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红尘万年醉全诗(笔墨里的年爆竹除旧岁)(1)

新春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人们辞旧迎新,办年货、贴窗花、买新衣、包饺子、探亲访友……有滋有味的中国年,红红火火的中国年,热闹而隆重的中国年从未改变。在新春即将来临之际,天府周末推出“红红火火中国年”特别报道,溯源那些世代流传关于年的文化符号、精神寄托,探访那些从未终止的关于年的喜庆热烈、奇妙创意,期待中国年更红、更火。

自古以来,春节就是中国最重要的节日,更是文人墨客笔下最深情的追忆。唐诗宋词、元曲、小说、散文、戏剧中都能找到关于春节、过年的精彩描述。笔墨有温度,在这个庚子年春节,著名诗人周啸天、四川大学教授张放,将名人笔墨下的-年-娓娓道来。

除夕、元日、元宵

春节诗词渐入佳境

“中国人过春节的历史,可以上溯到三千多年前的殷商时期。”周啸天介绍,春节是中国时间跨度最长的传统节日,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其中有三个主要的节点,一是除夕,即大年三十;二是元日,又称正旦、岁首,即正月初一;最后一个就是元宵,又称上元、元夕、元夜,即正月十五。”周啸天说,传统诗词对春节的描绘,主要就集中在这三天。鲜为人知的是,这三天的诗词并非笼统地歌颂过年好,而是各有主题,风格各异。“除夕诗词断愁肠,元日诗词喜洋洋,元宵诗词最热闹,总而言之,是渐入佳境。”周啸天感叹道。

除夕

辞旧迎新百感交集

“除夕诗词多为抒发愁绪。”周啸天直言,这个愁,既有乡愁,也有文人伤春悲秋的人生感怀。“顾名思义,除夕有除旧迎新之意。对小孩来说,增加一岁固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在成人,不免百感交集。”周啸天拿唐人李福业的《岭外守岁》一诗举例,“冬去更筹尽,春随斗柄回。寒暄一夜隔,客鬓两年催。”诗写辞旧迎新,交织着喜悦和感伤两种复杂情绪。“其实,一夜之间,气温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变化,只是诗人心理上的感觉。不过新年,也是冬天与春天的分界线,所以是‘寒暄一夜隔’。诗人的愁绪在‘客鬓两年催’达到了高潮,这一句就是‘马齿徒增’的意思了,比喻自己年岁增加了。诗人是在岭外守岁、过年,古代交通不便,在他乡过年,不免会伤感。”周啸天说。

不过,除夕诗也有新年的喜气,“唐太宗李世民的《守岁》,算是最愉快的了!”周啸天吟诵道:“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最后一句写出了举国欢庆,可谓画龙点睛之笔。

元日

名篇当推王安石

正月初一,元日,也是诗人们热爱吟咏的对象。

“写元日的诗词,一般都要图个吉利,所以多以吉言为主,喜气洋洋。”周啸天直言,在孟浩然写的《田家元日》里,就表达了这样的情感。“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我年已强仕,无禄尚忧农。桑野就耕父,荷锄随牧童。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周啸天直言:“开篇紧扣元日,结尾是美好愿望。整首诗没有写辞旧迎新的热闹,没有抒发对亲人的思念,但诗人那种怡然自得的恬淡人生,跃然纸上,显然,对于新年,他相当憧憬,并心怀美好。”

周啸天认为,元日诗中的名篇,当推王安石的《元日》。诗中所描绘的情景,是最富民俗味的新年。每一句诗,就是一幅喜气洋洋的画卷——“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从这首诗,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的百姓过春节的习俗是放鞭炮、喝酒、换桃符……桃符是古人用桃木刻符于门,用来驱鬼,后来演变为春联、年画。五代以来,元日风俗之一是贴春联。这些习俗,一直沿袭至今,传统的年味儿并未消失。”周啸天感叹。

元宵

笔墨道尽繁华盛世

元宵诗中被广为描绘、着墨最重的是“灯”。周啸天提到了初唐诗人苏味道的《正月十五日夜》,“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妓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他说:“想象一下,整个长安成了灯的海洋,当夜京城还取消了宵禁,城门大开,百姓们通宵狂欢,车马、歌姬、鼓乐……各种热闹的场景交织在一起,好一个太平盛世来临!”

而另一首描写元宵的宋词,更为脍炙人口——辛弃疾《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周啸天解析道:“首句化用岑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更吹落,星如雨’描绘节日夜晚的焰火,五彩缤纷,如天雨流星。然后写香车宝马即游众,写凤箫鼓吹即声乐,写民间艺人的载歌载舞、鱼龙曼衍的社火百戏……展示出灯节繁华热闹,绚丽多彩,令人目不暇接。最后一句更是意境深远,提高了整首诗的知名度。”

现当代名家名作

展现独有人文关怀

如果说古代文学中写春节的诗词是以写景抒情为主,那么,现当代作家对“过年”则展现出独有的人文关怀。鲁迅、老舍、巴金、冰心……这些新文学的巨匠们或在作品中频繁描绘过年,或以过年为背景,关照芸芸众生。著名作家、四川大学教授张放表示,这样的文学更具现代性,这样的新年更有信仰。

《北京的春节》是老舍1951年创作的一篇散文。他的笔下,老北京过年是这样的:“除夕真热闹。家家赶做年菜,到处是酒肉的香味。男女老少都穿起新衣,门外贴上了红红的对联,屋里贴好了各色的年画。除夕夜家家灯火通宵,不许间断,鞭炮声日夜不绝。在外边做事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必定赶回家来吃团圆饭。”

沈从文的《忆湘西过年》描绘了湘西小县城过年情景:“逢年过节,各街坊多有自己的灯。由初一到十二叫送灯,只是全城敲锣打鼓各处玩去。白天多大锣大鼓在桥头上表演戏水,或在八九张方桌上盘旋上下。晚上则在灯火下玩蚌壳精,用细乐伴奏。十三到十五叫烧灯,主要比赛转到另一方面,看谁家焰火出众超群……”

冰心《童年的春节》,描写了母亲为过年做的美食,突出中国人的饮食观——“裹满红糟的糟肉,还有用酱油、白糖和各种香料煮的卤肉,还蒸上好几笼屉的红糖年糕……”

民风民俗、天伦之乐、美食佳肴……这些现当代作家,都在自己的作品中为“年”留下了笔墨。“许地山、巴金、李劼人等都写过新年,我认为,过年不仅仅是中国人的习惯,而是中国人的信仰。血脉亲情、乡愁别怨、祭祖拜宗……都在那短短的几天得到慰藉,那是一种精神深处的信仰。”张放说,基于此,在中国文坛,无数文人都很重视过年这个话题,他们描写过年的情景,或者以过年为背景,讲述人间冷暖。

写过年,不得不提鲁迅。张放说:“鲁迅有很多作品都是以过年为背景,他自己非常重视过年,因为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回去看望母亲,回到绍兴省亲。”《祝福》开篇就是描绘新年:“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他也描述民风民俗,“这是鲁镇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迎接福神,拜求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的。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地洗,女人的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有的还戴着绞丝银镯子……”

与古诗词相比,鲁迅的描述更沉郁了些。他新年听到的,除了“爆竹声中一岁除”,还有祥林嫂、吕纬甫、孔乙己的命运多舛。张放直言,这并不是鲁迅与新年过不去,也不是他特立独行想要创作悲剧,“其实这是五四时期的现代知识分子与古代士大夫最本质的区别。”张放解析道,古典诗词里士大夫对过年主要是描写辞旧迎新和民风民俗,而现代知识分子,除了描写表面上的新年气象,更重要的是在关注人和社会。“芸芸众生,他们的生存问题、存在意义、未来走向……这些才是现代文人思考的重点。”张放感叹,鲁迅这些现代文人的新年愿望,应是天下人都有美好的新年,“他们的文字,才真正具有人文关怀。”

分岁筵、安乐菜史书里的风味年夜饭

民以食为天,年夜饭是过年的重头戏。一顿地道的年夜饭有什么菜式,怎样享用?民俗专家江玉祥经过严谨考证,讲述各类史书中记载的各具地方特色的年夜饭。

祭祀毕,则长幼聚饮,谓之吃年夜饭。清末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里“年饭”条记北京吃年饭风俗:“年饭用金银米为之,上插松柏枝,缀以金钱、枣、栗、龙眼、香枝,破五之后方始去之。”年饭要有余有剩,按传统习惯,正月初一至初五之内不得以生米为炊,第二年吃头年的饭,以取连年有余的吉兆。北方民俗,盛行除夕包水饺。清李光庭著《乡言解颐》卷四《新年十事·水饺》:“除夕包水饺,谓之煮饽饽,亦犹上元元宵、端阳角黍、中秋月饼之类也。”

江南的年夜饭则别有风味。《清嘉录》“年饭”条记苏州吃年饭风俗:“煮饭盛新竹箩中,置红橘、乌菱、荸荠诸果及糕元宝,并插松柏枝于上,陈列中堂,至新年蒸食之,取有余粮之意,名曰‘年饭’。又预淘数日之米,于新年可支许时,亦供案头,名曰‘万年粮米’。”此外,苏州风俗,亦称年夜饭为分岁筵。分岁筵中,有一道安乐菜,以风干茄蒂杂果蔬为之,下箸必先尝此品。因为唐代陈藏器的《本草拾遗》云:“茄,一名落苏。”而吴语落、乐同音,落苏即乐苏,边吃边叫,以讨苏人快乐的口彩。

成都年俗,从腊月十六之后,均有吃年饭者,多数人家是在除夕吃年饭。年饭桌上菜肴:腊肉香肠、鸡鸭鱼肉,不可或缺;红白萝卜、韭黄、芹菜、莴笋,冬令菜蔬,样样俱全。一年辛苦,大吃一顿,务必丰盛,方能讨得有余有剩的吉兆。清朝刘沅《蜀中新年竹枝词》:“只鸡尊酒算奇珍,祭罢财神又土神。只恐旁人忘忌讳,不祥语至最堪嗔。”刘沅自注:“除夕日祀神毕,一家聚食,谓之‘年饭’,特忌妄言。”此外,发压岁钱、守岁这些习俗,《燕京岁时记·压岁钱》《东京梦华录》《风土记》等也有详细记载。(记者 肖姗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