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姜树青农历腊月二十八,是普集镇的最后一个年集此刻的夜半时分,我想写一篇和赶集有关的文字了,下面我们就来说一说关于比农村有年味的年集?我们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比农村有年味的年集(青未了赶年集)

比农村有年味的年集

文 | 姜树青

农历腊月二十八,是普集镇的最后一个年集。此刻的夜半时分,我想写一篇和赶集有关的文字了。

其实,想写篇和赶集有关的文字这个想法已有一段时间了,但始终未付诸于行动,可一旦有了想法不兑现,那种感觉就好比饿了得立即吃点东西,渴了必须得喝水一样,不然就难受无比。我曾经和知己文友霞姐说过这样的话:“一时的想法和灵感就好比不小心怀了身孕,假如打掉挺心疼,但留着吧,肚皮日渐鼓胀,身子沉坠疲累,啥时候这个孩子呱呱落地了,身也轻了,心也悦了。”既然这样,权当前段时间是“孕育”了,那么今天说啥我也得“分娩”了。

之所以想写写赶集,是因为人至中年总爱追忆以往的岁月,其中一些有关赶集的片段总反反复复白天出现在脑海里,夜晚播放于梦境中,以至于成了我和孩子闲聊儿时往事时的丰富素料。

最早我对赶集一词有印象大约是在四五岁的时候。说是赶集,其实我没去“赶”,是母亲去赶。我记不清赶集前母亲挎的那个篮子是空的还是放了什么东西了,前几天和九十岁的母亲闲聊才知道篮子有时是空的,有时会装上几个鸡蛋——那是家里那只勤快的“棉花种”大母鸡下的。母亲把鸡蛋拿到集上卖掉,用得来的钱买回全家老小生活所需的各类物品:有时是几个针头线脑,有时是一双棉袜或者是一把剪子和镰刀。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个还未彻底解决温饱的日子里,大人们赶集上店只为购买过日子急需的必备品,可怜的收入和穷苦的家境容不得购买水果点心等零食。但小孩子们总是嘴馋贪吃的,总奢望着能从大人赶集背回来的口袋或者篮子里翻找出可以吃的美食。那时候见不到到橘子香蕉菠萝等南方水果,就是苹果桃子等当地的水果也是稀罕鲜见的,所谓的水果零食就是柿饼、软枣、山楂、花生等。虽如此,也足可以勾起孩子们的馋欲了,能吃到,也算是奢侈的美梦和盼望了。

每到母亲去赶集,临近中午,我就跑到村西头的土坡上去等。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像一条小白龙蜿蜒着通向了凤凰山,翻过山顶,就是普集,赶完集的母亲翻过山,就是沿着这条“白龙”路姗姗而回的。用姗姗一词只想表达我急盼的心情,其实描写母亲赶集归来的走路步态应该用蹒跚最为确切,因为山路崎岖,一路步行,加上母亲是小脚。当我终于从赶集者串成的长龙中(那时赶集上店者都是步行)眺望到母亲的身影时,我狂喜着撒开脚丫子飞奔而去。

母亲从篮子里摸出好吃的递给我,有时是几个软枣,有时是一个柿饼。我吮吸着美食拉着母亲的衣角往家走,感到生活是那样的美好。四五岁的我不懂用精美的词语描绘当时的感受和心情,当我在一年级下学期的语文课本里第一次学到“幸福”这个词的时候,脑海中首次浮现出的就是这个场景。

我经常和女儿说第一次吃到火烧时候的场景:大约是在1974年前后,我五六岁时。有次母亲赶集回来,篮子里多出了几个用黑纸包着的东西。母亲揭开透着星点油渍的粗糙黑纸,露出来三个面饼,圆圆的,焦黄色,母亲说这是火烧。母亲把三个火烧一掰为二分成了六份,除了分给我们五个孩子每人一份外,其余那份又用黑油纸包了起来,我们都知道那是给上班的父亲留的。永远忘不了吃完那半个火烧后的感觉,这种用油和面混合起来又经过了炉火烘烤出来的味道咋就香的那样浓烈和刻骨啊!以致五十年的岁月冲刷都未曾有丝毫的消减褪变,即便此刻回忆起来那种迷醉的油面香仍在唇齿间氤氲弥漫。

如今火烧早已是我们的主食,却再也吃不出那样的香味了,抑或是制作的材料和技术与以前不同了?还是吃多了味觉麻木了?每当我说起时,老母亲都说:“现在日子好过了,啥都不缺了,人都吃诈鼻了。”

过后我听母亲说那次买的火烧一毛钱一个。在猪肉七毛多钱一斤的年代里,一毛钱就是个大钱了。母亲说那次只所以舍得买了三个火烧是因为卖了二十斤黄豆。那年雨水丰沛,家里在山上开出的自留荒地慷慨奉献出不少豆荚。“不卖点东西哪有钱花啊?你还记得咋给你买的铅笔盒了吗?”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一阵酸疼。铅笔盒!那个盒面上画着五个小人的铁皮铅笔盒,那件被我视为此生最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够忘记?它的贵重不单单在于价格,也不单单在于我日思夜想的渴望拥有,而是买它的过程,我一辈子也终生难忘啊。

那是1980年我上四年级的事情。从1976年入学一直到四年级,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是班里第二,无论大小考试,第一名永远被那个叫学子的女孩子霸占着,那时候总觉得人家就是娘胎里自带的天资聪颖,可时至今日,站了三十二年讲台的我才知道根源在于学习方法的不同和勤奋程度有异,假如时光能再倒退四十多年——唉,可惜啊,人生这趟列车只有单程不会往返。

母亲心灵手巧,好强能干,可大字不识一个。时代的变迁和生活的经验使她愈发认识到文化的重要性,她要让她的孩子们靠“知识改变命运”。母亲虽然没文化,却极懂得“胡萝卜加大棒”的教育方式最见效,所以当我跟着她去赶集,在普集百货大楼的柜台橱窗里相中了那个画着五个小人的铁皮铅笔盒时,面对我馋贪的目光和央求,母亲提出了她的要求:“啥时候你在班里考第一了就给你买!”

铅笔盒的价格是五元八角,这在当时算是一大件,但母亲既然答应了,再苦再穷也不会食言。我一定要得到那铅笔盒!我一定要突破第二勇争第一!

任何时代物质和经济的奖惩都是最见效的。精美的铅笔盒突然激发了我的勤奋和智慧,年底期末考试,我居然前所未有的考了班第一。腊月二十放了寒假,当我把带有考试成绩和班主任评语的“家长通知书”以及奖状递给母亲时,她笑了:“真是好样的!大后天就是腊月二十三年集了,咱去买铅笔盒!”

三天咋这样漫长呀!终于等到腊月二十三年集了。天刚微亮,母亲就把两袋玉米放在了手推车上——虽说年集也得一如既往的先卖粮食再赶集,否则哪有钱买所需物品?更因为这次得买年货,还得给我买奖励品“大件”,这得需要不少钱的,所以手推车上的粮食由以前的一袋变成了两袋。

晨曦微光中,载满两袋玉米的大手推车被母亲推着行进在了通往集市的路上。山路崎岖不平,小脚的母亲推着那重重的手推车愣是快步如飞,这让紧随其后亦步亦趋的我很是不解。生活的压力总能激发起人体内巨大的潜能!时至今日,每当九十岁的老母亲因走路脚疼让我给她修那双畸形小脚的时候,我都深深震撼人体内蕴藏着的潜能是何等的巨大和弹性。这双被裹缠变形的小脚就是走路也费力不便,更何况在那个年代还要推车挑担,忙里忙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我的老母亲啊,想到您吃的苦,受的罪,我心疼的似乎听到了碎裂声。

腊月二十三,昔日熙熙攘攘的粮市冷冷清清,这是年前的倒数第二个集,人们都忙活着置办年货了,所以无论卖者还是买者都远不及往常多。

在我的协助下,母亲把两袋玉米从车上卸下来,放在了利于买卖的地势上,我站在母亲的旁边,一边照看着大推车一边看着母亲和偶尔过来问价的买家讨价还价。寒风像穷凶极恶的虫子,不住地从衣领、袖口和棉裤的筒口钻了进去,吹的身子透凉而刺骨,被冻硬的土路把棉靴里的脚咯的冰凉而疼痛,我缩着脖子,抄着手,跺着脚,焦急而渴求的望着路过的行人。突然,我的眼光被一个用“诏话”(普通话)喊爸爸妈妈的小女孩吸引住了,她大约比我小两三岁,梳着小辫,模样俊秀,头上的紫红绸子蝴蝶结和脚上的翻毛小皮靴以及她手里拿着的糖葫芦,桩桩件件无不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眼和心,或许她可能是和爸爸妈妈从某个大城市来到乡下的奶奶家或者姥姥家过年吧?

爸爸妈妈一定是挣工资的非农业人口,她们的兜里一定揣着现成的钱,她们一定不用卖粮食买粮食,她们在粮市上走可能仅仅只是路过而已,不然为什么面对我们家两大袋籽粒饱满黄澄澄的玉米不闻不问呢?当这三口之家经过我跟前时,我是那样渴望小女孩能和我对望一眼,可是,没有。她带着毛线手套的手一只被妈妈攥握着,另一只拿着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很认真地吃着。她就这样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经过了我!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我的心突然一阵酸涩,眼睛就像被两只紫红色的蝴蝶翅膀掠扫到了,突然一阵巨疼,待睁开眼,感觉又酸又辣,用手背一抹,是泪。

知女莫如母。酸辣无声的眼泪像汽油瞬间把母亲的心浇的灼烧而疼痛。面对前来问价的人,她再也不固执的讨价还价了。她接过买粮者递过来的钱,用手蘸着唾液一边细数一边嘟囔着钱数。四年级的我面对这样的算术已不在话下,当我算出竟比最初的计划少卖了四块多后,突然有了一种负罪感——是我的眼泪催促母亲提前结束了卖粮,是我的眼泪大大降低了那两大袋籽粒饱满黄澄澄的玉米身价。

卖掉了玉米,身上有了钱,没等买年货,母亲就直接带我来到了普集百货大楼——她打算让孩子先拿到铅笔盒再去买年货,那样早来的幸福或许会驱除寒冷,让她的孩子缓解下被冻的手疼脚麻吧?

终于又站到普集大楼的柜台前了,当我再次从透明橱柜里看见那朝思暮想的铅笔盒时,即将得到的狂喜和激动让我冻麻了的手脚瞬间有了种温热和奇痒。

年轻漂亮的售货员阿姨嗓音真好听:“小姑娘,我给你挑了个质量最好的,属它铁皮厚,沉,结实。”

我喜滋滋的接过售货员阿姨递过来的铅笔盒,刚要打开盒盖,猛然听到母亲一声惊恐的喊叫:“唉呀!钱呢?我的钱呢?”

母亲放钱的裤口袋被刀片齐整整地切开了一个长条的口子,连同被切的还有那包钱的小手帕。

“我的钱被偷了!我的钱没了!我还没给孩子买铅笔盒和年货呢?”惊恐、心疼、懊悔、绝望瞬间把不到五十岁的母亲变的苍老和可怜。

母亲愤怒的哭喊,自责的叹息,无助的眼神,围观者带着惋惜的安慰,同情的目光,对偷盗者恶毒的诅咒------顿时,泪倾泻而下,再也顾不上羞涩,我张开大嘴,嚎啕大哭。

记不清是怎么到家的,只知道到家后我病了,刺骨的寒冷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使我昏昏沉沉,高烧不退。吃药,打针,两天两夜不见成效,母亲心焦如焚。第三天早上,烧的迷迷糊糊的我昏睡中突然不住地嘟囔起“铅笔盒---铅笔盒”,母亲再也等不到腊月二十八大集了,于是,二哥接过母亲给的六元钱一溜小跑提前把铅笔盒买回了家。说来也神奇,铅笔盒真的就是灵丹妙药,当母亲把铅笔盒放进我怀里,我突然就清醒了,看到我露出的笑容,母亲哭了。

一晃眼,四十多年过去了,日子是真不经过啊,这不,一眨巴眼又到年底了,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刚刚放假回到家的女儿和我说:“妈妈,明天咱去普集赶年集吧,咱去你买铅笔盒的那个百货大楼去看看?对了,我还要给你买几串糖葫芦——”

2022年1月29日(农历腊月二十七夜)

作者简介:姜树青,中学高级教师,济南作协会员,章丘作协会员,喜欢文学和音乐,爱用文字记录身边的人和事,多篇文章曾获奖并被报刊和新媒体发表。

壹点号山东金融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