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故事内容简介(小镇歌女杜十娘)(1)

本文插图为电视剧《长恨歌》剧照

在我小时候生活过的一个小镇上,有一个女疯子,大家都喊她周六妹。不过她究竟何名何姓,在家是否排行老六,至今也无人知晓。大概关于她的事,在十几年前是大人孩子们都津津乐道并且好奇的,可神秘感毕竟最害怕时间的冲刷,随着周六妹的死,关于她的那些被人谈论额话题也渐渐被人们遗忘得一干二净。好像是一阵拂过小镇的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她曾经是大家茶余饭后不可或缺的消遣。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384个作品

作者:董 鹅 蛋

每到傍晚时分,这小镇的街道上就会飘起悠扬的歌声,那是一种仿佛时间酿造许久的浑厚的嗓音,让人不知不觉就酣酣然的习以为常了。周六妹就像这个小镇上的一个闹钟,她的歌声会宣告这个小镇一天的结束。她会画好两条黑粗的眉毛,抹上最最艳丽的口红,穿上她那一天最喜欢的衣裳,出现在小镇的街道,边走边唱。街上无聊的人偶尔会逗趣两句说她唱得好,她就会露出她的有些发黄的牙齿。小孩子听到她的歌声近了,就会爬到窗台上,瞪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走过,好像是一种无知不觉当中养成的难以更改的怪癖。我当然也是患上这种怪癖的孩子之一。只是我常常在想,她究竟是怎么会变成一个疯子呢?

周六妹的家,在这个镇上最老的一条正街,过路的人都会好奇的望一眼那黑漆漆的屋子,尽管除了一个银发的老妇人,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偶尔能看见一个干瘦的男孩儿,什么也看不到,但大家还是会习惯性的去窥探那间黑乎乎的小屋,好像在期待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人或者事发生。

是的,周六妹的家里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年龄跟我们一般大的儿子。关于孩子的父亲,也一直跟她的身世来历一样对小镇上的人来说是个未解的谜团。虽然坊间一直流传着关于这些谜团的不同版本,但真假就很难断定了。

其实周六妹原本不是这镇子上的人。她当初是坐船从上海到了这个小地方。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周六妹是上海滩某个歌舞厅的歌女。她嗓音醇厚,五官也生的标致,年轻时也与众多的上海姑娘一样风韵十足。所以就算她后来疯了,每天穿出来的衣服也都是这个小镇甚至这个小县城都没有见过的摩登款式。

镇上的人在知道她并且好奇她大概是在她疯了以后。在这之前,她作为一个外来人,买下镇上的一个小院之后清清静静的过了半年。说起这周六妹的人生,那就是杜十娘的再版啊。她在上海滩好好的唱歌,后来遇上了两个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男人。可惜这周六妹遇人不淑,选中的偏偏是个巧言令色的家伙。那男人一无所有,当时那落魄光景看中了她常年在舞厅当台柱子唱歌赚的钱财。另一个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每天到歌厅去闹事。周六妹信了那油腔滑调的男人的话,带着自己的母亲跟他一起连夜坐船离开了上海。那晚她彻夜未眠,望着这江上弥漫的浓雾,未来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如同这江水深不可测,她期待也惶恐。

周六妹的到来对这个小镇来说是像掉入粥中的一粒果仁,没有很清脆的响动,但大家也都慢慢察觉。小镇上来了个摩登女郎,她穿着大家只能在画报里见过的衣服,头发样式也是小镇上的理发店不能烫出来的,说着无人听懂的语言,所以也不大有人与她交流,她的举手投足都跟这个陈旧的小镇格格不入,像是快要扔掉的粗布麻衣上开出的花朵,不同寻常,引人注目。

那个小院不大有人出入,神秘而安静,仿佛与这个小镇隔离开来一般,那里住的三个人在这小镇上无亲无故。这样安静的过了几个月,在一天清晨,小院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那个男人跑了,拿走了周六妹的钱财,也拿走了她的一往情深。那是个不安宁的早晨,沉默的小院不再沉默了。里面充斥着母女俩的叫骂声,锅碗瓢盆的敲打声,还有痛不欲生的哭喊声。

周六妹一夜之间便丢了魂儿似的,目光呆滞的在街上游走,谁也不看,谁也不听,就那么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走,两只手像两条木棒一样挂在肩膀上一晃一晃。生活将她置于何地?她如今一无所有也无能为力了。她就这样恍恍惚惚的在小镇上走了一整天,世界突然对她变得坚硬残忍,可这傍晚的风是温柔的,像一双柔软的手,拂去额前的头发,拭干眼角的泪水,在耳旁轻轻的说一句,没事的。她突然很想唱歌,她好久都没有唱过歌了。于是她开始哼起来,晚风中的自己的声音格外的好听,虽然没有麦克风、没有灯光、没有舞台、没有观众,可这歌声却出奇的美。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自己唱歌。

原本与外界隔绝的小屋被迫与外界开始有了关联。这里没有歌厅,没有人愿意为了听一首歌花钱,周六妹的母亲只好接一些针线活来养家糊口。周六妹一时之间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她整日整日的在外游走,边走边唱。她怀孕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关于她的流言也像病菌一样不知不觉滋生得风生水起。

她成了这个小镇上唯一一个单亲妈妈。那间有着高门槛的屋子从此化身为这个家庭的牢狱,黑黢黢的渐渐没了生气,死寂如周六妹失去生气的脸。后来她变得暴躁,愤怒。咒骂充斥着那间小屋,逐渐蔓延到街道,最后遍布整个小镇。她除了在傍晚时分唱歌,白日里也常常神志不清的在街上和自己的假想敌咒骂着,好像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让她难受的魔鬼全都在她面前,她要大声的用最最恶毒的语言去重伤它们!她恨不得冲上去撕扯这些带日夜折磨她的敌人!所以她总是化让她看起来凶恶的粗眉,厚重的嘴唇也要抹上鲜血样的口红。小孩子见到她都要边跑边喊,周六妹来啦!周六妹来啦!像见着鬼一般。

有一次,镇上一个胖小孩儿,为了在其他孩子面前表现自己的英勇,朝周六妹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周六妹瞪着她那乌漆漆的眼睛,用衣袖擦干脸上的口水,转身回家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继续插着双手唱她的歌。那天深夜,周六妹拿起家里的菜刀走到街头那胖小孩儿家,一刀砍在他家的门上,而后便开始吼叫咒骂,那孩子吓得脸色煞白,好几天都不敢再出现在街上。从此便没有哪个大胆的孩子敢再去冒这样的险了。

周六妹的儿子他随周六妹姓,具体名字是什么大家也不清楚,似乎也没有谁去在意。人们都把注意力放他母亲身上。他像是一只在各个夹缝中苟延残喘的蝼蚁一样生活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镇上,不言不语,干瘦的身体每天悄无声息的在那间了无生趣的小屋进进出出。人们毫无察觉他的成长,好像他一夜之间就长成了个半大的孩子。然后跟其他孩子一样去念了镇上的小学。他的人生好像从来都不属于自己,因为他的身上贴了一张醒目的标签--周六妹的儿子。是的,他只是一段痛苦回忆的意外产物,一段失败的感情不该有的结果。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撕去这张可恶的让人难堪的标签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被大家所认识。他只能默不作声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那就是最安稳的生活了。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不给我们选择的余地。虽然常常有学校的同学喊他小疯子,甚至流传着一个说法:他的身体里藏着疯病的细胞,等他以后长大了,细胞开始作用,他就会跟他的母亲一样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对这些谣言,他除了置之不理以外别无他法。只能在这些流言声中拜托时间快些走,好让自己快些长大,或许长大以后就能想出一个好的法子出来,或者走出一条路,离开这个地方。

你们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吗?

一个夏天的清晨,周六妹一个人在家中醒来,看着桌上母亲煮好的鸡蛋,她像往常一样剥开壳吃鸡蛋,她终于没有把蛋清剥坏一丝一毫,心里突然觉得欢喜,这颗煮鸡蛋在微弱的晨光下显得那么可爱,像一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她甚至有些不忍心吃掉这颗完美无缺的鸡蛋,打量了半晌之后,她想出了一个法子,决心一口吞下它,让这颗可爱的鸡蛋能够完好无损的到自己的胃里。

周六妹被鸡蛋噎死的消息像是一颗炸弹在小镇上炸开,但这颗炸弹没有令人觉得有丝毫的恐慌,这是一颗欢乐的炸弹。小镇上好久没有出现这样的话题供人们茶余饭后当做消遣了。这样的消遣可以胜过周六妹一生所制造的所有话题。上苍创造了千百万种人,也创造了千百万种死法,周六妹在这千百万种人当中做了十分特殊的一个,她没有老死没有病死,没有悲伤至死,而是死在了一颗完美的没有任何缺憾的鸡蛋上,滑稽之余又显得有些悲壮。

小镇上的人在对待茶余饭后的消遣上是十分认真的,他们每个人都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传声筒,虽然在话语的形式上不能保证一模一样,但大致的意思却没有太大的出入。周六妹被一颗鸡蛋噎死啦!周六妹吃颗煮鸡蛋能噎死,你信不信?周六妹竟然吃个煮鸡蛋都能噎死!或许是这样的死法太具有传奇色彩,又或许是他们自己已经为周六妹设计了多种死法,但都没能言中,觉得有些诧异,每次他们传播这个消息的时候,语气中都有一股难以置信的味道。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独特且滑稽的死因当中时,这个小镇的空气并没有因为那些曲折的丧乐而染上一丝悲伤,大家也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有一个人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上,在这件事上,死因本身似乎大过了死亡。

没有人看到,那个夏日的清晨,手捧着一颗没有缺憾的煮鸡蛋的周六妹脸上的表情有多幸福,也没有人在意这个小小镇上从此失去了一个歌者,那种在她的歌声中结束一天的癖好全都在一夜之间痊愈。

只有周六妹的那个孩子和他的奶奶相依为命,在尘世过着孤独而遭受蔑视的生活。那个孩子是谁?你们知道吗?那个孩子曾经就是我。

责编:丁丁、邱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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