴赏能力不怎么样的惯犯,用五位数的红酒配天雷滚滚穿越剧,窝沙发里咯咯地笑。

“像资料上的人么?”沈琛问。

周笙脱口而出:“可太不像了。”

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语气不当,他眼观鼻鼻观心,立刻冷静且机智地转移话题:“星娱那边一直打电话来问林小姐的下落,估计是徐彪不肯放手。如果他打电话来要人,应该怎么回复?”

“我这没有林小雨,只有沈音之。”

沈琛不太在意地回:“如果他非要我的人,就让他来办公室找我谈。”

面上摆着一副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合法公民我们好好讲道理的姿态。

……谁信谁找死吧。

但凡徐彪剩点脑子,应该不至于再来自找苦吃。不过周笙细细琢磨着他的话语……

“需要帮沈小姐办个新身份么?”

“弄干净点。”

沈琛缓缓合上文件夹,垂落的眼睫根根分明,落下更一小片完全漆黑不透光的影子。薄削的唇角溢出低语:“留在身边总得干净点,不然早晚得扔掉,你说是么?周笙。“

他的声音轻淡如羽毛。

但没有人比周笙更清楚,沈先生所要的干净有多么彻底,又多么偏执,像个疯子白日做梦。

“是的。”他顺着话说:“您喜欢干净。”

两个男人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谈,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监控里客厅的电视进入广告时间,而沈音之悄悄朝摄像头靠近。

待他们慢半拍看过去时,她已经离得很近。

一张白生生的脸无限放大,睫毛浓密而长。沈音之早就发现了这个会动的东西,有意摇头晃脑害得它扭来扭去,像个肢体笨重的木偶。

“汤来了汤来了!”

刘阿姨端着排骨香菇汤从厨房里走出来,视线沿着堆叠的桌椅向上向上,再向上,真真吓得魂飞魄散,“那、那个不能玩的,你怎么爬这么高!下来下来,赶紧小心的下来,不然被沈老板周老板看到了要开除我的。”

小姑娘歪头疑惑:“他们能看得到?”

“看得到哇,这是监控嘛!”

紧跟时代潮流的中年妇女随口科普:”白天晚上都看得到,谁动它盯着谁。老板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看,想看什么时候的就看什么时候的,拿来抓贼最好用了。我家儿子就在家门外装了个……”

沈音之已经不听了。

她稍微动了动,脚底下摇晃。

不顾刘阿姨跑过来扶椅子又催又劝,更不在乎跌落的危险。沈音之只管自个儿新鲜有趣地抱住摄像头,小声地叽里咕噜起来,憋了好多天的话一股脑儿塞给它。

她觉得他能听到。

而事实是电脑没开声音,沈琛只能看到她嘴皮子开开合合。直到尾梢才渐渐慢下速度,正面对着他咬出无声地一句:

“沈先生,你什么时候才来看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说话,我高冷。

☆、生气

电脑没有声音。

但他分明听到了。

她那柔软而甜腻的嗓音,像糖果,像夏天化了一半的樱桃冰淇淋,几乎尽在耳旁。

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人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又或者漫漫多年里从未有过。

沈琛指尖一顿,破天荒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为了确认并非幻听,他忽然问向身旁:“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你看清楚了么?”

周笙下意识:“看清楚了。”

沈琛:“重复一遍。”

周笙:???

“您没看清?”

沈琛挑眉:不然呢?

彳亍口巴,被迫营业是男秘。反复默念着‘您是老板您说了算’,面无表情地复述:

“沈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果然话要分人说的。

他呀的太绝望,一点也不甜。

沈琛的手指重新敲点起桌面,犹如温厚长辈般善良提醒:“你不适合语气词,以后少用。”

周笙:“……”

别问,问就是沈老板英明神武别具慧眼。

忠心耿耿的秘书绝不诋毁老板的伟大形象,硬生生掰扯回正题:“今晚没有别的安排,您要去蝴蝶湾么?”

去不去呢。

沈琛望向电脑屏幕。

十多分钟的广告时间转瞬即逝,电视里重新播放起狗血小白且玛丽苏的穿越剧。

那胆大包天的皮小孩三两下爬下桌椅、踩回地面,连蹦带跳地窝进沙发裹成毛绒绒的一团。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盯住前方,而后伸手抱起酒瓶子……继续红酒配剧咕噜咕噜。

他定定凝望她很久,玩味很久。

妖魔鬼怪也好,别有用心的卧底也罢。

冷落了好几天。

是该去看看了。

*

晚七点,央视新闻横空出世。

年纪轻轻的沈音之,化身咸鱼平躺在沙发里,一根手指头无精打采地摁着遥控器,翻来覆去找了几十回,就是找不到好看的节目。

太没劲儿了。

太空虚了。

沈音之放下遥控,脑瓜里无数小心思蠢蠢欲动。这个现象用网剧女主的经典台词来概括,就是:闲来无事想越狱,实乃人之常情。

不过经过长达五天的暗中观察,她发现这回的西洋笼子可了不得。不但地处偏僻荒无人烟,而且还有个会说话会认人的厉害大门。

比如刘阿姨出去买柴米油盐。只要手指头往上一摁,它当场连说带唱:“指纹正确已开门。”

而她只是小心翼翼摸两把,跟刘阿姨前后相差不到半分钟,它立刻:“指纹错误请重试。”

试就试呗!

她试着往手指哈气,才摁两三遍手指而已。它又不耐烦地发起脾气,满口冷冰冰的:“警告、警告、危险警告。”还哔哔哔地乱闪红光。

凶死了。

傻子都不找你玩的。

厨房里飘着嘻唰唰的歌声,瞅了眼干劲满满打扫卫生的刘阿姨,沈音之果断绕开狗眼看人低的大门,猫手猫脚溜上楼梯。

推开自个儿的卧室门,再推开窗仔细看,果真在模糊的光影里找到一截笔直的水管。

这是下午偶然发现的。

现在要变成超级重要的工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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