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妈和我说过‘蜘蛛咬了会生疮’，所以我原来也很害怕蜘蛛，其实它们有很多很精彩的故事。”——动物学学者陈占起
2018年11月30日，中国科学院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我国科学家研究发现，一种在亚热带地区生存的蜘蛛，有类似高等动物一样的哺乳和抚育后代的行为，这也是人类首次发现具有哺乳和抚育后代行为的无脊椎动物。论文在《Science》发表，题为Prolonged milk provisioning in a jumping spider（一种跳蛛的长期哺乳模式）。2019年1月12日，在上海科普大讲坛第132期绿螺讲堂暨第13期新问题沙龙中，陈占起博士从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赶来上海，分享了这段发现之旅。
大部分人对蜘蛛是恐惧的，觉得它们很毒、很脏、对人威胁很大。电影、小说中提到蜘蛛就是负面的词：邪恶、恶心。就连小时候，我妈和我说过“被蜘蛛咬了会生疮”。其实完全不是这样的，只有一小部分蜘蛛有毒，它们也并不可怕。它们有很多很精彩的故事。
举个例子，蜘蛛会跳舞你们知道吗？男蜘蛛对女蜘蛛说：“你看我好帅，我跳的舞也很棒，要不你就选我吧！”这是一种求偶炫耀的行为，在蜘蛛世界里，鲜艳的颜色、复杂的“舞步”意味着雄性更加优秀，更有可能与雌性交配。所以男孩子如果想摆脱单身，学学跳舞可能会有用~
言归正传，大蚁蛛吃奶这一行为的研究，是2012年开始的。那年的一次野外采集中，我发现了这样一个叶子，一个被缝合的叶子，一般是小动物们给即将出生的宝宝做的“育婴室”。大蚁蛛和它的巢为了让自己的卵顺利地孵化成蜘蛛宝宝，许多蜘蛛妈妈都有护卵的行为，有的带着卵生活，有的潜伏在卵周围保护。所以当时我期待的是，应该会有一个蜘蛛妈妈，和几个小蜘蛛宝宝或卵在里面生活。
但当打开的时候，却吓了自己一跳：5个成年蜘蛛跑了出来。这是一个集群生活的场景。什么样的动物集群？我们人类会聚集在一起，有的蚂蚁蜜蜂会集群生活。但是国内，已知的社会性蜘蛛只有一种（翼喜妩蛛 Philoponella alata），并不是大蚁蛛。一个繁殖巢里钻出很多成年个体，而且是在这种蜘蛛并不具有社会性的情况下，这个场景对于一个研究蜘蛛行为的人来说，非常颠覆认知。所以我猜测，可能是雌蜘蛛把自己的宝宝养大了。
这个猜测很大胆，因为蜘蛛是一类无脊椎动物，而在现有的认知框架里，抚养成年后代是高等脊椎动物才有的能力。对于现存大部分物种，尤其是无脊椎动物来说，雌性生完宝宝就不管了。还有一部分动物会把孩子养到有捕食能力后再离开；更进化一些的就是孩子具有捕食能力之后，再继续养一段时间，例如羊、鸡等等。
但是能把孩子抚育到成年个体，还继续养的，只有非常少的几种社会型脊椎动物：黑猩猩、红毛猩猩、象、人等。虽然无脊椎动物中，也有看起来像是在养宝宝的，蜜蜂、蚂蚁。我想说，那并不是妈妈在养新个体，它们的妈妈也并不会给新生儿食物，都是它们的“姐妹”（工蜂和工蚁）在寻找食物喂养它们，这和母子互动的行为模式是截然不同的。所以，真的是蜘蛛妈妈在喂养子代吗？如果是的话，她怎么喂食的？她会养多长时间？4年之后，我在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做博士后，才开始验证这个问题。
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科研中心发现的过程非常不容易：我能记录到20天之后有小蜘蛛出巢，但是20天之前蜘蛛妈妈在巢里干什么、它是怎么给小蜘蛛喂食的？开始猜测的喂食方式有这几种：
1.直接供应：比如鸟妈妈给鸟宝宝喂毛毛虫。
2.反刍：有一类蜘蛛捕捉到猎物后，会把猎物吃进去，消化一下，然后再“反刍”出来给小蜘蛛吃。
3.产营养卵：在一些蚂蚁和蛙等类群中存在。
4.排泄物：某些鱼类喂食子代的方式。
后来发现不是上面的任何一种情况，而是“喂奶”。蜘蛛母亲从生殖沟分泌出来一种富含营养的液滴，我们称为“蜘蛛乳汁”。在最初的20天之内，蜘蛛宝宝会跑到蜘蛛妈妈“泌乳”的位置主动求食，并且完全依赖“乳汁”存活。
有“乳汁”并不特殊，蟑螂、鸽子也有。蟑螂（Diploptera punctata）会分泌乳汁一样的营养液，鸽子在嗉囊中分泌营养液；但是小蟑螂并不会爬到母亲身上吃，雌蟑螂只会把营养液分泌进卵鞘中供其发育，一旦小蟑螂离开母体，就四散分开，并没有母子之间的行为互动；小鸽子也只是在刚孵化的前几天，吃到一点点鸽妈妈的营养液。鸽子“奶”和蟑螂“奶”作为无脊椎动物的蜘蛛，不仅产奶还主动喂奶，这才是非常奇特的一件事情。
小蜘蛛20天后就会偶尔主动外出捕猎，但是晚上还是会回巢“吃奶”，这个阶段是“断奶”前的过渡期。平均每一只小蜘蛛要吃40天的奶，40天之后再是真正的“断奶”，此时的小蜘蛛已经长到蜘蛛妈妈的80%那么重了。这个年龄对比人类来说，就相当于14岁左右。20天之后的奶并不重要，有或者没有小蜘蛛都可以成活。不过，家还是要回的。
*以上内容整理自上海科普大讲坛第132期绿螺讲堂
内容来源：上海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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