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陈天海给我打电话，说，你赶紧回来。
我压低声音回，我在见客户。
陈天海仍然不罢休，他说，那你请假回来。
我苦笑了下，心里特别想哭。
陈天海是我的丈夫，不是三岁小孩。他让我回家的理由，听起来可能让人笑掉大牙。
陈天海在阳台摆弄花草时，被蜜蜂蛰了，要我回家送他去医院。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关了机。
等我应酬完客户再开机时，发现陈天海将我的手机和微信全都拉黑了。
这一点都不意外，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因为刚被客户刁难，想到等会回家还得哄他，我有些心力交瘁。
而我的手机上收到楚光发来的微信，你怎么了，脸色不好。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像是黯淡生活里的一道光。
见我没回复，楚光又问，你到底怎么了，我很着急。
那一刻，我的心里柔软得像一朵棉花。
而我不得不承认，可能有些事情，是我错了。
02
先来说说我和陈天海吧。
我们是大学同学。认识他的时候，都已经大四了。
那时陈天海忙着考研，每天在图书馆上自习。我在做兼职的同时，见缝插针地看书。他帮我占座位，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我对陈天海印象不错，他长得斯文，一脸书生气。我渐渐生出好感，但谈不上喜欢。
确切来说，那时我对谈恋爱这件事的情绪很寡淡。
是上大学那年，家里发生变故。
学费是亲戚和村里的乡亲们帮忙凑齐的。从上大学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想办法赚钱。除了养活自己，还要负责弟弟妹妹的生活费。
其实在这所工科学校，作为一个长相不错的姑娘，从来不缺男孩子的喜欢。但谈恋爱对我来说，有点奢侈。
陈天海是一点点入侵我的世界的。
他没有说过喜欢之类的话，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对我是特别的。
03
而临毕业前，发生了一件大事，让我对陈天海的情绪里多了一份盛大的感激。
那天，室友突然说丢了1500块钱。
好笑的是，钱是在我的床底下被找到的。证据确凿，她报了警。
其实我难过的并不是被冤枉，而是友情的破碎，以及人心的险恶。
当时系里有两个优秀毕业生的名额，只有我和她符合条件。为了让我失去评选资格，她自编自导了这场戏。
我家里穷，看起来有偷钱的动机。只要系里处分我，名额就是她的了。
其实在这件事之前，室友还做过更low的举动。她到处发帖，说可以提供上门特殊服务，然后留下我的手机号码。
于是我时不时接到陌生男人的来电。
这些我都没和她计较，却没想到这次她来了这种戏码。
陈天海听说后，为我抱不平，然后去找了系主任。
他说，姜晴绝不是这样的人。系主任帮忙细查后，室友终于承认是她故意栽赃。
最后，我拿到了优秀毕业生的名额。
因为这件事，我对陈天海很感激。最落魄无助的时候，是他帮了我。
我们谁也没有表白，但谁都知道，对方成了心里的牵绊。
毕业后，我留在苏州，进了一家国企。而陈天海考上浙大的研究生。
刚工作时，工资低得可怜，租房和吃饭都需要钱，日子捉襟见肘。加上还要贴补妹妹，我只好边工作边继续做兼职。
陈天海看我辛苦，每个月给我汇钱。他读的是公费研究生，有补贴，而且他家条件不错，所以总想着救济我。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陈天海急了，他说，那你做我女朋友行吗，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花我的钱了。
我承认，我有被暖到。
刚好也是在那时，我被杭州一家知名外企录用。
我去了杭州。可能也是因为陈天海吧，去杭州的路上，我像是在奔赴一场盛大的约会。
陈天海给我接风的那晚，很真诚地问我，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我的心突然就柔软下来。
可能是在室友那见过这个世界的不堪，也可能是这些年因为家境贫寒，我一直在不停地赶路，所以陈天海的温柔，让我没了抵抗力。
那是2009年春天，我开始人生当中的第一场恋爱。
04
然后一谈，就谈了三年。
陈天海上学，我上班。
这期间，我隐隐觉得，我和陈天海之间，可能不是很合适。
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一直到6岁那年，才回到父母身边上学。加上我是家里的老大，所以一直以来，都很独立。
而陈天海刚好相反。
他的上面有个姐姐，家里条件不错，所以一直被宠着长大，有些妈宝。
金钱观上也有差异。陈天海很难理解，他随便买的一双鞋，是我省吃俭用一个月的生活费。而我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吃个麻辣烫都得去知名连锁店。
陈天海身体稍微有点不舒服，我就得端茶倒水照顾他。而我生病感冒，从来都是自己吃药去医院。
他在亲情里习惯被照顾，在爱情里并没有调整好角色。
我感觉到累。
却也说不出分手的话。这期间，也有很多同事追我。而我都明确说明，已经有男友。
可能是因为从一开始，对陈天海的那份感激。他对我有恩，我不能忘恩负义。
也可能是因为骨子里我是个传统的姑娘，陈天海是我的初恋，我想从一而终。
又或者是因为我们彼此见过父母，也一起买了房。不结婚，父母的面子上过不去。
现在看来，这可能也和我是讨好型人格有关吧。
我上初中和高中时，寄宿在镇上的小姨家里。小姨对我很好，但毕竟不是自己家，多少有些寄人篱下。
于是不论遇到什么事，我往往都会先考虑别人，照顾别人的感受，然后再考虑自己。
这样的性格，几乎影响了我的小半生。
不止是在嫁给陈天海这件事上。
05
是的，我嫁给了陈天海。
那是12年夏天，陈天海研究生毕业后，考到杭州的事业单位。
我们顺理成章地结婚。
真正住到一起，日日相对，婚前的问题被全面放大。
我才知道我并不是嫁了一个丈夫，而是养了一个孩子，我需要像照顾孩子一样去照顾他。
我的工作比陈天海忙，但从来都是我做饭做家务。他的衣服袜子，需要我操心。他去哪，做什么，都要拉着我一起。
我出差回来，家里从来都是一片狼藉，外卖盒子，泡面桶和衣服袜子堆在客厅。我再累，也没吃过一口他准备的热饭。
而一闹矛盾，他就拉黑我。
但最后赔不是，主动求和的人，从来都是我。周而复始。身心疲惫。
后来我就想着，也许有个孩子就好了。等陈天海当了爸爸，自然知道什么是责任。
于是这一年的10月，我怀孕了。
很遗憾，陈天海仍然是那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陈天海。
整个孕期，没陪我做过一次产检。
我的心，渐渐凉了。
06
然而真正让我绝望，是生完女儿后。
得知是女孩的第一时间，婆婆掉头就走了。那时二胎政策还没放开，婆婆让我和陈天海去办假离婚，以便生二胎。
婆婆说，陈家不能没有后。
坐月子期间，我自己照顾女儿，吃的是剩饭。自始至终，陈天海没有说过婆婆一句不是。
产假结束，我回公司上班。
婆婆提出，让我给孩子断奶，由她带回老家。我坚决不肯。
被逼急了，我说，谁也不可能将孩子从我身边带走，除非我死了。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顶撞婆婆。
就因为这样一句话，陈天海当着婆婆的面打了我。
那是他第一次打我，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天之后，只要我们吵架，陈天海就会下意识地家暴。而家暴完，又开始忏悔和道歉。
有时我在想，这到底是不是我最初认识的陈天海。那个斯文的，书生气的陈天海，那个把自己生活费转给我的陈天海。
答案是他对我好过是真的，但他本质上还是个孩子也是真的。
既然是孩子，自然从来只考虑自己的心情，哪里懂得体谅别人。
所有的委屈，我全都放在心里。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
或者换句话来说，从小到大，我和父母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我习惯了独立坚强，并不知道如何去和他们诉说自己的心事。
直到请了保姆，婆婆回了老家，这事才算平静下来。
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眼前像是有万丈深渊，想过纵身一跃，结束这一切。
可是看到女儿，又只能强迫自己活下来。
我的心越来越麻木。
我以为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可是我遇到了楚光。
07
那是2016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楚光是部门新来的上司。
他穿淡蓝色衬衫，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熠熠生辉。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像是有了一道光。
而我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下一秒，忍不住低头傻笑，瞎想什么呢。
所以也就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只是平淡枯燥生活里那点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谁会想到后来的故事呢。
楚光比我大三岁，也有个女儿。
有时大家聊到孩子的话题时，因为都是女儿，像是莫名就多了些亲切感。
真正熟悉起来，是有次我们在上班的路上不期然的偶遇。
我俩笑着打招呼，然后一起往公司走。
是在那天之后，我几乎每天都能在相同的时间看到他。
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我们从工作聊到各自的爱好，理想以及家庭生活。
聊得越多，我越发现这个世界上好像有另一个我。
那另一个我，就是楚光。
那种我说一句话，他就能接上来的默契，那种哪怕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并肩同行，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小美好，让我黯淡的生活，有了颜色。
08
要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呢。
应该就是我一个人长途跋涉，走了很久的路，突然迎面吹来一阵风，轻轻地拂过脸庞，突然就有了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我的抑郁症，好像从遇到楚光的那一刻开始，有了解药。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他，心里冒出来的惬意和轻松，让我找到了出口。
然而自幼家教严格的我，清楚地知道，作为已婚人士，婚外的任何感情，都是不道德的。
所以我怀揣着这样的小秘密，小心翼翼地和楚光维持上下级的关系。
我以为，只要我什么都不说，我们就只是同事。
然而对于我这种在亲情和婚姻里都缺爱的女人来说，一点点的甜，就像是吃了大口的糖。
有陈天海的冷做对比，楚光的暖，就显得特别珍贵。
楚光听说我有偏头痛，就托人从日本带回止疼的药，还找了很多偏方。
我胃不好，但早上忙着照顾女儿，时常顾不上吃早饭，于是楚光每天给我带早餐。
女儿发烧去医院，陈天海来一句，你去就行了，我晚上要看球赛。我欲哭无泪时，是楚光赶来，帮我搭把手。
陈天海无理取闹让我请假回家陪他去医院那天，楚光看出我情绪的不对劲。他的着急，暴露了一些真相。
所以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关心，已经越了界。
我清楚地记得，2017年8月，我和楚光刚好一起去北京出差。
和客户吃完饭后，我们一起走路回酒店。
因为穿了高跟鞋，应酬了一天，我的脚后跟磨破了皮。
楚光说，要不我背你吧。
这样的动作过于暧昧，可是那一刻，我并不想拒绝他。
当他背着我过天桥时，我抬头看见皎洁的月光下我和他的影子，一颗心化成了水，和月光一样柔软。
也许会发生点什么。
往前一步，就会发生点什么。
我在楚光的眼睛里，看到和我一样的渴望和克制。
但那天回到酒店后，我们好像都清醒过来，各自回房休息。
是的，有些事再往前，就更加的万劫不复。
往后退，也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从北京回来的路上，我们说好不能再往前走了。那点暧昧，该结束了。
09
然而一条意外的短信，改变了故事的走向。
结婚前，办公室里有个男同事暗恋我。然后开始追我。
那时我有陈天海，我像拒绝别人一样，特别明确地拒绝了他。
后来他结婚了，我也结婚了。
我们之间的那点小插曲，也就过去了。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当他发现我和楚光走得很近后，找了私家侦探跟踪我们，拍了很多我们的照片。
那些照片，谈不上亲密，我和楚光连手都没牵过，但如果照片数量足够多，很难不让人产生猜想。
何况他还趁我离开座位，电脑忘记锁屏时，复制了我和楚光的聊天记录。
聊天内容不露骨，只是一些日常的关心。但如果只是普通的同事，又为何会日复一日的关心？
他拿这些来威胁我，侮辱我，逼我和他上床。
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是高贵纯洁的女孩，没想到就是个贱女人。既然你可以和别人上床，为什么不可以和我？
我听得快要窒息了。可是凭什么被他威胁？
见威胁失败，他开始拿楚光的妻子，我的丈夫来吓唬我。
我和楚光都以为他只是说说，以为过段时间，他也就忘了这事。
然而谁也没想到，他真的把所有的证据，发给了楚光的妻子，以及我的丈夫。
一场情感纠葛，就这样缓缓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