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90年12月15日,电影《阿飞正传》正式上映,这是王家卫执导的第二部电影,依然是具有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电影。大量的人物旁白,浓重的画面色彩,犹如电影灵魂的配乐,喜欢的观众念念不忘,没兴趣的人直呼矫情看不懂。
其实电影的故事一点都不复杂,张国荣饰演的男主角旭仔,自幼被养母收养照顾,不知道亲生母亲是谁,性格偏执自我。长大后的他,成了个在情场上打转的风流浪子,跟售票员苏丽珍,舞女咪咪先后恋爱同居,然后相继跟她们分手。一直保守他身世秘密的养母即将出国移居,临走时将旭仔的身世告诉了他,原来旭仔是菲律宾贵族的私生子,得知身世后,旭仔前往菲律宾寻找生母,可是生母却拒绝见他,没见到母亲的旭仔转身离开,头也不回。不久,旭仔在购买假护照时卷入了危险,最终中枪身亡,死在了一列异国火车上,这只无脚鸟终于落地了。
一:多情浪子的背后,是情感上的不安与害怕旭仔是个情场高手,电影的一开场,他就用一个"一分钟"的故事,让张曼玉饰演的苏丽珍爱上他,可是,当苏丽珍暗示想结婚时,选择跟她分手,无论苏丽珍如何迁就勉强,都不为所动,决绝残忍。
跟苏丽珍分手不久,他用一对耳环,让舞女咪咪爱上他,跟他同居一起生活,为了让他开心,咪咪愿意趴在地上擦拭地板,弄得满身大汗,担心他缺钱用,愿意自己赚取养他,可即使如此,旭仔还是赶走了咪咪。
这一切的根源,只是童年对母爱的缺失,生母抛弃他,养母困住他,因为幼年没有爱,被抛弃的阴影,让他在成年后四处去寻找爱,可当他得到了又开始恐惧不安。
苏丽珍爱他,希望跟他结婚,这样的爱想要承担责任,这让他害怕,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让他不愿意跟任何女人结婚,承担任何责任,所以,他选择离开苏丽珍。
咪咪也爱她,虽然没有要结婚,但总是缠在他身边,性格强势热烈的咪咪,想要用自己的爱和讨好,完全占有他。
只是这样浓烈的情感,也让旭仔害怕不安,他害怕建立亲密的关系,被抛弃的经历,已经在他情感中根深蒂固,所以,为了不被别人拒绝抛弃,他总是在关系最亲密时,选择抛弃对方。
因为害怕受伤,所以选择封闭自己,放弃一切感情。
二:悲剧的根据,是被抛弃的阴影旭仔刚一出生,就被母亲送给养母照顾,养母之所以会收养他,是因为每个月可以领取50美金的抚养费,所以,从旭仔出生的这一刻起,生母的抛弃,养母的利益关系,就是他生命的底色。
如果养母能够用心照顾他,或许旭仔还不会受伤,可是养母偏偏告诉了他是被生母遗弃,被自己收养,可又不告诉他父母究竟是谁。养母用旭仔的身世秘密要挟他,将他捆在身边,当初收养旭仔是因为钱,之后困住他,是因为害怕,害怕旭仔会离开她,害怕自己多年的照顾付之东流,害怕自己最后孤身一人。
这样复杂的情感,让她和旭仔的关系也无比矛盾。
一方面,旭仔爱养母,看到养母被小白脸灌醉,在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他也没有嫌弃,照顾养母休息,然后出门去教训那个小白脸,要回了从养母那里偷走的耳环。
一方面,旭仔总是折腾养母,嘲讽她一把年纪养小白脸,逼她说出自己身世的秘密,就是不想让她开心。
旭仔其实渴望爱,但因为内心缺乏安全感,而害怕恐惧爱,所以,每当他得到一份浓烈的情感,亲密的关系时,他本能地选择离开,选择放弃。
在抛弃和别抛弃之间,他选择前者,他认定了自己就是只无脚鸟,永远得不到稳定的情感。
不是他不愿意接受情感,放下过去,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去菲律宾寻找的不仅仅是生母,也是自己的归属,一份情感上的认可,然而,生母的拒绝相认,彻底夺走了他最后一点希望,被抛弃,已经成了他的宿命。
三:每个人都有无法释怀的情感旭仔无法释怀过去,没有办法摆脱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所以,选择了游戏人间,用最浪漫致命的方式,让女人们爱上他,然后在狠心抛弃她们。
苏丽珍,体育会售票员,容貌清秀,少言寡语,对人总是冷冰冰,警惕性很强,可是却被旭仔攻破,乖乖女爱上花心男,爱得无法控制,即使旭仔拒绝了她的结婚要求,即使苏丽珍放下自尊委曲求全,即使旭仔已经交了新女朋友,她还是爱他,还是无法忘记他,在每个失眠的夜晚,在旭仔家楼下独自等待,虽然最后她终于放下,但与旭仔的过去,会成为牵绊她一生的记忆。
咪咪,妩媚艳丽的舞女,比苏丽珍更加强势勇敢,爱得更加义无反顾,即使旭仔抛弃她,去菲律宾找自己的生母,她也不愿意放弃,选择去菲律宾寻找旭仔,争取她的爱情。
两个性格迥异的女人,却在爱情面前无比卑微迁就。
其实每个人都如此。
刘德华饰演的警察超仔,默默喜欢苏丽珍,在她失恋的时候陪她漫无目的游走,陪她聊天说话,陪她度过最痛苦的时光,却不敢将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
张学友饰演的歪仔,是旭仔的好朋友,对咪咪一见钟情,即使咪咪不喜欢他,也禁止他喜欢自己,可他还是无法克制地喜欢咪咪,为了让咪咪开心,他卖掉了旭仔的车,把钱给咪咪让她去菲律宾找旭仔。他用自己的方式成全咪咪和自己的爱情。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爱的往往有恃无恐。
其实,旭仔得到的爱一点也不少,苏丽珍爱他,咪咪爱他,好朋友歪仔重视他俩的友情,情敌超仔在他醉倒街头时,好心收留照顾他。
其实,他的人生也不算太糟糕,其实他也可以改写悲剧的结果,只是,他始终无法释怀过去的情感,无法放下被抛弃的事实,让自己在矛盾的情感中挣扎痛苦。
四:王家卫的阿飞情节1958年的7月,王家卫在上海出生,五岁的时候,跟随父母来到香港生活,哥哥姐姐被留在老家,从此,他们成了他心底的牵挂。
陌生的环境和语言,让王家卫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适应,异乡人,是他内心深处的无助孤独。在多种文化环境中长大,让他对于归属感陌生又渴望,《阿飞正传》的时代背景放在了六十年代,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大部分人都很努力,希望靠自己的勤奋改写命运。
而旭仔是其中的异类,迷茫、不安、孤独、找不到自己的身份和归属,让他成了一个无根的人。所以,他不愿意正真地感受现实,去工作,去生活,而是用浪荡的方式逃避现实,报复情感,封闭自我,陷入了孤芳自赏的自恋当中,因为害怕爱,不敢爱,所以,他格外的自爱自恋自私自我,用最不负责任地方式对待感情,对待自己的人生,也最终走向了悲剧的结尾。
不过,旭仔下场了,新人又上台了,梁朝伟饰演的赌徒,在矮挤昏暗的阁楼里出场,慢条斯理地修剪指甲,整理服装,收拾香烟钞票,最后像旭仔一样梳理发型,三分钟的镜头,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不会觉突兀,我们都知道,这是另一个阿飞。
这也回到了电影的主题阿飞正传,电影不仅仅在讲旭仔的人生,也是在讲当时的一部分群体,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小年轻,奇装异服,轻狂自我,肆意地浪费消耗着最宝贵的时光,很多人会对这样的群体表示不屑鄙视,但王家卫却透过表面去探索他们内心的孤独与不安。
这部六十年的文艺爱情电影,即使在三十年回顾观看,依然会被电影中的人物打动,苏丽珍失恋时,痛苦折磨,彻夜游荡。咪咪被抛弃时,歇斯底里,四处寻找。歪仔为爱付出,不求回报。超仔默默陪伴,暗藏内心。旭仔对爱的渴望与害怕,风流多情背后的孤独与不安。
他们都是电影中些虚构的人物,却让我看到了每个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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