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7月,北京城酷热难耐,但天气再热也没有北大校长蒋梦麟二婚的新闻热度高。

整个7月,上至社会名流,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在热议蒋梦麟弃发妻娶朋友妻的新闻。

因为这段惊世骇俗的婚姻,蒋梦麟声名扫地。

而这第二段婚姻,还只是蒋梦麟遭遇的第一段感情劫难,在后来的第三段婚姻中,蒋梦麟不但声名尽毁,而且丢了卿卿性命。

蒋梦麟是北大校史上任期最长的校长,历史学家吴相湘也曾称赞:“蒋梦麟先生在民国教育史上的地位,仅次于蔡元培。”

可因为一次又一次荒唐的婚姻,他一步步沦为笑柄,最终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蒋梦麟运动员(三婚前75岁蒋梦麟体检)(1)

图 | 蒋梦麟

和民国大部分文人一样,蒋梦麟的婚姻之路始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在22岁迎娶了一位名叫孙玉书的农村姑娘。

虽然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两人婚后仍相继生育了一子一女。完成父母的期待后,蒋梦麟便赴美国留学,留下孙玉书在家里照顾孩子、侍奉公婆。

九年后归国,蒋梦麟已是哥伦比亚大学博士,他顺利进入教育界,先被聘为北大教育系教授,后代理北大校长。

虽然事业步步高升,但蒋梦麟并没有嫌弃原配孙玉书,还又与孙玉书生下两儿一女。当时,北大同仁都以为蒋梦麟会像李大钊那样真心实意地守着小脚太太过平淡日子。

实际上,随着社会地位提升,蒋梦麟早想另觅时髦的新式女性为妻,只是苦于一直遇不到中意的新式女子。

1928年1月,34岁的北大教授高仁山被奉系军阀张作霖杀害,蒋梦麟的机会来了。

高仁山遗孀陶曾谷受过良好教育,曾在私立中学任教,正是蒋梦麟心仪的新式女子。

高仁山遇难后,陶曾谷一个人在乱世中抚养一双儿女,处境十分艰难。为了改善生计,她把一双儿女送到高仁山老家,交给高仁山的父母代为照顾,自己则留在北京城挣钱。

同年,蒋梦麟升任国民政府第一任教育部长,陶曾谷在北大教授的推荐下进入教育部工作,担任蒋梦麟的秘书。

因陶曾谷是故友之妻,蒋梦麟在工作之外对她格外照顾,结果两人渐渐生出了情愫。

终于遇到了情投意合的知识女性,蒋梦麟顾不得世俗眼光,在1932年以“包办婚姻,无共同语言”为由,向原配孙玉书提出离婚。

蒋梦麟运动员(三婚前75岁蒋梦麟体检)(2)

当地报纸在第一时间报道了蒋梦麟离婚的消息,蒋梦麟的二儿子在报纸上看到了父母离婚的新闻,以为是小报造谣,气得回家告诉了母亲孙玉书,淳朴的孙玉书只喃喃道:“你爹变心了”,便再无怨言。

孙玉书这边还在黯然神伤,成功摆脱原配的蒋梦麟却开心得忘了形,公开调侃:“狗皮膏药者,贴时不容易,撕开也痛苦,旧式婚姻之类是也。”

此时春风得意的蒋梦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调侃深深伤害了一个善良无辜的女人,更决计不会想到,有一日,自己还要偿还今日的冷酷,遭遇十倍、百倍的难堪。

抛弃旧式婚姻后,蒋梦麟迫不及待地迎接自己与陶曾谷的新式婚姻。

为了表示自己对再婚的慎重,蒋梦麟置办了一场风光的婚礼,并且请胡适作证婚人。

眼看蒋梦麟做了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胡适自是爽快答应了,但胡适夫人江冬秀可就不高兴了。

江冬秀生平最恨抛妻弃子的知识分子,婚礼当天,她索性锁上大门,把胡适关在家里。可怜胡教授只能不顾斯文地爬出窗户,赶上了蒋梦麟的婚礼。

婚礼上,46岁的蒋梦麟春风满面地对宾客说:

“我一生最敬爱高仁山兄,所以我愿意继续他的志愿去从事教育。因为爱高兄,所以我更爱他爱过的人,且更加倍地爱她,这样才对得起亡友。”

中国自古流传“朋友妻不可欺”,而蒋梦麟却当众把娶朋友妻说得如此情真意切,自然是引起了不小轰动。

1932年7月5日发行的《申报》特意刊文批判了这桩惊世骇俗的婚事,7月16日出版的《生活画报》第二期,更策划了专题《轰动一时的蒋陶婚姻》,图文并茂地报道了蒋梦麟和陶曾谷的婚事。

蒋梦麟运动员(三婚前75岁蒋梦麟体检)(3)

图 | 蒋梦麟 陶曾谷结婚报道

因为这段不为世容的婚姻,蒋梦麟一夕间声名扫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糟糕的是,陶曾谷与很多北大教授合不来,连带蒋梦麟在北大的声望也跌入谷底。

1944年,北大甚至爆发了“倒蒋迎胡”风潮,要求蒋梦麟下台,改请胡适出任北大校长。

无奈之下,蒋梦麟在1945年8月主动辞去北大校长职务。

傅斯年曾评价蒋梦麟:“孟邻(蒋梦麟)先生学问比不上孑民(蔡元培)先生,办事却比蔡先生高明。”

高仁山生前并没有因为妻子陶曾谷而受到排挤,但蒋梦麟这样一位办事高明的校长,却受妻子牵连被赶下了台,显然问题不在于陶曾谷,而在于蒋陶婚姻。

只能说,人人心中皆有准绳。

碍于身份,有些不满不便明说,但日积月累之下,不满总会表露在行动上。所有的纵欲贪欢,终是逃不过咎由自取的结局。

1949年,蒋梦麟和陶曾谷双双去了台湾,但1958年,陶曾谷便因病去世,那年蒋梦麟72岁。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古稀老人会在对亡妻的追思中度过余生,但陶曾谷看得异常清醒。临终前,她不舍地嘱咐自己的亲戚:

“孟邻的身体很好,而且太重感情了,我死了以后,他一定会受不住的,而且,我也不忍心他受长期的寂寞,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他找一个合适的对象,陪伴他……”

陶曾谷去世后,亲戚们给蒋梦麟介绍了一个又一个老伴,但他一个也没看上,不是他对亡妻忠贞,而是因为他年迈犹怀少年心,想找的不是共度余生的老伴,而是风情万种的美人。

直到1959年台北圆山饭店的一次宴会上,蒋梦麟终于遇到了心仪的美人——徐贤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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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徐贤乐

徐贤乐出生于江苏无锡的名门望族,祖父徐建寅是清末著名科学家,父亲徐献庭是两湖书院总教习。

因为家世好,徐贤乐自小接受良好教育,气质娴雅,加上天生貌美,她在上海光华大学读书时当选“校花”,大学毕业后在国民政府外交部工作,被誉为“部花”,到了台湾进中央信托局工作,又成为“局花”。

虽然徐贤乐当时已经51岁,但她保养得宜,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蒋梦麟当场对她一见钟情,第二天便主动给媒人打电话赞叹:“那位徐小姐太好了,脾气温柔,尤其是风度真好,太好了,太好了。”

媒人将蒋梦麟的爱意转达给了徐贤乐,但徐贤乐嫌蒋梦麟老,回应冷淡。

为了证明自己人老心不老,蒋梦麟充分发挥知识分子的特长,频频给徐贤乐寄出火热的情书,又用毛笔精心誊抄了一首五代词人顾奂的《诉衷情》寄给佳人:“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在蒋梦麟的热烈攻势下,徐贤乐渐渐心动,开始与他交往。结果两人一拍即合,感情快速升温,数月后便步入谈婚论嫁阶段。

蒋梦麟此时深陷黄昏恋中,完全无视徐贤乐不光彩的婚史。

徐贤乐的前夫是陆军中将杨杰,因杨杰受不了徐贤乐贪财,两人的婚姻只维持七个月便匆匆结束。徐贤乐也因为这段短暂的婚姻落得个“拜金女”的名号。

所以,当蒋梦麟在1961年1月宣布婚讯时,老友们都担心不已,纷纷出面劝阻他。

曾为他证婚的胡适言辞激烈地警告他:“孟邻先生太忠厚了,太入迷了,决不是能够应付她的人。将来孟邻先生必至于一文不名,六亲不上门;必至于日夜吵闹,使孟邻先生公事私事都不能办!”

宋美龄也很不看好徐贤乐,碍于身份,她不好出面劝蒋梦麟,便打电话给陆军上将陈诚的妻子,让陈诚去劝蒋梦麟。

于是,陈诚直截了当地告诉蒋梦麟:“我的太太接到蒋夫人宋美龄的电话,她坚决反对你跟这位徐小姐结婚,我的太太也反对,都要我转告于你,如果你一定要和她结婚,那么我们以后不能见面了,至少,你的夫人我们是不能见面了。”

可是,蒋梦麟的爱火如同老房子着了火般不可遏制,她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执意在1961年7月18日迎娶了徐贤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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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蒋梦麟与徐贤乐

因为反对的人太多,蒋梦麟不便公开举行婚礼,只在徐贤乐的侄女家举办了简单温馨的家庭式婚礼。

婚礼虽简单,75岁的蒋梦麟却激动不已,兴奋地告诉到场的亲友:“我已经到中心诊所检查过身体,他们说我没有老年人的疾病,心脏、血压一切都正常。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我一定不会害别人的。”

婚后没几天,蒋梦麟去看望了胡适,特意告诉胡适:“人家说她看上我的钱,其实她的钱比我的多。”

可是,仅仅一年后,蒋梦麟就被自己的话打脸了。

1962年12月6日,蒋梦麟不慎跌断腿,住进台北荣民总医院。

住院时间长了,徐贤乐抱怨蒋梦麟住院花费太大,坚持将蒋梦麟转到小病房。接着,她找个借口返回家中,将蒋梦麟和女儿蒋燕华、继女陶燕锦的财产转移至自己名下,又借口医药费无着,向蒋梦麟主持修建的石门水库借款一万元。

更令蒋梦麟难堪的是,徐贤乐竟将借住在他家中的同事沈宗瀚夫人赶了出去。

听闻徐贤乐的所作所为,蒋梦麟与她大吵一架,结果徐贤乐搬出了蒋家,并迁出了自己的户口。

蒋梦麟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他在1963年1月23日写下《分居理由书》,表示:

“两人的生活习惯、思想志趣无一相同,相处逾久,隔阂逾深,此次折骨就医,彼此意见更多不合,经多天考虑后‘决定分居’,每月给徐贤乐新台币三千元。”

三千元赡养费在徐贤乐眼中无异于“打发叫花子”,她表示无法接受蒋梦麟的分居理由,愤然拒绝分手。

蒋梦麟急了,又在2月8日发出第二封信,指责徐贤乐趁他住院动手术,擅自转移财产,领走他的利息、股息,甚至将女儿蒋燕华和继女陶燕锦的存款和股票也过了户。

至此,两人的感情纠纷上升为经济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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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徐贤乐女士

眼见蒋梦麟撕破脸面,徐贤乐索性自曝隐私,写下《复蒋梦麟书》,揭露蒋梦麟曾深情款款地向自己许诺“以前一草一木属于陶曾谷的,现在全部属于你了。”所谓借款及财产转移,完全是依照蒋梦麟当初的交代去做的。

想必蒋梦麟情到浓时确实许下过这些承诺,不好继续与徐贤乐打口水战,于是直接在4月9日找徐贤乐协商离婚,但徐贤乐在舆论上正占上风,不肯离婚。

无奈之下,蒋梦麟只好在第二天向台北地方法院正式请求离婚,并在当天召开记者招待会,老泪纵横地哭诉:

“我鼓起勇气与徐贤乐女士结婚,是希望再有一个幸福的家,来帮助我的事业。到现在一年多我失望了,我受到人所不能忍的痛苦,家是我痛苦的深渊。

我深深地后悔没有接受一年前突然不幸去世的故友胡适之先生的忠告,才犯下错误。我愧对故友,也应该有向故友认错的勇气,更要拿出勇气纠正错误。在经过亲友调处不谐之后,才毅然向法院起诉请求离婚,以求法律的保障。”

留洋归国数十载,蒋梦麟一直是位社会名流,现下为了摆脱痛苦的婚姻,不惜当众哭诉以博取舆论同情,已全然不顾名士风度。

回想当年,他也曾亲手将一个无辜的女人推入痛苦的深渊,他今日遭受的痛苦,仿佛在奉还那无辜女人昨日所遭的痛苦,讽刺意味真是很浓厚了。

蒋梦麟这番声泪俱下的指控,不啻于捅了马蜂窝,徐贤乐很快在《联合报》上发表长文《我与蒋梦麟》,一一驳斥蒋梦麟对她的指责。

而蒋梦麟铁了心离婚,7月30日又向台北地检院提起诉讼离婚,诉状中字字泣血:

“不意婚后不久,被告乖张之迹,即行暴露:诸如凌辱吾女,侵渎先室;需索敛聚,恶老嫌贫,经常詈骂,寝食不安……

被告对原告亡室陶女士本不相识,竟对亡者不时肆意辱骂,不准原告前往其墓凭吊,企图绝我忆念。对女儿燕华,则百般凌辱,迫令迁出,其行为乖张,难以枚举。”

这对怨偶的每轮隔空骂战都会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台湾各大报社紧跟热点,不失时机地将这场离婚拉锯战编写成一部高潮迭起的狗血小说,连载数月。

连香港《自由报》也忍不住凑热闹,作诗调侃蒋梦麟一番:“闻道先生负旧盟,金钱为重美人轻,徐娘解得夫妻味,从此萧然抱独身!”

蒋梦麟运动员(三婚前75岁蒋梦麟体检)(7)

蒋梦麟毕竟年近耄耋,耗不起旷日持久的离婚拉锯战,只好花钱消灾,将赡养费提高至50万元,这场沦为笑柄的离婚官司才终于在1964年1月23日落下帷幕。

可怜蒋梦麟身心皆受重创,仅仅半年后就被查出罹患肝癌。蒋梦麟确诊后迅速住进荣民总医院,但八天后便抱憾离世,终年78岁。

想想看,人生在世,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看似没有道理可言的感情债同样如此,你欠下一个人的感情债,总有另一个人会要回去。

文 | 安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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