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的江湖世界
文/蔡沙弟
"江湖"是个什么东东?
我们常常说“江湖”这个“江湖”那个的,其实在中国的社会架构中,尤其在一九四九年以前的旧社会,最具代表性并又能折射出“江湖”缩影的莫过于中国象棋这门国粹艺术了。
中国象棋因其源远流长,又尤其因其广受当时社会中下层劳动群众的喜爱,因而在很长一个时期堪称受众最为广泛的中国人民的最爱!
当然围棋也是堪称国粹的了。但由于围棋子力众多,疆域广泛,变化太过繁复,学习掌握,尤其谋求精进较难,因此在中国下象棋的“象棋人口”与下围棋的“围棋人口”相比,前者是大大超过后者了的。
历来有个有趣的争论:既象棋与围棋,谁更高雅?更具有文化气息?
围棋因长期为封建帝王与士大夫所爱,以人群阶层论,好似高雅一些。
而象棋因爱好者太过普遍,街头巷尾对弈者多为贩夫走卒,有人就椐此结论象棋有低俗之嫌。
这种争论己持续多时,可谓古已有之。
其实若以某些表面现象就轻易得出个孰高孰低的结论,实在是非常偏颇的。
象棋流传至今古谱甚多,如什么桔中密、梅花谱、适情雅趣、七星聚会、野马操田等等等等,不胜枚举。其数量大大超过围棋流传的古谱。这些古谱的集成评议,决非是文化缺少的人士所能作为的。
尤其象棋的表现形式,汉字规范,中规中矩。由象棋衍生出来的历史典故,人物故事,语言表述之宏阔精深那更是渊远流长。
至于说起象棋爱好者来,从古至今爱好象棋的帝王将相、高官大贾那就多了去了,如慈禧太后就酷爱象棋,曾与太监下棋,因被对方吃掉一马,一下子恼羞成怒,差点将太监杀掉。
当然这些也是戏说了,总之象棋、围棋俱为国粹,都是我们中华民族老祖宗们穷尽心智的智慧结晶,完全沒必要揚此抑彼。
在这里权且讲一个笑话:民国时期有两位退休大官,都酷爱围棋,每日一位大官必坐自家的黄包车去另一家下围棋。黄包车夫却酷爱象棋,每日高官去另一高官家后,高官就与主人在楼上下围棋,车夫就与高官家的仆人在楼下下象棋。一日车夫与仆人为棋局争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不可开交,很是不雅。车夫忽然停住争吵,长叹一口气说,唉!咱俩就是素质低呀!争争吵吵,也只配当车夫与仆人下下象棋。你看咱们两家主人,当大官,下围棋,一点声响没有,多有素质。说完,两人上楼去主人房,只见二位高官为枰上纷争正互相掐住脖子,脸胀的通红,几乎窒息,怪不得他们一点声音沒有呢!
总之这都是笑话了。
诸位朋友不论是爱象棋还是爱围棋,只管去下棋好了,别的不论,这对预防老年痴呆绝对是有好处的。
我棋龄很长。
如今下棋真是条件优越、简单太多了。泡好茶水后,打开电脑,进一家游戏网站随便点开一间对局室找个空位置坐下,然后下就是了。既不担心他人在一旁多嘴帮忙,也不怕对方耍赖悔棋。更令人愜意的是,你也根本不须去顾忌对方年龄身份,或是否伤其自尊,得意时,将对方吃个片甲不留,也由着自己性子。尤其有时杀得性起,连续下个七盘八盘只要老婆没意见,身体吃得消,也没人在旁啰嗦一句。更为宝贵的一点是,你根本不用担心棋瘾上來了找不着对手!有几次我半夜二、三点醒来睡不着了,想下棋,打开电脑一瞧,喝!随便一个棋室都有几百上千人在那儿下着棋呢!
这对一个棋迷来说,堪称幸福啊!
曾几何时,我骑行几十里路,跨越长江汉水两座大桥,就为了下一盘棋。
曾经的象棋江湖,说来也煞是有趣呢!
不知朋友们以前是否在棋摊上下过棋?
早三、四十年前,武汉有几个较有名的象棋摊,一为汉口滨江公园,在防汛纪念碑下有一棋摊,大约有十几副棋。当年武汉市的业余高手几乎都在这里下过棋。外省有些以棋为业的民间高手来武汉或約战、或下彩棋,大約也都在此开端。数十年前有一广西高手来此隐名约战,武汉业余高手们不识此人,纷纷来战,皆败北,前后也输了些钱。众人不服,将柳大华请过江去。来人一见大华,当即拱手不战而去。原来他在全国赛中与大华交过手并遭败北。
这路人大多以下棋为生,有几把刷子。全国各地游走,一般业余高手很难与之一战,但与柳大华这种顶尖高手相遇,他们大多也只有知难而退了。
象棋江湖颇有几分古时剑侠遗风,想来也挺有趣。
武汉当年爱好象棋者众,群众基础雄厚。不然也不会产生出柳大华这样的棋界英才,一举能将象棋十连霸胡荣华拖下马来。
本文作者与柳大华
很长时间里,汉水桥下那一排竹床象棋阵也在武汉业余棋界鼎鼎有名,尤以每年夏季傍晚,多时约有百人在一长排竹床两边坐下对奕,敲棋声、议棋声声声入耳,暮鼓晨钟,乐此不疲。外地一些棋迷,来到江城,想过过瘾了,这里也是下棋的首选。这里几成当年江城一种颇具特色的景观。
柳大华初出道时,也曾是这里的常客。
我问过大华,他说,那里是我小时最喜欢去的地方。
武昌这边也是在长江大桥底下,中华路出口右首,蛇山侧畔,原来设有一火车票预售处,门前是一小块花园空地,这里也常年有个棋摊,但规模较小,一个矮矮的长条木板钉成的长桌,上面摆着五、六副象棋。名声虽不可与以上两处比拟,但也是棋迷们的解瘾之地。
几十多年前,我曾在此下过棋。
那时我住在武昌彭刘杨路,离此约有两站多地。周末时陪爱人来长江大桥下逛逛,唱歌的、唱戏的、跳舞的、打牌的比比皆是。往往我走到这儿就走不动了,不是累了,而是想在这里看人下棋。
我总是向爱人求告,你去逛,我就在这里等你。获得同意后十分欣喜。先是驻足观看,进而下場约战。
不知朋友们是否有过在棋摊下棋的经历?棋摊上下棋多是带彩的,也就是赌搏。赌注有多有少,但也不会太多,大都是对弈双方事先约定。能在马路边下棋的也没一个百万富翁。
长年固定的棋摊大多有几名当地高手"照場子"。这些"高手",他们一般与外来者下棋,比如说一盘棋两元“盘子钱”,由输者出。这是例份。是摊主必得的。"高手"与对局者约定的"彩钱"与摊主无关。平局一人出一元,而"高手"不论输和,不用交摊主盘子钱。这类人一来会几着,二来有棋瘾,三来也都是当地一些无正当职业的闲人,爱下棋,还能混点饭钱,何乐而不为。
你看见那棋摊上有空位置,长桌上摆着盘棋,对面无人坐。但你只要一上前坐下,对面的空位上立马就会有人过来坐下。问你"下棋吗"?这就是当地的"高手"了。如平下,盘子钱按规矩交。如是让先,如让一先(让对方先行棋一步)、让二先(让对方先行二步)、三先(让对方先行三步)、让单马等,那价钱就要面议了。当然,这种赌棋他如输了,摊主是不会出一分钱的。所以这些"高手"还是有一定风险的。他们要有一定的实力,必须要有几手看家本领,不然总是输,不用赶,他也立不住的。
棋摊上的这类闲人往往素质很低。
他们坐在你对面,往往是一副很轻狂、很藐视你的模样。与你下棋时一般都落子飞快,并且目光并不在棋盘上长久停留,貌似成竹在胸,对面的你决然不堪一击。
你若稍稍思考的时间长点儿,他便或与围观者聊天,或点火抽烟,或吃些瓜子花生,或将手中斩获的棋子“啪啪”地拍得山响。总之是用尽一切盘外招来慌乱你的思考,动摇你的意志。
一旦待你处于劣势或陷入困境之时,他甚至于会哼起小曲。他的那份得意与居高临下的姿态,真臊得你恨不得跑上长江大桥往下一跳了之。
初时我爱下棋,而又学艺不精,受辱沤气也是家常便饭。下棋本是斯文游戏,不瞒大家伙儿,我为下棋与别人撸胳膊挽袖子的事也是有过的。
我的棋艺真正是在认识了柳大华之后,由于经常去省队下下棋,也打谱了,也复盘了,也经常在输棋后向大华等高手请教了,总之一份努力一份收获,终于也有了一些长进。
那天我坐下后,对手是一四十左右中年汉子,我不要他让先,平下。他开口向我提出二十元一盘。当年这也不是小数,我不知他的底细,降为十元一盘。他同意了。第一盘结束,我赢了他十元。我心中有底了,第二盘开始前我问他多少钱一盘?他口气明显缓和多了。说还是十元吧。我又赢他十元。那时的二十元一般人一天很难赚到。他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骑上自行车走了。摊主说,他挡不住你,去叫跛子去了,要我等等。
这时我爱人逛完超市,走了过来。我将二十元钱塞给摊主,叫他一会还给那个人,我说,下个星期天,还是这个时间,我还來下棋。然后离去。
一周后我又去了。果然有个跛子,人瘦瘦的,听说是这个棋摊子上掌桌的"最高手"。分先下了二局,我一胜一和。后面这盘和棋,是我明显占优时提和的。我没有要跛子输的"彩钱"。
后来我再未去这个棋摊子下过棋了。现在那里早己是时过景迁面目全非了。但我每次路经此地,仍不免想起那些棋摊,那个跛子。
生活中多一个爱好,就多一分质量。
一辈子的生活,质量多些自然过得更有意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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