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马克思
引 言
建筑领域作为资金比较集中的行业之一,一个项目,特别是政府投资的市政项目或者国家项目,所涉及的资金动辄上千万,甚至上亿元。
如此巨大的资金投入量,尽管政府不遗余力地颁布各类法律法规,来管理约束建筑领域的各个过程、节点,但还是没法限制一些人为了金钱铤而走险。
马克思说过:“如果有10%的利润让人疯狂,有50%的利润让人不顾一切,有100%的利润可以挺而走险,有300%的利润,可以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于是就在建筑业领域,各种黑幕粉墨登场。
一、资质租借(挂靠)
资质作为建筑行业的门槛,其稀缺性自然无需赘述。
但一项建筑业的资质,不是轻易就能办下来的。
首先是投入费用较大。
例如最起步的三级资质或者劳务资质,从最开始的公司开办,到建造师注册,人员办理,以及后期的安全生产许可证办理,这一套程序下来,最少在50万元以上。
其次是资质升级耗时较长。
建筑业的资质办理,要么是从三级或者暂三级开始,公司通过三年到十年逐步的经营,在相关业绩、人员、设备达到上一级资质要求后,经住建部门审批后方可达到上一级资质标准。
传统的资质升级,耗费时间长,周期长,人力和精力多。
例如总承包三级建筑企业,要想达到总承包一级资质,没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是不可能做到的。
另外还有一种资质的快速取得方法,那就是公司的收购合并或者拍卖,将公司的所有权收购,其对应的资质也就能直接获得。
但这种资质获得,其价格也也往往不低。在建筑市场上,具备二级资质的建筑公司,其公司股权及资质转让费用至少在300万元以上,甚至更高。
前不久在阿里拍卖网,湖南橘州建设集团的4项资质,光起拍价就已经达到1000万元,最终以1680万元成交。
由于建筑公司经营相对风险性较大,资质申办困难,因此,资质租借,在民间叫做挂靠,就顺利诞生。
何为资质租借,就是个人借用相关公司的资质进行投标,施工过程中相关业务活动,采购、付款、验收等,都是用挂靠公司的名义执行,项目公章、项目经理印信一般由个人保管。
个人只要向公司缴纳一定的风险抵押金,并要在每次付款时扣留一定比例(一般为1%—5%之间)的挂靠费即可。
资质租借的优点就是前期不用花钱去办理一个建筑业资质,也不用去维护公司日常运营,只要经营好个人关系即可,等有了项目再找公司即可。
同时资质租借的危害也是显而易见的,由于被租借资质的公司不参与项目的施工管理,资质租借的个人,往往都是极端追求效益和利润,所以经常会发生偷工减料、拖欠工资、违章作业等现象,比较容易发生质量事故和安全事故,极易滋生腐败。
所以,国家多次发文,严禁资质租借、挂靠行为。
资质租借,一失足也容易酿成大错。
2021年2月17日0时14分,由温州矿山井巷工程有限公司,负责实施的烟台招远市夏甸镇曹家洼金矿3号盲竖井罐道木更换过程中发生火灾事故,造成6人死亡,4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1375.86万元。
该事故作为较大火灾事故,一时惊动国务院,刘鹤副总理亲自做出批示。
其后调查组发现,本次竖井罐道木更换作业存在资质租借现象,实际施工人王德铅,违规借用温州矿山井巷工程有限公司资质,违规按照项目部名义上报安全技术措施。
事发后,实施作业人王德铅等10人被追究刑事责任,招远镇党委副书记等17人被行政问责,温州矿山井巷工程有限公司停业整顿100天,处以70万元罚款,纳入联合惩戒黑名单。
成为震惊山东官场界和矿山界的大案。
一旦资质租借,那么就将自己公司的命运交给挂靠人,仅仅为那一点点的挂靠费,值得吗?
烟台招远市夏甸镇曹家洼金矿火灾救助现场(图片来自网络)
二、专业陪标(围标)
在建筑行业当中,按照招投标法要求,投标单位数量不满足3家时,需要重新开标。
而这个时候,有些建筑公司就要找来陪标单位,使得参与投标的公司人数达到法定开标人数,这些陪标单位的标书质量就远远达不到主标的质量,最后主标就名正言顺的中标。
另一方面,对于参与投标单位数量很多,达到数十家以上的时候,单打独斗就很难中标,此时就需要有人在报价上和主标进行策应,而参与策应的就是陪标单位。
陪标在很多时候是没有风险的,正常汇投标保证金,正常做标书,正常参与开标。
在书面或者操作层面双方没有任何交集,很难被发现,很难被调查取证。
陪标按照业内的约定俗成,陪标费用与公司的资质有关系,一级以上资质的,陪标一次的费用大约在2万元左右,二级及以下大约在1万元左右。
中间所发生的的差旅费、人员工资均由主标负担。
陪标风险极小,而收入可观,因此被大多数建筑企业喜欢。
而近些年随着远程不见面网络开标以及大数据跟踪监督,陪标单位开始浮出水面。
其实大司空的同学在一家民营公司负责市场开发,也就是招投标经理。
主要负责标书编制,施工组织编写等工作。
他在2021年,全年完成标书制作达到262份,平均每1.4天就要编制一份标书。
如此快速的编制,施工组织设计基本上全是复制粘贴,全是灌水的文字,没有实质性的方案或者措施。
“要啥标书质量,反正都是陪标。”同学如是说,“要是陪标质量过高,中了可咋整?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国家近年来逐步加大对陪标的打击。
其中在2021年,湖南省长沙市在建筑行业专项问题整治中,发现湖南某建筑公司,堪称建筑行业的陪标王。
该公司近三年参与投标158次,中标竟为0次。
尽管正常极端条件下,也会存在这种情况,但几年无一次中标,就不好解释。
而另一家中标王也诞生,参与投标19次,中标17次,中标率高达89.5%。
二者都将受到处罚。
图自新华社
三、公关介绍(中介费)
建筑市场普遍有个不成文的规律:
房建项目,中介费大约在5%左右;
市政项目,中介费在10%左右;
土石方项目,中介费在15%甚至更高。
为什么会有公关介绍费,说到底,就是官商勾结。
这就是为什么新书记、新县长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市政维修,更换马路牙子呢?
因为市政项目基本上都是书记县长说了算,能做市政项目的,不是书记的小舅子,就是县长的大外甥。
有些书记县长,在民间被称为“牙子客”。
对于大型项目,公关介绍费就不单单是几万元几十万的数字了。
以前流传一个段子,说一个北京的公子哥,通过关系介绍成功一个10亿元的项目,最终这个公子哥拿走的介绍费,将近1个小目标。
近几年,最著名的公关介绍事件,非广州白云机场“五号停机坪”事件莫属。
白云机场五号停机坪项目是2007年白云机场老候机楼进行商业改造,建成大型现代购物中心项目。
项目占地面积11.32万平方米,建筑面积9.54万平方米,建设资金3.5亿元。
当时商人陈祖某,在得知该项目的招标信息后,联合中天国际老板周海某,在东莞经营洗浴酒店业务的李少某,刘林某,以及个人建筑商李秀某,还有广州精都建筑公司的老板何兆某。
上述六人合伙组成团体,计划在项目中标后,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有关系的出关系,共同完成这个项目,挣一笔大的。
并同时商量,准备以广州精都建筑公司的名义参加投标。
但是由于本项目竞争比较激烈,有十四家单位报名投标,作为竞争实力最弱的广州精都建筑公司,在资金、业绩、人员等综合实力上来说,都无法与其他竞争者抗衡。
眼看中标无望,陈祖某托人关系找到商人孟卫某,以孟卫某作为中间人,进而联系上当时广场机场集团总裁的刘子某。
间接地告诉刘子某,希望能在五号停机坪项目中得到帮助,若能成功,答应给他500万元。
同时为保险起见,陈祖某同时找人找到刘子某的妻子,希望能够通过“枕头风”做做刘子某的工作,并答应给刘子某的妻子200万元的好处费。
于是乎,本来在投标中势力最弱的广州精都,凭借着一手暗箱操作,成为项目的中标方。
六人合伙时,原本计划该项目要花2000万元的前期公关费用。
但实际上,陈祖某已经花出去650万元给孟卫某,但孟卫某却未给刘子某。
孟卫某绝对是商人,他一边抓住刘子某胆小怕事的弱点,告诉刘子某对方只送来500万元;一边告诉刘子某,等他退休了,在方便的时候这钱再给他。
于是,孟卫某将这部分钱暂时据为己有,“黑吃黑”。
直至8年以后的2015年,刘子某被查,他才知道金额是650万元,并且这部分钱已经被孟卫某用作股票投资,剩余不到300万元。
此处,大司空想做诗一首,献给可怜刘子某:
身在高位权在手,见钱眼开鬼见愁;玩弄权术被玩弄,两手空空进牢门。
人去楼空,空空如也
四、设计院喜欢“增工加料”
在对项目做出投资决策后,工程就进入勘察、设计阶段。
设计阶段对工程造价的影响占75%以上,设计的优劣直接影响建设费用的多少和建设工期的长短,直接决定需投入人力、物力、财力的多少。
科学、经济、合理的设计,可以降低工程造价的5%至10%,甚至可达10%至20%。
按理讲,设计人员在为建设单位做工程设计时,不仅要优化设计,而且要在降低和控制工程造价上下功夫,力求做到技术上先进、功能上满足需要、经济上合理且安全可靠。
但事与愿违,因为设计工作的设计费是按照工程概算造价也计取,一般是3%左右。
因此,与施工单位的偷工减料不同,恰恰相反,设计单位喜欢“增工加料”。
一来,可以增加工程概算,进而增加设计费用;
二来,设计保守,就能使得质量更加有保障。
大司空也曾遇到这种情况,一根普通的构造柱,设计院图纸要求采用25的螺纹钢,并且钢筋间距较其他正常的设计较小。
最后在混凝土浇筑时,发现由于钢筋过于密实,使得混凝土无法灌入,振捣棒也插不进去。
虽然有的设计图有造价管理部门或者其他设计单位审查,但由于都是“圈内人”,谁也不愿得罪谁。
现场钢筋绑扎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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