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续在“书山”里挖矿!

大赤包通过李空山的运作,当上了妓女检查所所长,“北平皇后”的架子足足地】

1,大赤包近来更发了福,连脸上的雀斑都一个个发亮,好像抹上了英国府来的黄油似的。她手指上的戒指都被肉包起来,因而手指好像灌好的腊肠。随着肌肉的发福,她的气派也更扩大。每天她必细细的搽粉抹口红,而后穿上她心爱的红马甲或长袍,坐在堂屋里办公和见客。她的眼和耳控制着全个院子,她的咳嗽与哈欠都是一种信号——二号与三号客厅的客人们若吵闹太凶了,她便像放炮似的咳嗽一两声,教他们肃静下来;她若感到疲倦便放一声像空袭警报器似的哈欠,叫客人们鞠躬告退。

在堂屋坐腻了,她才到各屋里像战舰的舰长似的检阅一番,而二三等的客人才得到机会向她报告他们的来意。她点头,就是“行”;她皱眉,便是“也许行”;她没任何表示,便是“不行”。假若有不知趣的客人,死乞白赖地请求什么,她便骂尤桐芳。

午饭后,她要睡一会儿午觉。只要她的卧室的帘子一放下来,全院的人都立刻闭上了气,用脚尖儿走路。假若有特号的客人,她可以牺牲了午觉,而精神也不见得疲倦。她是天生的政客。

……

每逢公园里有画展,她必定进去看一眼。她不喜欢山水花卉与翎毛,而专看古装的美人。遇到她喜爱的美人,她必定购一张。她愿意教“冠所长”三个字长期地显现在大家眼前,所以定画的时节,她必嘱咐把这三个字写在特别长的红纸条上,而且字也要特别的大。画儿定好,等到“取件”的时节,她不和画家商议,而自己给打了八折。她觉得若不这样办,就显不出所长的威风,好像妓女检查所所长也是画家们的上司似的。画儿取到家中之后,她到夜静没人的时候,才命令晓荷给她展开,她详细地观赏。古装美人衣服的边缘如何配色,头发怎样梳,额上或眉间怎样点“花子”,和拿着什么样的扇子,她都要细心的观摩。看过两三次,她发明了宽袖宽边的衣服,或像唐代的长髻垂发,或眉间也点起“花子”,或拿一把绢制的团扇。她的每一件发明,都马上成为风气。

赶到宴请日本人的时候,她也无所不尽其极地把好的东西拿出来,使日本人不住地吸气。她要用北平文化中的精华,教日本人承认她的伟大。她不是汉奸,不是亡国奴,而是日本人在吃喝穿戴等等上的导师。日本人,正如同那些妓女,都是她的宝贝儿,她须给他们好的吃喝,好的娱乐。她是北平的皇后,而他们不过是些乡下的孩子。(P222)

蓝东阳当上了新民会处长,来冠家炫耀,大赤包苦口婆心要把高第嫁给蓝东阳,并怂恿招娣讨好李空山,没想到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1,大赤包和冠晓荷交换了眼神,他们决定不住口地叫处长,像叫一个失了魂的孩子似的。他们认为作了处长,理当摆出架子;假若东阳不肯摆架子,他们倒要失望呢。他们把处长从最低音叫到最高音,有时候二人同时叫,而一高一低,像二部合唱似的。

……

大赤包更实际一些:“管他是什么脸呢,处长才是十成十的真的。我看哪,哼!”她看了高第一眼。等到只剩了她与晓荷在屋里的时候,她告诉他:“我还是把高第给东阳吧。处长总比科长大多了!”

“是的!是的!所长所见甚是!你跟高第说去!这孩子,总是别别扭扭的,不听话!”

“我有主意,你甭管!”(P253)

2,李空山看了女人是一眼便看到她们的最私密的地方去的。在这一点上,他很像日本人。见招娣来招待他,他马上拉住她的手,紧跟着就吻了她,摸她的身上。这一套,他本来久2想施之于高第的,可是高第“不听话”。

现在,他对比高第更美更年轻的招娣用上了这一套,他马上兴奋起来,急忙到绸缎庄给她买了三身衣料。

大赤包看到衣料,心里颤了一下。招娣是她的宝贝,不能随便就被李空山挖了去。可是,绸缎到底是绸缎,绸缎会替李空山说好话。她不能叫招娣谢绝。同时,她相信招娣是聪明绝顶的,一定不会轻易地吃了亏。所以,她不便表示什么。

……

大赤包见李空山好几天没来,很不放心。是不是女儿们得罪了他呢?她派招娣去找他:“告诉你,招娣,乖乖!去看看他!你就说:武汉完了事,大家都在这里吃酒;没有他,大家都怪不高兴的!请他千万抓工夫来一趟,大家热闹一天!穿上他送给你的衣裳!听见没有?”

把招娣打发走,她把高第叫来。她皱上点眉头,像是很疲乏了的,低声地说:“高第,妈妈跟你说两句话。我看出来,你不大喜欢李空山,我也不再勉强你!”她看着女儿,看了好大一会儿,仿佛是视察女儿领会了妈妈的大仁大义没有。“现在蓝东阳作了处长,我想总该合了你的意吧?他不大好干净,可是那都是因为他没有结婚,他若是有个太太招呼着他,他必定不能再那么邋遢了。说真的,他要是好好的打扮打扮,还不能不算怪漂亮的呢!况且,他又年轻,又有本事;现在已经是处长,焉知道不作到督办什么的呢!好孩子,你听妈妈的话!妈妈还能安心害了你?你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别老叫妈妈悬着心哪!妈妈一个人打里打外,还不够我操心的?好孩子,你跟他交交朋友!你的婚事要是成了功,不是咱们一家子都跟着受用吗?”说完这一套,她轻轻地用拳头捶着胸口。(P255—256)

3,等亦陀吸了一大口烟之后,大赤包才问:“怎么?找到他们,啊,她,没有?”

一边慢慢地挑烟,亦陀一边轻声缓调地说:“找到了。二小姐说,今天不回来了。”

大赤包觉得有多少只手在打她嘴巴!“晓荷!”雷似的她吼了一声,“叫车去!”雷声把亦陀震了起来。“干嘛?”

一手插腰,一手指着烟灯,大赤包咬着牙说:“我斗一斗姓李的小子!我找他去!”

亦陀立了起来。“所长!是二小姐倾心愿意呀!”

“你胡说!我养的孩子,我明白!”大赤包的脸上挂上了一层白霜;手还指着烟灯,直颤。“晓荷,叫车去!”

晓荷向屋门里探了探头。大赤包把指向烟灯的手收回来,面对晓荷,“你个松头日脑的东西!女儿,女儿,都叫人家霸占了,你还王八大缩头呢!你是人不是?是人不是?说!”

……

大赤包沉着脸,眼睛看着鞋上的绣花,没哼一声。她知道亦陀的话是都对,但是不能把心中的恶气全消净。她有些怕李空山,因为怕他,所以心里才难过。假若她真去找他吵架,她未必干得过他。反之,就这么把女儿给了他,焉知他日后不更嚣张,更霸道了呢。她没法办。(P267)

祁瑞宣入狱,被英国府的富善先生救回,大赤包和晓荷借口给瑞宣压惊,百般讨好富善先生】

晓荷不加思索地点了点头。“亦陀你想的对!你真有思想!”

大赤包想了想:“你的话也有理。不过,作大事的人都得八面玲珑。方面越多,关系越多,才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吃得开!我近来总算接近些个大人物了,你看,他们说中央政府不好吗?不!他们说南京政府不好吗?不!他们说英美或德意不好吗?不!要不怎么成为大人物呢,人家对谁都留着活口儿,对谁都不即不离的。因此,无论谁上台,都有他们的饭吃,他们永远是大人物!亦陀,你还有点所见者小!”

大赤包和晓荷穿着顶漂亮的衣服走进来,为的是给英国人一个好印象。大赤包穿了一件薄呢子的洋衣,露着半截胖胳膊,没有领子。她的唇摸得极大极红,头发卷成二三十个鸡蛋卷,像个漂亮的妖精。

瑞宣给他们介绍:“富善先生。冠先生,冠太太,日本人的至友和亲信!”

大赤包听出瑞宣的讽刺,而处之泰然。她尖声地咯咯地笑了。“哪里哟!日本人还大的过去英国人?老先生,不要听瑞宣乱说!”

……

他们夫妇把给祁瑞宣压惊这回事,完全忘掉,而把眼,话,注意,都放在富善先生身上。大赤包的话像暴雨似的往富善先生身上浇。富善先生每回答一句话就立刻得到晓荷的称赞——看!老先生还会说岂敢!”“看,老先生还知道炸酱面!好得很!”

富善先生开始后悔自己的东方化。他是中国化的英国人,学会了过度地客气与努力敷衍。他不愿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大赤包和冠晓荷可就得了意像淘气无知的孩子似的,得到个好脸色便加倍地讨厌了。(P310)

铁胆神侯有多怕古三通(机关算尽太聪明)(1)

李空山被免了职,大赤包马上决定了悔婚。】

“跟谁结婚?”大赤包极沉着地问。

“跟谁?”空山的脊背挺了起来,身子好像忽然长出来一尺多。“跟招娣呀!还有错儿吗?”

“是有点错!”大赤包的脸带出点挑战的笑来。“告诉你,空山,捡干脆的说,你引诱了招娣,我还没惩治你!结婚,休想!两个山字落在一块儿,你请出!”

晓荷的脸白了,搭讪着往屋门那溜儿凑,准备着到必要时好往外跑。

大赤包冷笑了一下:“空山,别的我怕,就是不怕手枪!手枪办不了事!你已经不是特高科的科长了,横是不敢再拿人!”

“不过,弄十几个盒子来还不费事,死马也比狗大点!”空山慢慢地说。

“论打手,我也会调十几二十个来;打起来,不定谁头朝下呢!你要是想和平了结呢,自然我也没有打架的瘾。”

“是,和平了结好!”晓荷给太太的话加上个尾巴。

大赤包瞪了晓荷一眼,而后把眼中的余威送给空山:“我虽是个老娘们,办事可喜欢麻利,脆!婚事不许再提,礼物你拿走,我再送你二百块钱,从此咱们一刀两断,谁也别麻烦谁。你愿意上这儿来呢,咱们是朋友,热茶香烟少不了你的。你不愿意再来呢,我也不下帖子请你去。怎样?说干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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