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下旬，31岁的沙赫科（Oksana Shachko）被发现于巴黎郊区的公寓内香消玉殒，身旁留下一封遗书，上面用英文写着“你们都是假的”（You are all fake），据说指的是巴黎艺术界形形色色的人士。
但真正原因可能更复杂，会让人反思各种抗议活动背后，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露乳房 特异方式去抗议
时间回到10年前，在2008年4月，乌克兰首都基辅一群女大学生创立了“FEMEN”组织，反对性旅游、性别歧视、抨击宗教及其他社会问题。她们的座右铭是：“我们的上帝是女人，我们的使命是抗议，我们的武器是乳房。”
其发起人之一正是沙赫科。2009年8月24日，在乌克兰独立日的示威中，沙赫科裸露上身，一脱成名。此后上空示威便成了FEMEN的标记，其成员还常头戴花冠，并将抗议口号彩绘在身上。
Oksana Shachko。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对于裸露示威的手法引起争议，FEMEN表示：“这是在这个国家中，唯一可以让诉求被听到的方式。如果只用一般方法来抗争，我们的声音就不会被注意了。”
FEMEN共同发起人安娜·胡托（Anna Hutsol）则称之为“性激进”（sextremism）方式，以女性性征来挑战父权社会的不平等。
随着声名远播，FEMEN的抗议内容也变广，包括反对威权主义，并时常以政治领袖为抗议对象。
●抗议史 抗议富豪和政客
2012年1月8日，FEMEN一名女性闯进在瑞士举行的达沃斯商业论坛，突袭了论坛中的一名政商界人士，随后遭到逮捕。
组织声称，此举是希望达沃斯论坛能够更加关注世界上的穷人，而不是仅仅考虑在这个世界金字塔顶端的人。
2012年3月8日，也就是我们说的38妇女节（世界妇女日），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一名妇女在身上模拟被殴打后的伤痕，呼吁反对性骚扰和性暴力。
2013年，19岁的突尼斯女孩泰勒也是其组织中的一员，她在Facebook中上传了一张自己的裸体，在胸部写上“我的身体我做主”。突尼斯当地的穆斯林称泰勒是“瘟疫”，要将她处以石刑（拿石头活活砸死）。
2013年，她们还在出现在巴黎夏季时装周，抗议女性卖淫。
2013年4月8日，普京与德国总理梅克尔在汉诺威工业博览会参观时，数名FEMEN成员冲破警戒线，在2名领袖面前脱去上衣，高声抗议普京的独裁政权。
●讨生活 终究回到现实面
由于屡次在乌克兰遇袭，2013年包括沙赫科在内的FEMEN数名发起人移居欧洲，获法国政治庇护，定居巴黎，沙赫科并拿起画笔，还举办过个展。
沙赫科最开始创办FEMEN组织的费用是由索罗斯民主基金的津贴提供，大概每个月会有2000左右欧元的收入。
但是，在2014年开始，乌克兰的街头裸女运动兴起之后，索罗斯民主基金就开始拒绝为其提供资金支持。
虽然失去了基金会的支持，但FEMEN组织并没有就此一蹶不振，而是展开了更多的活动，有传闻指她们就是被毒品操控着的。
2016年沙赫科在纽约曼哈顿被捕，罪名是参与非法卖淫活动，此时的FEMEN已经并非她当时创立的那样，她也得不到任何物质上的支持和保证。据说，当初扶持她的毒枭也已经跑路。
卖淫也许是她的无奈之举，在乌克兰很多女性由于社会地位不平等，无法从事男性所能从事的工作，却还要被迫撑起一个家庭。
沙赫科的梦想是当一个画家，并画出震惊世界的画作，但沙赫科传出自杀后，才有朋友透露，原来她生前遭受极大困扰，包括个人问题、在异乡生活，乃至来自乌克兰的压力等。
FEMEN法国的领袖舍甫琴科（Inna Shevchenko）悼念说，沙赫科“是与不公正做斗争的最伟大战士之一。她离开了，但她还在这里、无处不在……在女权斗争史中。”
●她死了 新的肉体来报到
然而，沙赫科之死也让FEMEN在成立满第10个年头，受到外界进一步检视。例如前段发悼文的舍甫琴科，其实早已与沙赫科不合，沙赫科属于无政府主义者，充满浪漫主义色彩，不喜欢金字塔式的严格组织；但深舍甫琴科受法国活跃分子的影响，讲究谋略，抗议行动也愈发激进。
近年来，FEMEN运动欲振乏力，尤其当它把目标放在宗教象征上，更引起支持者反弹。例如2013年，反同志婚姻的极右派历史学者韦内在巴黎圣母院举枪自杀后，挺同志的FEMEN成员竟在示威中摆出吞枪动作。这类行动招致政界人士反感，也令FEMEN想要传递的讯息变得混淆。
去年底起＃MeToo反性侵、反性骚扰运动在全球风起云涌，本来对FEMEN是个很好的“转型”方式，可惜终究未及时添注新的动能，凸显发展遇到了瓶颈。
如今，从沙赫科的死再回过头去看，FEMEN组织的各种操作早就已经失控了，没有经过思考，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们被人拍照，她们在公众场合用自己的身体赢得尊重，但这其中，有多少人是出于一份体面的工资？有多少人是被逼无奈？
沙赫科，她想当画家，可是也要有一分稳定的工资才能成就梦想，如果天天想着如何抗议，如何抓住世人眼睛？
除非你有“不知来历”的钱财在后面撑腰，否则，终究落得凄凉下场。年轻一点的就走卖淫之路；年纪大的只能当个飘零的花朵。
然而，随时需要补充新血，“以脱衣露乳”吸引眼球的FEMEN组织，永远不会缺少年轻的肉体。
那时，镜头对女性的追捧和摧残，就在新闻的幕前和幕后不断轮回。
不知此刻，她们是否开始反思，一切活动的意义及初衷，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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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未央
责任编辑：马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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