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王永（河南新野人）
编辑：胖爷
去年底，父亲给我打电话说，今年回来，在深圳买点像样的衣服。媒人给你介绍了几个相亲对象，钱别乱花，相亲花钱的地方多。听到父亲苍老的声音，我一阵难受。
父亲生于1950年，41岁才有我，他今年已经72岁了，我的婚事成了父亲最大的难题。
母亲是智障，腿还有点瘸。她90年代初被人贩子拐卖过来，卖给了父亲当老婆，人贩子已经受到了法律制裁。
处于这样的家庭环境，我没念多少学，2007年来到深圳打工。
在深圳打工这些年，家里人或者邻居，断断续续介绍过一些对象给我。有的是轻微神经，有的大我五六岁，是离婚带两个孩子的，还有越南的。
我父亲特别热衷我娶个越南媳妇，10万块左右就可以搞定，只要好好对待人家，她不会逃跑。还会好好照顾家庭，做饭、洗衣服、下地干活，样样都行。
无论父亲怎么说，我都以各种理由推辞掉。父亲因此骂过我不知多少次。那时，我正和一位广东雷州女孩热恋。她是1993年的，我们参加自考时认识，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因为家里很穷，在深圳打工的七八年，每年回家都没有媒人上我家来。别人也都看不上，也知道你在县城买不起房，拿不出彩礼。
后来，我从流水线工人，转到文化公司做文案策划、摄影，前两年，经人介绍，进了街道办当临时工，写公文。
临时工虽然工资不高，但对外面的人来讲，总比工厂打工强多了。慢慢地，老家的媒人才开始给我介绍对象。
回到河南，刚进家门，媒人闻声而来。她们虽然巧舌如簧，但有时候，讲的也是实话。现在河南女孩稀缺，基本上是要求县城有房。家里没房，就会提出高额彩礼。
媒人说，不但女孩，即使二婚带孩子的，要求也高。不但县城有房，而且要再拿20万的彩礼。她又劝我，你们家困难，找个条件差点的也没关系。
我没吱声。媒人举例子说，隔壁镇不远，有个女孩，比你小几岁，小时候受过惊吓，稍微呆一点，人非常老实本分。父亲一听，立刻来劲，问彩礼多少？
媒人把两根食指往中间一架，说要10万。对方就一个女孩子，是招亲，不是到你家来。嫁过来的话，就更多了。她降低标准，为了有人养活父母。
父亲瞧我一眼，征求意见。我明白他的意见，只要脑子没有问题，善良就行。哪怕女方断了两个手指头，断了两根脚指头，人丑一点，甚至大几岁，都没有关系。
媒人盯着我看了一会，眼珠转了几圈，你家庭条件在这里摆着，没有几个人会看你以后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你以后怎么样？人家都看现在。
我的想法招亲也行，但人太呆板，害怕有问题。媒人觉得我是独生子，招出去以后，父亲怎么办？我把父亲带过去，答应招亲，对方不可能不让养活父母？大家都是父母生，父母养的。
招亲的路也是可以，得遇上才行。村子里一个女孩子，有七八个媒人缠着都不止。大学还没上完，媒人一趟一趟上门来说。
深圳单身女孩很多，女孩虽然缺，三十多岁的，晃来晃去，就是不结婚的也多，谁有什么办法？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与价值观。
媒人见我该女没兴趣，又介绍另一个，这次是二婚。社旗县人，准备招亲，家里是三层楼，但有一个一岁的儿子。
父亲没有意见，我也点头同意。媒人就开始联系车，准备明天去社旗县看情况。
晚上十一点，媒人来电话说，那边不招亲了，还是嫁。又另外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是1992年的，在上海打工，也准备嫁，不招亲。
早上去的时候，才和父亲交代，父亲也无所谓，大概是去办理跟婚姻有关的事就好。那天早上，我和父亲早上7:30就赶到镇上去。
我这边一共去了三个媒人，我本村一个媒人，我隔壁村一个媒人，镇上一个媒人。加上父亲、我、司机、三个媒人，我这边一共去了六个人。媒人请了一辆面包车，感觉像是去打架。
河南这边的媒人，相互关联，盘根错节，谁也别想撇开谁。张三是媒人，认识李四，李四也是媒人，又认识王五。王五知道一个女孩信息，来自其他县。其他县那边，又牵扯到赵六、赵七两个媒人。
如果一场相亲，只有四个媒人参与，可以少花一些钱。家庭特别好的，媒人自己亲戚的女儿，也给你介绍。
媒人们有个微信交流群。张三认识一个女的相亲头，发到群里。一群人都在关注，找下面所有没结婚的男方家庭，总能给你推荐几个。
去社旗相亲那天，媒人都没有吃早餐。车到油田时，每个人吃了一碗胡辣汤和一份油条，才出发。
到达相亲对象附近，又上来一位女方的媒人，是个中年妇女。中年妇女的上线，是个中年男子，都是微信电话联络，没有见到中年男子本人。
从女媒人的谈话中，得知他正在安排其他相亲对象，今天要处理六场相亲。等于女方有两个媒人管理这件事。
上车后，女媒人交代我买一箱鸡蛋和牛奶。毕竟到女方家空手去，总归不好。
女方母亲出来迎接我们，女媒人带我进去，其他媒人在外面车上等着。
女方家在马路边是两层楼房，进入里面去，又有一个老式的青砖大尖房，大概是舍不得拆掉，青砖瓦房正间生了一堆火，西边一个屋子，养了一头老母牛。
相亲对象穿羽绒服、棉靴，脸蛋圆圆的，坐在边上烤火，女媒人与相亲对象母亲出去了，留下我们两个一起聊。
女孩在上海打工，做美容，管吃住，也拿提成，一般下午上班，有时候凌晨一两点才下班。我介绍，自己是做文案策划的，女孩不懂。我解释说；就是文职，做做合同、方案、新闻、项目申报之类的。
女孩点点头，略有会意，问我将来准备在哪里发展。我说可以的话，就在深圳，到时惠州或者哪里首付买个房。
女孩说自己喜欢平淡，不太喜欢奋斗了。我一听，大概知道自己没戏了，聊了十来分钟，媒人进来，将女孩和我叫出去，问聊的怎么样？
我和女孩都说还好。媒人说，男方都要对女孩表示表示，一般都是两张，是见面礼。女孩摇头说不用，媒人在女孩肩膀上轻拍一下，说这是规矩。
我转了两百红包，女孩送我出门。我们两个站起来才发现，女孩到我鼻尖了。我一米七八的个头，女孩有一米六八的样子，穿上高跟鞋，和我平齐。
司机开车拉我们到附近饭店吃饭，那边媒人没有去，因为太忙。中午点的是一盘凉拌牛肉、一盘红烧鱼、一盘木耳炒肉，一盘红烧茄子，一盘炒腐竹、一盘莲藕炒肉、一盘酸辣土豆丝，一锅羊肉汤。酒是江苏洋河股份的洋河大曲，好像是88元。
河南那边，平时都是喝30来块的酒，甚至散酒。烟是每个人两盒黄鹤楼，另外媒人每个人是200元红包，五个媒人是1000元红包，司机因为和我和堂哥认识，只收了300元，中午饭一起是花了450元左右。烟酒红包算下来，这一天，大概2000出头。
实际上，给媒人的钱，永远是大头。这一次相亲，总共五个媒人。媒人不断说，自己只是搭台的，唱戏靠自己。成了给媒人一个人最低2000元，不成就200元。
回家，媒人每天问我，聊的怎么样，你看什么时候能结婚？
一连三天如此。我有点恼火，想发脾气，还是忍住了，谁让自己是菜鸟呢。只说没有那么快，结婚的事，哪三天两天就搞定了，起码有个了解的过程吧。
四五天后，我探底女孩。女孩说自己只想平平淡淡的，不想再奋斗了。家里待不习惯，还是在沿海比较好，问我是不是结婚了就买房，我只能回答暂时还买不了的。
后来，就聊的少。
隔了两天不到，媒人跑到我家去。问我有没有找社旗的女孩玩，去给人家买衣服，表示自己的决心。我说么有。媒人发火了，说你怎么这么笨呢，去给女孩买几件衣服，吃吃饭，说不准这事就成了。
我只想说，可能是我真的落后。买几件衣服，吃几次饭就可以结婚了？
第一次相亲没有希望后，在年初五的时候，媒人又安排了一场招亲的相亲。我请朋友帮忙，用的是朋友的雪佛兰车。朋友开车带我和媒人去的隔壁镇相亲，这次，少了个媒人，也少了我父亲。
朋友很乐意帮忙，但我不能亏了朋友，除了当天吃饭，后续来到广东我还要多请他喝几次酒。因为耽误，相亲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女孩1992年生人，大专学历，学软件开发，还是在上海，家里有个妹妹。她们家中，只有姊妹两个，于是选择了相亲。
女孩个子不高，一米五八，短发，眼神看起来有点犀利。相互了解对方的情况后，加了微信。聊天时，女孩说，我不一定招亲，我还有一个妹妹。
我顿时感觉被骗了一样，她不一定招亲，或者招亲的想法没有那么坚定吧。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女孩的父亲与母亲，都来了，为了赢得一个好印象，凡是女性来的，我都请他们吃糖果，凡是男性走近的，我都给他们掏支香烟。
中午安排的午饭，无论我们怎么邀请女方家人，他们都不答应。女孩来的时候，骑着三轮电车，拉着自己的母亲，我送她们离开后。照例还是与双方媒人在镇上吃的中午饭。
女孩走的时候，我给她发了200元红包，她没收。媒人还是200元红包和两包香烟，炒了五六个菜，管顿午饭。回去后，媒人照例还是每天一个电话，问与女孩进展的程度。
眼看到了开工日期，我延期了几天。第三天的时候，我问女孩，能不能就招亲这个事谈谈自己的看法，女孩觉得太早了，起码相互了解了解再说。
我继续在家等，跟女孩聊天时，女孩说初七就从老家坐顺风车去了上海。我大概也知道，今年婚姻的问题没法解决了。
我跟媒人说了情况，自己也准备订火车票去深圳，媒人说问问对方，你先别急着走，说不准这个年你就结婚了，但半天也没有回信息。
差不多等了七八个小时，媒人电话说。你小子有福气了，女孩是去上海请婚假，准备回来和你结婚的。我当时笑笑，但凭我在江湖十来年的经历，这是骗人的。
第二天，媒人打电话，语气有些不好。那边媒人说：相亲那天，在女孩那边说要不是因为家里穷，我才不招亲呢。女孩觉得你心不诚，人家生气走了。
我说没有。媒人坚定说，我说了。
次日，媒人说，这个不行，我再给你介绍一个。
媒人通过微信，给我发了一张女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又黑又胖，短发，脸像瓦盆一样大，两手插在口袋内，说不出什么感觉。媒人说女孩24岁，比我小八岁。
我把照片发给朋友，让朋友看。朋友龇牙咧嘴的笑：24岁？我看40岁也有了。
媒人又来了我家一次，讲隔壁村子上的某某，也是找了一个笨笨的人，一家人过的幸幸福福。
我问怎么个笨？
父亲说那娃子叫王大成，娶的女人是镇平县的，鸭子爪，左手经常半抬在腰窝上边，放不下来。前年他娶个云南的，女人带个女儿，花了10万。去年十月，人家把女儿一带，在半夜跑了，她自说自己是云南的，谁知道是越南还是哪的？
父亲正和媒人讲话，邻居来了，接上话茬说，那个鸭子爪女人，每天都吃药，也生不了孩子，就这样的女人，彩礼都是8.8万。
我已打算离开老家，回到深圳的工作岗位上。两次相亲的失败，让我明白：什么叫相亲，什么叫媒人，什么叫人情冷暖，什么叫现实。（图文 无关）
每个人的故事，都值得记录。每个人的经历，都是时代的一部分。三惊胖爷专注于非虚构纪实故事，欢迎提供采访线索。只要您有故事，不用担心文笔，只要讲给胖爷听，剩下的事，交给胖爷负责，您的经历，会变成一个精彩文本，呈现在读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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