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人物 王冲冲报道

“我和女朋友躺在酒店的床上。我一次次向她冲击,她一次次拒绝。当我强行插入她时,狂喜的浪潮席卷了全身,仿佛在她身上盖了一个章,宣示她是我的了。”

“结婚后的一天,我猛然醒悟,我对当时的女朋友只有控制欲、占有欲,唯独没有爱情。我让她痛苦,我伤害了她。”

这是多人独白话剧《男人独白》(The Penis Monologues)里“约会强奸”一章的台词。其他章节还讲述了男性自慰、尺寸焦虑、性爱支配、性少数、家庭暴力等故事。

该话剧模仿《阴道独白》的形式,以阴茎为线索,从男性视角反思性别暴力,这是第六届中国白丝带志愿者年会的特别项目。12月6日下午,由九名志愿者在北京首演。

2013年,北京林业大学性与性别研究所所长方刚副教授成立了“中国白丝带志愿者网络”,旨在推动男性参与终止家庭暴力、性暴力、恐同恐跨暴力等一切形式的性别暴力。

目前,中国白丝带网络已在全国30多个城市设立40多个服务站,为性暴力、家庭暴力受害者、目击者提供心理咨询服务,并为施暴者提供团体辅导。

原生家庭很差找到很棒的另一半(九个男人和一台戏的背后)(1)

《男人独白》话剧首演现场

本色出演讲述家暴经历:我想通过这个约束自己

顾伟是《男人独白》里九名表演者中的一位。他本色主演,讲述自己过去的家庭暴力故事。

婚后的顾伟,发火时常常欧打妻子。2014年4月,在一次严重的施暴后,妻子不再忍受,坚决离婚。

之后,顾伟偶然看到纪录片《中国反家暴纪实》,其中一集讲述了中国白丝带网络对施暴者的帮助。

影片中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性,让他想到当时遭受暴力的妻子,“她一定很疼,母亲也不理解她,一定很无助吧。”为此,他感到难过。

“为什么在外面是好好先生,回家就成了恶棍?”顾伟开始怀疑自己。

纪录片看完后,顾伟打热线过去,白丝带咨询师给做了他系统的心理辅导。他了解到父亲对他的暴力对他行为模式的影响,开始学会控制情绪。

在法国文化中心的舞台上,顾伟讲起自己故事,语气缓慢而坚定。他曾羞于当众袒露施暴经历,但发现”终究要面对自己,说出来对矫治自己有很大帮助。”

顾伟称,施暴者往往很自卑,只是通过暴力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他承认自己的控制、支配欲望,对妻子施暴是让她闭嘴。

如同他了解父亲对自己影响,他也担心儿子会模仿自己的暴力行为,所以自己必须站出来承认过错,必须改变。

这些故事的讲述,有助顾伟约束自己情绪激动时使用的暴力,“提醒自己之前的观念是错误的”。如今,顾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波动,会告诉自己需要调整状态,抽离环境冷静一下。

顾伟也想用自己的故事帮助他人。他希望其他施暴者能看到,也会意识到暴力行为是可以改变的。

“我和其他人一起乘坐白丝带公交车,司机是创始者方刚老师。我们就朝着认为正确的方向开就好了。”他形容白丝带网络和自己的关系。

他称,和前妻关系还算融洽,会聊聊孩子。顾伟也会告诉她自己在接受反暴力的咨询辅导,而对方也知道顾伟在慢慢改好。

顾伟给自己立下一个小目标,五年内不再出现任何暴力行为,到时他就向前妻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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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伟在台上表演

对施暴者的辅导:很困难,但会有效果

“为什么长着阴茎就要是男人呢,为什么人只能是男人或女人呢?”站在台上的高垒发出疑问,他穿着的黑色短袖外,套着一条裙子,手臂露出肌肉线条。

在独白剧里,他讲述了跨性别者对自我身份的认同,“我们不用去认定单一的性别阵营,我就是我自己。”

其他章节里,有人讲述在床上问女朋友“自己和前任谁更大”;有人称喜欢男上位做爱,因为“感觉是我在上她,支配她”;还有人讲述在排卵期体外射精,女生怀孕了,人流后两次宫外孕,失去两侧输卵管。

这些故事以阴茎为线索,探讨男性在性和社会中建构起的霸权,而男性霸权背后则是双输局面,既伤害了女性,又让男性自己陷入焦虑。

“我们被文化裹挟着,相互捅刀或者捅自己刀;演出的过程,就是所有演员自我反思的过程。我们也希望能引起更多人反思。”编剧彭锐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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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者座谈

反思也会带来行动和改变。2003年,方刚在中山大学看到独白剧《阴道独白》。十年后,他发起并成立了中国白丝带志愿者网络。

与《阴道独白》中女性自我性主体意识、权利平等意识觉醒不同,中国白丝带网络力主推动男性参与终止家庭暴力、性暴力、恐同恐跨暴力等一切形式的性别暴力。

目前,中国白丝带网络已在全国30多个城市设立40多个服务站,为性暴力、家庭暴力受害者、目击者提供心理咨询服务,并为施暴者提供团体辅导。

不过,让施暴者加入进来并不容易。可是当白丝带男性反对性别暴力公益热线(4000 110 391)开通时,第一个打来电话咨询的却是施暴者。

对此,方刚解释,男人也向往美好的生活,大家结婚也不是为了打老婆,只是暴力破坏了亲密关系。

一位来自新疆哈密站的工作人员称,直到第85次反家暴活动,一位施暴者父亲前来参加。在咨询的时候,两个女儿抱着父亲说,爸爸我原谅你。

该工作人员称:“只要持续地做工作,向施暴者针对性宣传,他们终究会来接受辅导的。”

但施暴者辅导的事业仍任重道远。

方刚称,由于中国目前没有针对施暴者强制辅导的法律规定,辅导施暴者总体仍比较困难。中国白丝带计划和中国妇联沟通,协调北京法院、公安机关,让不想离婚的施暴者参加反家暴辅导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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