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还是破坏
与各个社会主义国家的计划经济一样,1976年,红高通过了国家发展的四年计划,这个计划主要目标是在十到十五年内使国家实现现代化。在实施的方式上,计划要求在1976年至1980年期间将大米的产量增加二到三倍,随后将大米出口换取10亿美元的外汇,而外汇则被用于购买工业机器和钢铁等原材料。而增加大米产量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将大量新人分配到稻田较多的西北和西部大区,让他们作为劳动力种植大米。另外一种是修复旧的水利设施并且建立起新的水利设施。为了达到这个目标,红色高棉将合作社扩大了数倍,达到了百人的规模,并且在合作社里建立起修建水利设施的工作队。为了集中力量,红色高棉还禁止社员私自进行捕鱼、种植经济作物等副业。
然而,这个计划从它的制订开始就没有走上正轨,关于这个部分作者会在总结中讨论。现在先看看这个计划所造成的后果。
为了增加大米的产量,大批“新人”被分配给各个地区的农村,其中西部和西北地区接受的新人最多,因此这些地区成为了人口最多的地区。但是,人口的增多并没有给稻米的产量带来质的飞跃,因为这些从城市中来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农业知识,干农活十分生疏,对大米生产效率的提升没有太多帮助。人口的大量增多,粮食产量却没有跟上,带来的结果就是可供给的食物越来越少。起初各个合作社供应一日三餐的米饭和蔬菜,再后来很多地区不得不减为一日两餐。一日两餐虽然得到了保持,但饭菜却从米饭蔬菜变成了粥。
与食物下降所形成对比的,是劳动时间的上升。为了达到所规定的稻米产量,工作时间被不断延长,起初是一周六天,再后来变成了十天休息一次,每天工作超过12小时,到了晚上就架起火堆来工作。
红色高棉的合作社
劳动时间的延长和食物的缺乏造成的恶果就是相当多的人因为饥饿和疾病失去生命,劳动力的丧失让红色高棉想方设法地弥补空缺,最后老人、孕妇、小孩和刚刚产下孩子的妇女也不得不去工作,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死亡的人越来越多。而在东部大区和西南大区,由于“新人”不用进行那么久的劳动,因此那里的环境则稍好一些。
于是,当1976年的总结上交给红色高棉高层时,波尔布特对此十分震惊,但是他没有看到根本问题出在路线上,而是希望在实践中找到问题。他说:“党内有一种疾病,我们却没能找到它,而如今隐藏的敌人试图剥夺人民的食物,利用我们的正确指示并且歪曲它们,以此来迫害人民,现在疾病已经浮现出来,并且必须被清除。”
血灌溉了土地
西方对于红高暴行的抨击虽然在起初是由谎言和夸张组成的,但是在1976年后,屠杀已经蔓延开来。那么,波尔布特是否是妄想或者人格偏执才虚构出所谓隐藏的敌人?这个并不完全是。事实上早在美国入侵柬埔寨的时候,越南便开始向柬埔寨运送人员,这些人员大多都是曾经在北越接受训练、作为越南军队战斗过的人,换句话说他们是红高内部的亲越派。越南从一开始就希望将柬埔寨乃至整个东南亚的共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和苏联相似的一种大国沙文主义。因此在1976年后,亲越干部中的绝大多数都被开除甚至处决。
红高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没有认识到他们经济计划的问题,而且他们把错误政策引发的经济倒退归咎为敌人的破坏。但是这个敌人不是从马克思主义出发的旧的生产关系,而是民族主义上的敌人——非高棉人和越南人。由于越南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对柬埔寨进行过侵略,而越南人主导的印度支那共运还在相当长时间内打压柬埔寨人,红高对于越南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感,因此在上台后相当长的时间内对越南人的迫害都没有停止,即使这些越南人并没有对红高展示出太多的敌意。在进行城市疏散的时候,相当多的越南裔被赶回越南,而剩下的人则遭到了虐待和杀害,仅有少数与高棉人通婚的越南人得以幸免。此外由于红高的错误引起了反抗,柬埔寨的各少数民族也被当做敌人而遭到迫害,这使得其中很多人不得不抛弃自己本来的文化习俗,打扮成高棉的样子。
由于经济破坏,红高领导层开始清洗负责经济建设的干部,1976年11月,红高农业部长农笋访问中国回国后被处决,再次开启了大规模处决的浪潮,红高命令经济发展较好的东部大区干部对西北大区进行审查,并且处死了不少人,随后红高更换了这里的干部。新的干部对“新人”更好更公平,因此非常受欢迎。但是由于错误的措施依然在采取,饥饿和疾病又卷土重来,随之而来的是新的清洗。
疯狂的举动仍然在扩大,红高将金边的一所大学改建为监狱,即著名的S21监狱。类似的监狱在全国不同的范围内存在,这些监狱对待犯人的手段是非人道的,酷刑被系统化的使用,而除此之外在村庄内私自处死犯人的现象也日益普遍。
受害者
环境的越来越恶劣导致清洗进一步扩大,1977年,清洗上层干部的范围越来越广,首先是曾经在西哈努克政府任职的干部,1977年里,周成、符宁、贵敦等曾经与西哈努克政府合作的红高官员被逮捕处决,很多人在S21里由于受不了严刑拷打不得不胡乱招认,于是仅1977年便有100多名红高高级干部被处决。同时红高重新开始了对朗诺政府和军队人员的清洗,这场清洗规模更大,甚至波及到了普通士兵和他们的家人。虽然朗诺政权的很多人对于群众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很多普通士兵和底层人员却并非不可饶恕的,更何况他们的家人。不过,相当多的人还是设法逃到了红高难以控制的山区,还有数千人设法隐瞒了他们的身份而活下来。
不正常的风气导致了更多的问题,早在城市疏散时,“旧人”便认为“新人”不懂得种地,是一群抢食吃的无赖,在76年之后对“新人”的欺压几乎成了合法化的东西。由于超高强度的工作和“新人”对农业事务的不熟悉,他们有时会弄坏工具,这应该受到处罚,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是所谓的敌人,然而对待他们的方式却如对待敌人一般。
此外,处决和杀害在旧人中也不能避免,一些人被别人在严刑逼供下供出的讯词所害,还有一些人因为生活上的问题受到迫害,婚姻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婚礼一般是集体婚礼,参加婚礼的人从5对到50对不等,结婚,夫妇只被允许住在一起几天,然后他们各自回他们的生产组,每7~10天回家聚会一次。“安卡”负责包办这些婚姻,他们直接将男女进行配对,不服从这些安排的人往往会受到迫害。
1978年,清洗甚至涉及到已经近乎傀儡的西哈努克家人。1978年4月,西哈努克的堂兄弟、柬埔寨左翼人士诺罗敦.富萨里拉一家全部被杀,西哈努克本人遭到软禁,他有5个儿女和14个孙子孙女失踪,西哈努克直到1979年1月才得以逃离。
一直到了1978年下半年情况才有所好转,红高似乎看出了他们的问题,他们召集了“新人”中的一些工人和技术专家,把他们带到金边,给予优厚的待遇,让他们为政府恢复工厂。此后,红高还宣布停止“旧人”和“新人”之间的区别待遇,尽管这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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