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财气凌人 鄂西山区连理坪乡乌鸦岭村,有一对恋人男的叫刘东根,是个上无父母,下无弟妹,单身一人的孤儿,但他生得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女的叫林秀竹,长得秀气娴雅,亭亭玉立刘东根和林秀竹自幼相伴,感情笃厚只有秀竹的父亲林老石,自从妻子死后,就啥事不管,成天往赌场跑多亏东根每年精心蓄养几铺木耳赚来钱支付秀竹读到高中毕业,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30个真实的民间故事?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30个真实的民间故事
1.财气凌人
鄂西山区连理坪乡乌鸦岭村,有一对恋人。男的叫刘东根,是个上无父母,下无弟妹,单身一人的孤儿,但他生得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女的叫林秀竹,长得秀气娴雅,亭亭玉立。刘东根和林秀竹自幼相伴,感情笃厚。只有秀竹的父亲林老石,自从妻子死后,就啥事不管,成天往赌场跑。多亏东根每年精心蓄养几铺木耳赚来钱支付秀竹读到高中毕业。
眼下已到了结婚年龄。两人私下商量后,便由东根正式向老人求婚。这天,刘东根来到秀竹家,见了林老石说了来意。林老石用鄙视的目光,睨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一张桌边坐下,像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叠十元面币,像抹牌似地在桌上慢慢摊开,两眼眯成一条缝,笑着说:“东根,不是我掰你面子,你向人求婚也得先拿戥子戥戥自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娶媳妇有这个么?凭秀竹这副模样,最低也得这个数:三千。人家西凉河的张猎狗把这个数送来了,人自然就归了人家,你死了心吧。”
刘东根听他说出这等话,顿时气得脸色青了!盯住桌上一堆钱币,心里像一团火在燃烧:好你个老东西,不答应婚事罢了,你不该欺我穷,使脚踩我!这么一想,怒火中烧,猛地纵身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林老石的鼻尖破口大骂:“林老石,你这见钱眼开的老东西,你成天泡在赌场里鬼混,丢下秀竹不问不管,是我挣钱供她吃,供她穿,供她上学!”
他用手扯扯身上破烂的衣裤说:“如今我折腾穷了,你反拿这三千块熊钱奚落我,我今天不砸烂你的狗头就不是娘养的!”骂着他卷起袖子,握紧拳头,两眼冒火,一步一步向林老石逼近,眼看拳头快要落到林老石头上的时候,突然从里屋传出一声断喝:“住手!”紧接着秀竹冲了出来,把东根推向一边说,“你咋能跟爹这样说话?爹既然把钱数开出来了,有种的你就出去挣嘛!张猎狗的三千块臭钱算个屁!我不信你就比不过他!你放心走吧,我一定等你!”
秀竹说了这话,就把东根从里屋推到篱笆墙外……刘东根果然是条汉子,几天后,他辞了秀竹,离开了生他养他的乌鸦岭。秀竹送走刘东根后,林家的日子可不太平了,父女俩几乎每天都要发生激烈争吵。争吵的焦点,就是她要不要嫁给张猎狗。说到张猎狗,在连理坪乡这带山区,他大小也算个人物:他父亲是本乡有名的种木耳专业户。他的几位兄长分别在乡、村两级要害部门办事。
张猎狗最小,自幼天马行空,不肯上学,每天带上猎犬,扛起******在山上转悠,练得一手好枪法,打野兽禽鸟,百发百中。十几岁时因******走火,炸伤了脸膛,左颊上留下条长长的伤疤,长到二十七八还自渐形秽不敢向姑娘问津。可近年来他靠父兄支持陡地积起一笔财产之后,不仅萌发了娶亲念头,还把目标对准了全乡百里挑一的美女林秀竹头上。他宣称:泼上一斤木耳一斤人的代价,非要把林秀竹弄到手不可!
就在刘东根求婚的两天前,张猎狗带上一份厚礼,走进林家,大大咧咧地对林老石说,他要娶林秀竹,让他提条件。林老石早就眼红张家的钱袋和权势,但他却故意卖关子说:“你小子照过镜子没有?凭你那臭疤子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莫把我家秀竹吓着了!”
张猎狗朝林家的破衣烂罐扫视了一圈,轻轻一笑说:“我跟刘东根比,哪个是人哪个是鬼?我看你林老头不知眼睛长到哪儿了,连真假都分不出来!只管赌,不管闺女死活,还想让秀竹栽到穷坑里倒一辈子霉?你开个钱单吧,明天我等你回话!”
说罢把礼物放下,又掏出三千元定礼,往桌上一丢,然后吹起口哨,大摇大摆走了。林老石哪肯放掉张猎狗这块肥肉。于是,父女俩开始争吵。但是争吵归争吵,林老石跟张家的交易仍在背地里加紧进行。林老石的钱袋愈来愈鼓,去赌博的场次愈来愈多。
到了四月中旬的一天夜晚,突然一顶花轿,伴随着一阵阵“滴滴哇哇”的吹打声拥进林家小院,连拉带拽,硬把林秀竹塞进花轿抬走了。张猎狗的宅院坐落在西凉河畔的村坪上,一人独占着一栋基三顶二的宽大楼房;院墙方整,院内设备齐全。太阳灯下,花坛内的红花绿草争芳斗艳;屋内地面、墙壁均用大理石镶裹,一切摆设富丽堂皇……林秀竹被架进宅院,见了这一切,心里说:怪道张猎狗野心勃勃,原来就是凭的这些!闹新房的人来了不少,见新娘子柳眉紧锁,一语不发,眼里射出的是愤怒目光,顿时雅兴扫尽,一个个纷纷瞅空子溜走了。当客人一批批走尽,新房内只留下新婚夫妇两人的时候,新娘子发话了:“张猎狗,你说牛不喝水强按头,能成吗?”
张猎狗尴尬地笑笑说:“这……当然不成。”林秀竹冷冷一笑:“算你聪明!我念你过去为人不错,今天的事我忍了,权当你出钱给世人开个玩笑;现在请你把门打开,让我出去!”张猎狗先是一愣,等半天才醒过劲来,心里一时竟没了主意。他盼这一天已盼得够苦了!一位精力旺盛的汉子,虽然脸上留下一块不体面的伤疤,但他毕竟是人,需要女人比什么都重要,今天女人好不容易娶来了,能让她走吗?他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扑通”在秀竹面前跪下,祈求说“秀竹妹子,我求你发发善心,跟我过吧!我知道配不上你,可我会让你过得很快活;你看看这座房子,看看这屋里的摆设还不称心吗?再说,我还有存款,还会挣钱,我把你一辈子供起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么?”
林秀竹又冷冷一笑说:“我穷惯了,不爱享受现成福!我有手,也能挣钱,虽不会像你这样暴富,可心里实在,良心不会错位……你不开门,我自己动手了!说着从床上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张猎狗慌忙从地上爬起,一把将林秀竹拉回来,脸上的青筋突突暴起,腔调也变得吓人:“姓林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忘了你是我用木耳换来的!走,容易么?你爹口袋里装了我多少钱,不能白白养狗!老子的枪口打死过多少豺狼虎豹,从来不吃素的!就是走,今夜也得跟老子睡了,全当我出高价嫖回窑子!”
说着,张开臂膀像饿雕扑小鸡向林秀竹扑来。林秀竹没有躲,她知道自己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躲是没用的。张猎狗将她抱在怀里折腾了一阵,见她泪水直涌,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倒愣神了,两臂轻轻松开,说道:“你别哭,咱们好商好量,行么?”林秀竹点点头,揩去眼泪,抽泣说:“猎狗哥,我不恨你,只恨我爹不争气,太穷,只好受人欺负……我由你!等我把灯关上,咱们睡觉。”张猎狗顿时怦然心动,忙说:“不用你动手,我来……”林秀竹不等他动身,抢先站起,抡起拳头向壁灯击去。张猎狗知道受骗,赶紧跳起来制止,但已为时已晚。黑暗中只见一阵火花,林秀竹“呀”一声惨叫,接着“扑通”一声,沉重地摔倒在地上……
2.寻人协议
林秀竹触电自杀的死讯传到林老石的耳里,他像遇到天崩地裂一样痛心疾首,他本想跟张家大闹一场,但当他明里暗里得到张家的许多好处后,他缄口了。他与张猎狗心照不宣地形成了默契,根本不惊官动府,第二天就把女儿的尸体送进了老阴山……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过了六年,眼下,林老石已五十挂零,孤单一人,每天土里刨食,无所追求,观望日出日落,打发余生。这年三月的一天,林老石正一人在家,无所事事,忽然听到小院破篱笆门一响,一条汉子进了院门,照直走进屋,把一只豪华的港式提包往桌上一扔,问道:“林老石,你看看我是谁?”林老石眨巴眨巴眼,愣住了。
他家祖坟上没积下过一个富人,亲朋中也从没沾上过一个有钱人家;可眼下这个年轻人,西装革履,金表墨镜,头发梳得溜光,手指上还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金箍子,让人一瞥就眼馋难耐。他搔着头皮思索良久,竟连一点影子也想不起来。嘴里只得:“唔唔,你是……”
年轻人哈哈一笑,扔出一支带把烟,坐下,跷起二郎腿,望着林老石那惊疑的样子,得意地笑着说:“不忙问,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说着把皮包打开,取出板板正正一大把百元面币“啪”地甩在桌子上,再抹拉几下,像洗牌一样摊了满满一桌,笑道:“看清了吧,这是三万元,三万,是三千元的十倍,懂么?当初你为三千元让我难堪,现在我要用十倍钱偿你。不过有一个条件:把你的女儿林秀竹送给我。”
听了这话,呆愣的林老石终于醒过劲来,他知道眼前这个财气凌人的混蛋不是别人,原来是六年前被他像狗一样赶出去的没过门的女婿刘东根。刘东根辞别秀竹去了南方。六年来,他在南方金钱大世界中拼搏,开始几乎九死一生,后来,亏得遇到一位远房富商舅舅的提携,才从一个穷光蛋一跃而为富豪。这次他“杀”回来,目的就是要报昔日的一箭之仇!林老石把一支“过滤嘴”烟吸完,用眼扫扫桌上的钱,说“怎么,你至今还没结婚?还在等着秀竹?”“这还用说,你快把她给我找来。”“可是……时下景况不比当年,啥都变了;要娶秀竹,更难呐!”“少废话,秀竹我是非娶不可,只要把人交出来,这些钱就是你的!”
林老石给这一大片票子搅得眼花缭乱。三万元,这可不是个寻常的数目,眼下他已是穷困潦倒,有了这钱,他就抖起来了。再一想,这可能吗?刘东根这小子会这么大方?他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才干笑一声说:“我一辈子不白拿人家的,功劳到了,拿了问心无愧;不到,送也不接。你既是许了这个愿,咱就找找看;钱,你还是先收起来,我先带你看个东西。”
说完,他立起身,刘东根跟随着走出篱笆院墙,穿过竹园、松林,沿着攀山小道向山后走去,每走一步,刘东根都产生出许多缅怀:这里的山石林木,每处都投下过他和林秀竹的足迹;秀竹的俏影,曾透过每一道缝隙向他闪射魅力;当他走过一片松林时,他想起了在他向林老石求婚前夕,他和秀竹躲在松林深处偷吃禁果的情景,他的心不由一阵荡漾……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老阴山背后一片幽静的山坪里,这儿满山映山红正盛开着,到处是鸟语花香。当他们走到一棵挺拔的松杉背后时,林老石在一座坟墓前停下来,瞟了刘东根一眼。
刘东根顿时疑心重重:“这老鬼跟我耍啥花招?”“喂!到了!林秀竹就躺在这坟墓里,你自己挖吧!”林老石说完,一屁股蹲在地上,掏出长烟管“啵啵”抽起烟来。刘东根顿时感到脑袋“轰”地胀了:她死了?!他用惊疑的目光盯着坟墓搜索了一圈,最后落到林老石身上,吼道:“混账!你咒你家闺女?”林老石低声说了一句:“我咒她是个乌龟!”“她年纪轻轻,咋就死了?得啥暴病?”“啥暴病也没得过,可偏偏就留下这座坟;让你挖嘛,一挖开,啥都明白了!”
刘东根两眼怔怔地望着那用石头砌成的坟墓,满腹疑团。他想:假如林秀竹真的死了,我一定得把墓挖开,跟她的骨头见最后一面,然后替她厚葬,让乡邻们看看我刘东根多么钟情怀旧。可再看看林老石那不疼不痒的模样,觉得这赌鬼诡计多端,假如他告我掘人坟墓,敲诈我的钱财,岂不上当?这么一想,他真想上前狠狠痛揍他一顿,但他忍住了。
他在坟前踱了几步,取出一叠票子甩在林老石的面前,说:“这是三百元掘墓费,也是咱们的良心协议书,墓我掘了,可不许你节外生枝!”林老石眨巴着眼睛望着刘东根,然后接过钱点清,揣在怀里说:“你太小心眼啦,我说过让你掘嘛!”墓穴不深,刘东根没费好大劲扒了一些石块,墓已见底,他一看,墓是空的,顿时一股被戏弄的怒火直冲脑门。
他上前一把抓住林老石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两眼冒火地吼道:“你,你这个老混蛋,你敢耍我!”林老石用力挣脱,也毫不示弱地大声说:“老子没说谎话,秀竹是死了,不信你去问乡邻们。”
说完拔脚走了。刘东根怀着满腹疑团,去走访了几家熟人,都说林秀竹被逼婚而死是真,再后的事就不得而知了。刘东根觉得这里必有文章,察言观色,他认定林老石这老鬼必然知情,于是这天晚上他又找到林老石斥道:“你不必转弯抹角兜圈子!姓刘的说话算数:只要你把人找回来,三万元决不会少你一分!”林老石不紧不慢地反问:“你只是让我把人找到,秀竹她愿不愿跟你结婚,我就不用管了是不是?”
刘东根听出他弦外有音,但他不愿和林老石多费话,他清楚地记着林秀竹在送他出走时曾约定等她六年,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在约定时间内一定回来,现在不多不少,正好六年。他相信秀竹不会失信。于是就慷慨答道:“自然!”林老石心里窃窃自喜。他煞费苦心绕来绕去就是要刘东根说出这句话。因为她是知道秀竹的下落的。
原来六年前林秀竹被匆匆安葬后,林老石晚上回到家里,闩起门在灯下清点张家送他的票子,点着点着忽然人性复苏,泪水止不住往下淌,他清楚,女儿是他逼死的,于是不等天明就背起一捆火纸上了老阴山。当他在女儿坟前停下,刚要打火点纸,突然发现坟墓被扒了,女儿的尸体不见了,他惊呆了,愣怔了半天,他忽然发出一种奇想:兴许女儿死期未到,墓中显灵,让掘墓人弄走了。这么一想,他觉得这事如果让张家知道,定会赖掉讲定给他的大笔丧葬费,还会找到女儿,再生事端。于是,他赶紧把墓石重新砌好。
回到家后,他决定去寻找女儿。他穿了一套破烂的衣服,挎个破筐,放只破碗,手拿木棒,扮成乞丐,走遍了方圆百里的山山寨寨,挨家挨户,去找女儿。终于在去年腊月的一天,在大山环抱的鸦雀窝村的一个山村见到了女儿。在林老石的苦苦哀求下,林秀竹认了父亲,临走时,只说了一句话:“假如东根最近回来,及时给我透个信!”林老石回到乌鸦岭,闩上门坐在屋内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心从此平静下来,人也起了变化——不再赌博,对钱财也看得淡漠,他决心守着这所破旧篱笆院平平静静度过晚年。
但没想到刘东根偏在这种时候杀回来!这家伙把钱当揩屁股纸一样抛洒,使他刚刚平静的心又骚动起来,娘的,出口许下三万,条件就是找到秀竹,这不是举手之劳、翻掌可得吗?他泼着命在泥土中刨了五十年才得到多少?这不是梦吧?当晚,他炒了几个小菜,掂了一瓶酒请刘东根来家做客,席间,他郑重其事说道:“东根,咱叔侄立个字据:人我尽量找到,钱分文不能减少;但这不能算秀竹的卖身钱,仅仅是我的跑腿费,明白吗?我年纪大了,本不愿再颠簸,可念咱叔侄情分,又不能推卸;当然我不能白拿你的——这翻山越岭不容易,按每天三百元计,一百天就是三万;人找不到,分文不取,等人找到,一次付清,谁也不欠谁的,你看好么?”刘东根没想到这一层,一惊:“咋?你不相信我?”林老石不露声色说:“现在兴这个,就不许老叔赶回时髦?”刘东根思忖一阵,渐渐明白了他的意图,长叹一声说:“好啊,签吧!”协议签了,林老石手颤抖着把协议书锁进柜子里,心里说:秀竹,这回爹可没拿你的卖身钱,钱是个人跑腿挣的,你不会怪爹贪钱吧!
3.黑白分明
林秀竹咋会死而复生,又咋会来到鸦雀窝村这山窝窝里来的呢?说起来话就长了。鸦雀窝村有个姓陶的老医生,他有个儿子叫陶黎民。这个陶黎民虽不像刘东根那样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却也眉清目秀,举止文静。他父亲过世后,就继承父志,采药行医,由于他有文化,胆大心细,又勤奋好学,他的医术在偏僻山区也算首屈一指了。六年前的一天,他为了采掘一种奇缺的药草,不惜远途跋涉,登山越岭,来到乌鸦岭一带采药。
由于他只顾专心采药,忘了时间,待到月上中天,他才背了药筐往回赶。当他路过林秀竹的坟墓时,似乎听到墓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他怔了一下,便站住凝神细听,不一会,又听到墓内传出响声。忽然想起白天曾听乡人议论说有个年轻媳妇触电身亡,并草草埋葬了。现在墓内有动静,莫非是这年轻媳妇苏醒过来了?这么一想,他赶紧放下背筐,走近墓前。他虽然知道私掘坟墓是要遭人谴责甚至因此而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他想到医生的天责是:救死扶伤。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上去打开墓顶。他用手灯往里一照,只见墓内的媳妇虽然秀目微闭,而面颊红润,再仔细看看,不禁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她咋长得和林秀竹面目一样,好像在熟睡。呀?难道是她……这真叫无巧不成书。原来,陶黎民在山城读高中时,和林秀竹是同班同学。在学校时,他敬佩她的才华,羡慕她的容貌、举止和娴雅的风度。等到毕业后,他回家行医,再没见过面。他万万没想到今晚会在墓中见到她!陶黎民不敢怠慢,立即跳下墓穴,用力把她托出坟墓,把她平放在地上,从袋里摸出金针,先用针扎进几处穴位,再俯身反复作人工呼吸,不一会,林秀竹复苏了。
从此,林秀竹便在陶黎民家里住下,并拒绝向自己一切亲友透露消息。陶黎民多次向她表示爱心,都被她婉言谢绝。她泪涟涟地说:“黎民哥,我已经有了朋友,而且有了身孕。”接着她给他讲了自己的遭遇,毫不掩饰地说自己已经委身于她的男友,并说她与男友有约要等六年。他劝陶黎民不要傻等,不要贻误青春。陶黎民听了秀竹一番话后,动情地拉着秀竹的手说:“秀竹妹,你放心,六年内我们兄妹相称,假如六年内你的男朋友没有消息,咱们就结婚,你同意吗?”林秀竹感激地望望他,点了点头。
从此,陶黎民把正屋给秀竹住,他搬到诊室里住。在秀竹生孩子时,他没顾及山区旧俗,让他生在屋里,还热心为她做饭,洗衣,刷尿布片子……陶黎民关心秀竹,热爱孩子,林秀竹给孩子取名林陶陶。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越长越讨人欢喜。陶黎民欢喜陶陶喜得发疯。他眼下一人支撑着这三口之家,拼命采药行医挣钱,把母子俩保养得安安逸逸。再忙再苦,他一有空就逗孩子、抱孩子、亲孩子。等到小陶陶会走会玩时,他常常趴在地上让孩子骑“马”,尽管秀竹让孩子叫他叔叔,可他却视孩子胜过亲生。
每当陶黎民和孩子嬉戏逗闹,玩得哈哈大笑时,一旁的林秀竹虽然脸上含笑,可心里酸楚。陶黎民待她似兄长对妹子一样,爱护备至,丝毫没出格的举动,但细心的秀竹仍看出他内心深处燃烧着爱的火焰,发觉他因以极大忍耐性抑制感情冲动而流露出的凄苦。她感到像陶黎民这样真诚、善良,处处理解体谅别人的男子十分少见。
有时她心里也禁不住由同情而迸出的爱的火花。但当她一想到东根,想到东根待她的恩情,想到与东根分别时的情景及对东根的许偌,她那冲动感情立刻镇定下来,心里说着:黎民哥,原谅我,让我等东根六年,妹妹是从不对人食言的呀!六年前的三月初三,是林秀竹送走刘东根的日子,也是他俩约定的期限。日转月移,六年过去了,林秀竹仍然听不到刘东根的消息。这天,陶黎民正式向秀竹求婚。这时候,秀竹无言以对,她沉思良久才愧疚地请求道:“黎民哥,求求你,再让我等两个月吧!我相信他,只要不出意外,准会回来的。我爸再过几天准来报信……”但她盼啊,盼啊,盼了两个月,仍不见她父亲到来。她终于答应与陶黎民结婚了。
再说刘东根与林老石签了协议书后,就住进了连理坪的一所最好的旅馆里,并着手在镇中心最佳地段买了块地皮,准备建造一座全乡第一流的楼房。他将在这所大楼前挂起“连理坪木耳开发公司”的牌子,招收工人,与广州签订购售合同,使自己雄踞全乡,成为第一流的木耳大王。
可林老石虽然签了协议,但他并没径直来鸦雀窝村向秀竹报信。这老头为了表示他寻找女儿的艰难性,每天到大山溜溜,而后隔几天去刘东根处诉苦,藉以从刘东根处弄几盒外烟或得一些钱钞。经他这么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七月初,他算算与协议规定的时间差不多了,才向刘东根说出了林秀竹的地址。刘东根一听,开口就问:“她结婚了吗?”林老石咧嘴一笑:“嘻嘻,还算你小子有福,秀竹一直在等着你呢!还生了个孩子,长得跟你小时候活脱个影,取名林陶陶……”
“什么?她有了孩子?谁的”“你小子妈的忘了,六年前你们瞒着我……还装啥傻……”刘东根听了兴奋得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跟林老石一起启程,到下半晌便赶到鸦雀窝村。
当他走进竹林,朝挂着诊所牌的茅屋一瞧,顿时脑子“轰”地炸开,脸色大变,扑入他眼帘的竟是这样一副景象——诊所与正屋的门上都贴着大红对联,鲜明地贴着一个大红“囍”字。院场里到处是鞭炮纸屑。正屋门口,有个小孩正一手拿着大雷炮,一手拿着香火,向一个衣着整洁、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叫着“爹,我怕,你替我放!”
一旁的藤椅上坐着一位俊丽的媳妇,正以迷人的眼光望着他们微笑……他意识到情况的尴尬,严峻,趁对方还没发觉,猛地伸手拽住林老石急急走出村坪,来到一片树木丛生的石崖边咬牙斥道:“这就是你给我报的好消息?”林老石脸色铁青,嘴唇哆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刘东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老石继续斥问:“说,那个男的是陶黎民么?”“是……”“孩子是谁?”“林陶陶……”“你不是说他叫陶黎民叔叔么?”“是,可现在……”
刘东根恶狠狠地唾了口唾沫又问:“老实说,你到底啥时到这里来过?”林老石心里“咯噔”一跳,他已强烈地意识到由于自己人为地拖延时间而酿成了大祸,但凭他多年的赌场经验,在这种横财一到手边的关键时刻绝不能有半点犹豫。于是,他没当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口,又慢悠悠地吐出烟雾,然后迎着刘东根那灼人眼光问道:“你小子有啥资格盘问我?当初协议签得明明白白,我只管把人给你找到。现在人找到了,没说的,交钱吧!然后你去要人,我可没工夫奉陪了!”
说罢,硬邦邦地伸出一只巴掌来。刘东根倒被林老石这话给问得咽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只老狐狸!看看那只又脏又黑探在眼前的魔爪,他感到恶心,恨不得把它剁下来砸成肉泥;但是他克制了。他只想赶快把这老鬼撵走,然后腾出手来办自己的事。他坚信只要知道秀竹的下落,凭他腰里的票子,秀竹肯定是他的,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三万元支票,“唰”地甩在地上,吼道:“滚吧!”
4.左右为难
林老石走后,刘东根越想越气恨难消。他这次“杀”回来,铁了心要在连理坪乡乃至山城县露足脸。这个脸只有占有了林秀竹才算真正扬眉吐气。谁知他的打算竟被林老石弄糟了。他在怪石与丛林间徘徊,脚下烟蒂扔了一片。
突然,“扑”一声,一块小石头滚落在眼前,他一抬头,见一个小男孩正在灌木丛中追逐一只花蝴蝶。那小男孩长得浓眉大眼,棱角分明,跟自己面貌多么相似。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陶陶。”孩子闻声一愣,惊疑地望着他:“你是谁?”“我是你爸爸。”“啊,你坏!你不是我爸,我爸是我叔叔。”
“我是你的真爸。来,爸有钱,有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他顺手拿出一叠钱就往孩子手里塞。男孩把手往身后一背,一面往后退,眼里射出敌视的光:“我不要!你想拿钱买我,不是好人,是坏蛋,骗子!”他心不由一颤,自尊心受到严重挫伤,随手“啪!”地将钱摔在地上。
孩子吓得“哇”地哭了,哭声刚起,一位妇人从树丛背后闪身出来。她没去护理孩子,却一步一颤向他走来,眼里闪出悲喜交集的光芒。他认出了她是秀竹,立即扑了上去……孩子惊呆了。但他们的拥抱没有持续多久,她就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下意识地向孩子望了一眼。
陶陶好像受到了侮辱,拉着她的衣角要回家。秀竹站着没动,轻轻抚摸着陶陶的头,眼睛落在草地上的烟蒂堆上。一会才问:“你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有一会儿。”“为啥不到屋去?”“我……”他怔了一下,忽然一笑说,“这……就去!”陶黎民热情地迎接了客人,并亲自动手,做了一席颇为丰盛的山区野味晚餐款待客人。
晚餐后,刘东根提议要跟秀竹出去溜达溜达,陶黎民望了林秀竹一眼,没有干预,让他们去了他们沿着一条较平坦的溪边小道边谈边走。月夜的山景很美,可刘东根无心欣赏,只顾滔滔不绝地陈述离别后的遭遇与心境。大谈他发迹后南方摩登少女如何疯狂追逐他的情景;大谈他回乡后的宏伟计划与展现在面前的广阔前途。秀竹除了偶尔对他的成绩和勃勃雄心赞扬几句外,很少插话。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片草地,林秀竹才轻声说:“东根,我祝贺你,但咱俩的事,已成为过去了。假设你能早来十天,不,哪怕三天,这里一切都会改变,可现在晚了……”“晚了?”刘东根突然站住,难道现在就算晚了?”他见她发呆,又说:“当然,陶黎民不错,是个有心计的小山民,敢把你从坟里掘出来也算有功。我不回来,你跟他过一辈子也行,但是现在我回来了!我为啥要回到这小山窝来你不是不清楚?我是从这儿趴下的,非得从这儿站起来,没有你撑脸,我这光就爆不起来,明白吗?我有钱,我要在这里闹个山摇地动;你跟着我会比跟着陶黎民强一百倍……还有那个张猎狗,他算个球!他那几个臊钱不抵我拔根汗毛;我要把他挤垮、压倒,让他再见到你的时候夹着尾巴绕过……”
当他神气十足地讲到这儿,忽然发现林秀竹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纳闷了,压低声音问:“秀竹,咋啦?我想你听了这些话应该高兴!”秀竹喃喃道:“可是我结婚了!我一走,黎民……”
刘东根哈哈一笑打断她的话:“陶黎民的事好办,我不会亏待他的。我给他划拨一套房子,白送,让他到连理坪去露露脸,再送他一笔钱,让他另选一位漂亮老婆……”秀竹摇摇头说:“他……不会同意的……”刘东根笑得更响亮:“不同意才怪!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我刘东根从来说一不二!你再告诉他,我刘东根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他越讲兴致越高,对周围的俊山、秀水都有了感情。见月色朦胧,宁静得只能听到泉水的叮咚声。
他突然贴近秀竹,猛地把她抱起,放下,再抱起,再放下,然后把她放倒在青草地上。秀竹觉察出他的意图,连忙推搡挣脱,嗔道:“不行,我有了人家!”可刘东根根本不予理会:“你原本就是我的,以后还是!”
“不不,让黎民知道……”“他知道怕屌!老子当面整给他看,他敢把我咋样!”
说着,他那强大的躯体便压在她的身躯上……她屈从了,但她的脸上,却挂着串串泪珠……
刘东根和林秀竹返回村子的时候已近午夜,陶陶睡了,陶黎民还在正屋掌灯等待。两人进屋时,他只往他们脸上瞄瞄,就一声没吭地按山里规矩,把客人安排在主屋睡觉,自己和妻儿挤进了药房。
这一夜,陶黎民辗转反侧,一眼没眨。秀竹疼爱他,内疚地把身子紧紧挨着他,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声调凝重地说:“这不是开玩笑,这是要命的事,我看出了,刘东根会把你和陶陶夺走,把我……”秀竹说:“即使他要,去不去在我。你还信不过我……”刘东根在鸦雀窝住了三天。
临走的时候,他把皮包打开,里面露出板板正正一满包票子来。他把票子一捆一捆取出,“咚、咚、咚”地砸住桌子上,笑着说:“秀竹,这是十万,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收着!”秀竹望着一大堆票子,说啥不受,她见刘东根眉头拧起,才偷偷瞟了黎民一眼,发现黎民的眉头也紧紧锁着。她犹豫很久,见刘东根满眼冒火,才伸出手来把钱接收了。以后刘东根每隔十几天就来一次,每次手头都没有空过,什么项链、镯子、戒指、耳环、衣物……而且不管你如何推让,他都不容分辩地把东西留下。两三个月下来,竟把一只大皮箱塞得鼓胀饱满。秀竹左右为难,忐忑不安,当他看到陶黎民脸上的阴影越来越浓时,她的胸口堵得比箱子还要胀满……
终于在一天夜里,陶黎民忍不住了,责问道:“秀竹,你说刘东根送这些钱财到底是啥意思?”她嗫嚅地说:“我……说不清!”“没有啥说不清的!”陶黎民第一次在秀竹面前发火道,“他欺我穷,养不起你?明天你带起孩子和皮箱走吧!”秀竹吃惊地盯着他:“咋?你撵我走?你认为我真的稀罕那些钱?”“可你每一次都不敢认真顶他,让他得逞,让他在咱们家神气活现、目空一切,为啥?”为啥?她说不清,只好听凭陶黎民发牢骚!他觉得她欠刘东根的太多、太多,无以补偿,拒绝他,就要伤他的心,她于心不忍;可是东西收了,债务就要转嫁到陶黎民身上……她常常盯住沉甸甸的皮箱出神,心里说:天啊,我该咋办呀?
5.识破真相
在以后一段日子里,刘东根没到鸦雀窝来,这时他在连理坪建造的木耳开发公司大楼已竣工,他搬进了新居,每天忙于公司事务,暂时把林秀竹丢在一边了。林秀竹是盼他又怕他来,这天她在山上采药,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枪响,只见一只山鸡拍着翅膀掠过头顶,栽在前边的草丛里。
她回头一瞧,见是张猎狗。可他不去追赶山鸡,倒笑嘻嘻地向他走来:“秀竹,前几天听说你逃婚在老山里,想不到会在这儿碰上了!幸运!幸运!”林秀竹沉下脸说:“张猎狗,你要干啥?”“放心,你现在给两个男人缠得够苦,我不想再插一足。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话:好好跟陶黎民过,不要再嫁给刘东根——他是个混蛋!”
林秀竹一时捉摸不透张猎狗说这话的用意,没好气地说:“这不关你的事,你走吧!”张猎狗说:“为啥不关我事?他找上门去熊我,他说:‘听说当初你用一斤木耳一斤人的代价娶林秀竹,有这事吗?’我哪能吃他那一壶,挖苦他说:‘有的!我当初不是靠这个把你比败了么?’他一听冒火了:‘你那几个臭钱算球,老子拔根汗毛比你腰粗!老子敢拿百斤木耳一斤人的代价娶她,你敢比么?你有这个种,老子把林秀竹白送给你……”
林秀竹气得满脸通红,斥道:“闭住你那臭嘴!”张猎狗呲牙一笑:“你先别忙发火,臭话还多着呢!来,坐下听我细说!”说着就扯林秀竹的胳膊。林秀竹一把把他推开:“离我远点!狗嘴里吐不了象牙!”张猎狗大笑道:“哈哈……林秀竹,你鬼迷心窍,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将来准不得好报,不信走着瞧!”说完又哈哈大笑着去草丛中寻到受伤的山鸡,拎了扬长而去。看着张猎狗慢慢走远,林秀竹不觉陷入沉思。她觉得张猎狗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从她和刘东根的相遇后的一言一行,的确说明现在的刘东根不再像当年的刘东根了!这么一想,她决定亲自去连理坪探个究竟。
这天一早,她对着镜子稍着打扮,向陶黎民说了一声,就往连理坪走去。她翻过大山,已过晌午。她决定先到乌鸦岭家里歇会脚再去乡里。当她轻轻推开篱笆门走进院内,就听到屋里传出了很耳熟的吼叫声。她先一怔,接着悄悄凑近茅屋,从裂开的土墙缝中往里一瞧,这一瞧顿使她心头一颤。
原来屋里刘东根正在斥责她的父亲。她忙侧耳细听,只听刘东根恶狠狠地骂道:“林老石你这老狐狸,可把老子耍苦了。你明明早就知道秀竹的下落,却故意拖时间,现在好了,秀竹和姓陶的小子睡到一块了,老子送钱、送首饰,她却推推搡搡不领情,我看她变了。根本就不想跟我。哼,忘恩负义!”秀竹听到这,不由一阵心酸。
这时听到父亲发出了苍老嘶哑的哀求声:“东根,你别吼了。千错万错是我的错。秀竹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陶黎民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咋会狠下心甩掉他!你现在有的是钱,啥样的女人讨不到。你不是和你的那个摩登秘书很好吗?就另找一个吧!别再缠她了。我求你了!”“哈哈,”刘东根狞笑一声说:“我缠她?唔,你说得不错,我有钱,啥样的女人我没玩过。我现在不惜花钱是图她那张枯皱皮,还是图她那生过孩子的窟窿……”
“闭上你的臭嘴!”林老石怒叫起来。可是,刘东根立即阴阴一笑说:“嘿嘿,现在你倒维护起你女儿来了,你忘了一斤木耳一斤人把女儿卖给张猎狗了。老实告诉你,我不惜花钱娶她,为了出当年你把我撵走的气。她是我的,我不许别人占有她,我一定要把她夺回来!姓陶的那小子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有办法收拾他……”
林秀竹听到这儿几乎昏倒。她再也没勇气听下去,立即转身往回走。一路上她如跌入冰窟里。浑身冰凉,迷迷昏昏,一步一颤,直到天大黑才到家,一进屋就倒在床上,失声地叫道:“变了,变了!一个曾为别人的学业不惜牺牲一切,弄得自己贫困潦倒的纯真无邪的小伙子不见了,永远不会再来了!”
她想她望眼欲穿地盼了六年,盼来的竟是这样一个骄横跋扈、失去人性的混蛋!她痛心疾首,怒气攻心。陶黎民见她像着魔一般,吃惊地问:“出啥事了?”她蒙了头一言不答,一连几天茶饭不进,还不断发出呓语。这可把陶黎民急得手足无措。他坐在床前劝慰道:“秀竹,你这样沉闷下去要闹出大病的!我对你说过多次,假如你一心跟着刘东根,我不阻拦,你愿意啥时候过去都行。只要你不要太作践自己,把身子拖垮了!”林秀竹把头微微抬起问:“你真的这样关心他?”
“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为啥不能体谅呢?他跟你从小在一起长大,耳不离腮,还有恩于你。秀竹,我从心里爱你,我知道你是左右为难,我见你这么受折磨心疼!秀竹,你去吧,不要管我,我会重新安排好自己生活的。只求你以后不要忘了我,还像从前那样结个兄妹……”
说到这,陶黎民眼泪禁不住一滴滴滴在了秀竹的手上。秀竹这时也泪水涟涟,她依偎在他怀里,说:“黎民,你的心肠太好了。老天有眼,让我遇到你这样的好人。我实话对你说吧,过去我瞎了眼!黎民,明天你替我送封信给刘东根,让他把东西拿去,以后,咱们振作起来,加紧致富,不能再受人欺。你听明白我的意思没有?”陶黎民吃惊地摇摇头:“我,我听糊涂了!”
林秀竹猛地从床上坐起:“这几天我反复捉摸,过去我受人欺,现在还受人欺,为啥?就是因为一个穷字!前天我去仔细察访,刘东根跟张猎狗是一路货色,甚至比张猎狗还坏,穷时他受人踩,富时他踩人,甚至连我都踩上一脚。我不想对你讲他干的那些事情,只想明白地告诉你:他对我的追求全是虚情假意。他娶我仅是为了赌气,为了装潢自己。等到我跟了他,就会被他像破鞋一样甩一边去!”第二天,陶黎民替她把信送到连理坪。并谨慎地把信投进了信箱。
6.鸡飞蛋打
刘东根收到秀竹的信没看完,脑袋就“嗡”地炸响,人往沙发上一倒,好半天才跳起来骂了一句:“妈的,这忘恩负义的贱货!”骂罢,就在屋子里打转。他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孤独和绝望。感到比张猎狗跌得更惨!他想秀竹不跟我,连理坪的人们都会说我:这家伙喷得比尿得都高,到头来连一位交往多年的女人都不买他的帐,还胡弄谁呀?更兼他早就冒出口风要在结婚时大摆宴筵,把县、乡领导都请来喝他的喜酒,这一抓瞎,以后只好戴起驴蒙眼见人了!这一夜,他翻来覆去思索着如何来挽回这败局,到天快明时,他一咬牙,想出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办法。
他狞笑一声,起身拉出皮箱,从里面摸出手枪,这是他在南方买的护身武器,回乡后一直没有露过,今天他要让它出场帮忙了。他把枪往怀里一揣,便往鸦雀窝村坪走去。到了鸦雀窝村坪已是太阳快正中了。透过密密的竹林,见陶家的屋门大开着,陶陶在门外耍石子,陶黎民和林秀竹坐在屋里。
林秀竹见竹林间有个高大人影一闪,知道是刘东根来了,她仍坐着动也没动。陶黎民见了,便迎出来。刘东根脸色阴沉,眉头紧皱,对陶黎民的招呼当着没听见,径直往屋里走来。林秀竹见他横眉怒目,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婉然一笑,略微欠了下身子,说:“东根,请坐。”刘东根倚门站着,旁若无人地扯开嗓门冲着秀竹嚷道:“秀竹,我想不通,你为啥要喊我来退东西?我提着头到南方拼命挣钱,为谁?为你!我泼上血本建红堂堂一栋大楼,为谁?也为你!我不惜花钱购买好了结婚用品,为谁?还不是为你!你倒好,一封信断情断义!你倒说说,信是谁逼你写的?”
他横了一旁的陶黎民一眼,凶相毕露地“嘿嘿”冷笑道,“我刘东根在连理坪的身份谁不知道,一个土包子想踩我?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给人逼到牛角尖上,是啥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今天,我把话挑明,秀竹,你定吧。愿意,就跟我走,明天在连理坪乡举行婚礼;不愿意,我还要那些钱弄球,我豁上了……”
哪知林秀竹听了他这番话不气不恼,仍旧心气平和地问:“照你的意思,假如我不同意跟陶黎民离婚,跟你结婚,你就豁上干一场,是吗?”刘东根硬邦邦地撂出一句:“不错,你看着办吧!”“东根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我是受人左右的人吗?土包子逼得了我吗?今天你我的事就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好了,别把矛头指向别人。”
她望了一眼一旁的陶黎民说,“东根,我觉得眼下凭你的财产、地位、相貌,完全可以选个比我强得多的漂亮姑娘。可你一定要死死盯着我,让我给你装门面,显威势,有啥实际意义?不错,过去我喜欢你,可那已成为过去了,现在我不喜欢你了,强扭的瓜不甜。我看长疼不如短疼,东西今天你拿去,我安下心跟黎民过日子,你再重新娶一个,有啥不好?“可我现在还是真心喜欢你呢。”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我们没有必要再纠缠了!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选择。我不愿干预你的事,请你也不要干预我们好吧?”林秀竹说罢,站起来就去取桌上的提包。刘东根冷眼盯着她,眼闪冷光,将右手慢慢地插进西服内袋。秀竹当作没看见,从容不迫地拉开提包拉链,把钱和物品一件件取出,放在桌上,说:“东根,你数数,免得以后说不清。”
刘东根一动不动,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你真的就这样定了?”林秀竹答非所问:“不数,你就带上走吧!往后咱们还是朋友!”说罢,他见陶陶越玩越远,便出门去抱陶陶,但脚刚跨过门槛,就被刘东根拦住,说:“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秀竹不再答复,只管往前走。陶黎民也走到场院去喊陶陶。刘东根突然从怀里“刷”地拔出手枪,对准陶黎民的背影喝道:“姓陶的,站住!”林秀竹听到吆喝,转过脸见刘东根用枪对准陶黎民,大吃一惊,赶紧奔过来,用身子挡住陶黎民,斥道:“刘东根,你要干什么?!”刘东根见这手果然见效,便狞笑到:“你不愿跟我,我先打死他,再打死我自己,就干这个,干不干,就凭你一句话!”
陶黎民把秀竹拉倒自己背后,苦笑道:“刘东根,你开枪吧!只要你真心对秀竹好,我死了也瞑目……他话声未落,“砰“枪声响了。可奇怪的是,枪声响过,陶黎民没有倒下,刘东根持枪的手却鲜血淋淋,手枪给远远击落在一旁。众人惊呆了。刘东根也懵了。就在这时,茂密的竹林里有个人影一闪,跳出一个人来。
众人一看,原来是张猎狗。张猎狗飞一样地过去捡起刘东根的手枪,拔拉几下,忽然发出一阵粗野的狂笑,扯开破锣嗓门嚷道:“刘东根,你这娃子,耍的啥把戏,这破烂空枪打球呀,倒把老子吓了一大跳。我说,你娃子别再逞强撒野了,把**屌毛枪收起来吧!别把你那几个熊钱看得太神了,老子早看透了……”
这回儿,陶黎民和秀竹已把装满衣服、首饰和钱的大拎包放在刘东根的跟前,一声不吭地抱起吓得“哇哇”哭的陶陶,往屋里走去。刘东根见了顿时像受伤的野兽,抬脚把包踢翻,钱和首饰撒了一地。他一边踩着、踢着,一边歇斯底里骂道:“姓林的,你敢踩老子,你等着,总有一天,让你像狗一样趴在老子面前喊爷爷!”骂着骂着,他又把钱和首饰拢作一堆,塞进包里,提着包狼狈而去……
这时,从不远处又传来张猎狗一阵粗野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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