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乃邦先生
时代的幸运儿——米寿画家迟乃邦先生轶事
文 | 牟国庆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此言看起来不差,然而仔细想想,再风云诡谲的时代,英雄人物也是寥若晨星,绝大多数人终究归于平庸。可见,“时势”之下,造就的也并非全是“英雄”。人的一生中,有命运多舛者,也有顺风顺水者。我市著名画家、文物鉴定专家迟乃邦先生今年已达88岁高龄,他一生虽然也经受过冲击和挫折,但总体而言还是比较幸运的。从一位民间画师到文物鉴定专家再到知名画家,幸运之神眷顾着他,一路走来似乎水到渠成。
当然,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好运也是一样。
兄弟二人办画社迟乃邦先生的故事,要从他的哥哥说起——
迟家兄弟姊妹5人,迟乃邦是老小。老小自有老小的妙处,有父母的娇宠和哥哥姐姐们的关爱,他的童年是幸福的。
1950年,15岁的迟乃邦跟随比他大6岁的二哥迟乃武,两个初生牛犊的年轻人创立了时代画社,从此走上了职业画师的道路。
在创立时代画社之前,迟乃邦已经跟随哥哥学习素描、油画多年。这个时候,哥哥既是兄长,也是老师;弟弟被人欺负的时候,当哥哥的要用拳头替弟弟讨回公道,弟弟画的不对的地方,老师要严厉地批评。在哥哥的教导下,迟乃邦进步很快。
哥哥迟乃武的绘画技艺是天生的吗?当然不是,他是利用在剧院里卖瓜子的便利,偷偷地向大连来的布景画师李树奎学习的,后来又到王珏画社给画师王古打下手学习技艺。晚上,他回家将白天所学讲给弟弟听,兄弟二人一起苦练,不出几年,就在本地有了些名头。为了生存,兄弟二人索性办起了自己的画社,还起了一个非常时髦好听的名字。当然,有得便有失,迟乃邦付出了从烟台二中中途辍学的代价。
兄弟二人均天资聪颖,加上每天习画不辍,很快便在烟台闯出一片天地。画社成立不久,就承揽了烟台福禄寿和华安两家电影院的电影广告业务,让别人羡慕得直流口水,兄弟二人每天忙得不亦乐乎。1951年劳动节前夕,好事再次来敲门,市政府将绘制二幅巨幅伟人头像的任务交给他们。兄弟二人既兴奋又感觉压力山大,自知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二幅伟人头像,高度都在二米以上,比例不好把握,绘制起来难度极大。兄弟二人不敢怠慢,每天研究到深夜,经过许多天夜以继日的精心创作,终于如期完成,得到市政府相关领导和群众的高度评价。为此,兄弟二人兴奋地将画像抬到锦章照相馆,与画像合影留念。
1956年,烟台几家画社合并成立了烟台美术合作社,因为时代画社是当时的翘楚,哥哥迟乃武光荣当选为首任社长。
美术合作社成立前一年,本来画油画的迟乃邦不知什么原因,喜欢上了水彩画,并且很快达到了痴迷的程度,烟台的大街小巷,到处留下了他写生的身影,水彩画通透明亮的色彩伴随了他许多年。
上海深造访名师1958年,已经23岁的青年画家迟乃邦迎来了人生的再一次好运,烟台市文化局选送他到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进修。为什么选上他呢?究其原因,当时的烟台画师,他最年轻,在同龄人中水平最高,天赋最好,而且擅长油画和水彩画两个画种。条件最符合的,仅他一人而已。
迟乃邦有幸在上海接受了美术院校的正规教育,这对于一个地方画师来说,所受教育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在上海,他拜访了胡若思等大家,苦练技艺。1959年,他创作的水彩画《富春江渡口》被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当时画作能被上海的大美术出版社出版是无上光荣的事情。从上海进修回来,他被正式调到烟台博物馆工作,负责专业的美术创作和文物鉴定工作。
1960年初,我国著名水彩画家李剑晨先生来到烟台,待了近一周的时间。迟乃邦几乎天天跑到招待所向李先生请教,李先生也非常喜欢这位谦虚好学的年轻画师,给予他热情的指导,他的绘画技艺又得到了一定提升。
1962年春,27岁的迟乃邦被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发展为会员。“文革”期间,美术合作社难逃厄运,很多画师被分配到工厂做油漆工,迟乃邦却有幸,一度继续从事自己喜爱的美术事业。
北上京师拜名宿后来,迟乃邦也受到了冲击,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跟他有关的惊险事儿。
迟乃邦从小聪颖,酷爱象棋,少年时期棋艺就比一般人高。有一次他到青岛的大哥处探亲,发现大哥家里有一大摞棋谱,翻看几页就入迷了,便央求大哥借给他看看,豪爽的大哥干脆送给了他。
从此,他多了一个爱好:看棋谱,研究棋艺,找人对弈。许许多多的象棋高手成为他的手下败将,他开始让子,从让一匹“马”到让“车马炮”,别人还是赢不了,他开始闭着眼睛跟对手下“盲棋”,一时间声名远播,许多人找上门来跟他对弈。
有一位司机,酷爱下棋,经常找他对弈,虽然赢不了,可是还是经常来,有时下得入迷,忘了时间忘了工作,被领导批评。司机的妻子知道后,怕他丢了养家糊口的饭碗,跟他哭闹,他也照旧改不了这个爱好,还是偷偷跑来找迟乃邦对弈。有一次,夫妻二人为此事打闹得厉害,妻子一气之下寻了短见。迟乃邦的母亲听说此事之后,将迟乃邦大骂一顿,再也不准他与人对弈,那摞给他带来欢乐和苦恼的棋谱也被束之高阁。
下放劳动期间下棋,还下出人命,闯的祸不可谓不大。然而,祸兮福所倚,也正是在下放劳动期间,迟乃邦的命运再次迎来了改变。
市图书馆里有六间库房堆满了抄家抄来的书画文物,有人想到迟乃邦具备一定的文物知识,就从“五七干校”把他放出来,让他将有价值的东西挑出来送到博物馆,其它的送到造纸厂。
迟乃邦做梦也想不到,能有这样的机会接触这么多的古代书画作品,他沉浸在中国古代艺术的海洋之中,没黑没白几个月下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书画鉴赏水平提高了一大步,人也精神了不少。
迟乃邦深知,自己的水平十分有限,便向领导提议到北京找专家再认真鉴定一下这批书画的真伪。1972年春起,他多次去北京,向文物专家徐邦达、刘九庵、启功等先生请教,这些大家不仅教了他许多鉴定的知识,还直接传授他中国书画用笔的技法,使他的认知水平再次上了一个大台阶。
迟乃邦用他学习来的文物鉴定知识,为烟台文博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雍正象牙凉席、孙中山“品重醴泉”题词书法、元青花玉壶春瓶、乾隆腰刀等,烟台博物馆的十大镇馆之宝,有四件是他鉴定收藏的。
为尔痴迷为尔狂搞艺术的人,天性异于常人,迟乃邦的个性更是如此。爱好一件事情,必到痴迷癫狂的程度不可。也正因如此,他进步的速度总比人快,油画、水彩画、象棋无不如此,中年爱上国画,又是一发不可收拾地沉迷进去。
有了在北京请教名家时打下的良好基础,上世纪70年代中期,他一头扎进中国画的研究和实践中去。宋、元、明、清,重要画家的作品他都学了个遍,山水、花鸟齐头并进,很快便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笔墨语言。经过十几年的锤炼,1986年底,迟乃邦在毓璜顶公园举办了“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120周年个人画展”。那个时候,个人画展实属凤毛麟角,不久他又走出烟台,在扬州个园举办展览,这是烟台人在扬州举办的首次个人画展。他的个人画展获得了极大成功,产生了连锁反应,许多人主动找上门来求购他的作品。很快,他被民革烟台市委聘任为“中山书画院”院长。
现在,虽然已达88岁米寿高龄,但是迟乃邦先生依然豁达潇洒,每天从事着他喜爱的绘画事业。
原文发表于2022年11月10日《烟台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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