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娘娘所摆蟠桃宴可谓是仙界第一大盛宴,门庭若市,一票难求。孙悟空为此直接跟天庭翻脸,齐天大圣都没摸到门槛。然而,赤脚大仙优哉游哉,逍遥而来,是为蟠桃宴上的第一号嘉宾。

两相对比,美猴王尴尬无比,无地自容。王母娘娘划拉了一大串长长的名单,天上地下,万千神佛,不好意思,齐天大圣不在列,查无此人;更为可气的是,一个蓬头垢面,头不梳脸不洗,光着脚丫子的赤脚大仙竟然成了瑶池王母的座上宾,而且是妥妥的香饽饽,贵宾名单上的头一号。没办法,人比人气死人,饶是齐天大圣想混进蟠桃宴,也得使诈,变作赤脚大仙的模样才灵光。

王母娘娘蟠桃会众仙拜寿图讲解(王母娘娘蟠桃宴头号嘉宾是赤脚大仙)(1)

那么问题来了,赤脚大仙一个散仙,何德何能,他能够深得仙界女仙之首瑶池王母的垂青,甩了别人几条街,被尊为瑶池蟠桃会的首席嘉宾呢?抛开美猴王不说,三清、四帝、六御,天仙之宗,地仙之祖,各种大小天尊,仙界大拿千千万,人才济济,赤脚大仙何以能够脱颖而出,独占鳌头呢?

长公子扶小苏认为,我们可能真的是误解了赤脚大仙,我们对他的仙界定义可能不够深刻,没能摸清他的底细和来路。赤脚大仙衣不蔽体,衣衫褴褛,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光着个脚丫子,摇着个破扇子,活脱脱的一个济公形象,如此一个散仙,他能有啥过人之处?

经过一番细细品味,你就会发现,小说作者吴承恩对赤脚大仙的定位非同寻常,他是大罗天下的仙界一方霸主,也是转世的一代君王。赤脚大仙的出现,正是吴承恩整部西游记小说神话世界观构建体系的一个至关重要的表现,也是他的神仙世界观的理论支撑点所在。

赤脚大仙也是“仙首”:赤脚大仙竟然是五方五老之首。

仙界有五方五老,这可能是吴承恩的一个首创,由此理解起来似乎就有点麻烦,西天佛祖如来,观音菩萨,这两位神佛也算五方五老的存在。怎么理解呢?我们先来看一段西游记原著:

王母娘娘蟠桃会众仙拜寿图讲解(王母娘娘蟠桃宴头号嘉宾是赤脚大仙)(2)

上会自有旧规。请的是西天佛老、菩萨、罗汉,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还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众,中八洞玉皇、九垒、海岳神仙,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各宫各殿大小尊神,俱一齐赴蟠桃嘉会。——《西游记》

这是七仙女对王母娘娘仙桃会邀请函名单的一番详细介绍。由此我们可以梳理出来一个轮廓清晰的仙界架构体系。依据这个名单,我们可以看到,仙界架构系统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玉帝是老天爷,如来是佛祖,这就完事了。仙与佛与神圣,关系错综复杂,有理念上的异同,有管理上的交叉重叠。在这个以玉帝为尊的仙界整体大格局下,仙界管理集团也是一个非常庞大而又复杂的综合体。

大致可以划分为这么两大块:五方五老和上中下八洞神仙。五方五老和八洞神仙区别开来,是个什么意思呢?地方和玉帝直属的关系。我们可以简单理解为,五方五老等于是坐镇五方的地方大员,拥有皇封御赐地位的,具有明显独立性和自主权的王侯,八洞神仙则是天庭的主干部分,中央直属力量。

五方五老为什么被摆在前列呢?地方大员述职,绝对的贵宾身份和待遇。仙桃会就是叙旧,交流感情的地方。

我们来看下所谓的五方五老,到底怎么个划分法,有何奥妙。

王母娘娘蟠桃会众仙拜寿图讲解(王母娘娘蟠桃宴头号嘉宾是赤脚大仙)(3)

逆时针,西南东北中,西天佛老,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就是所谓的五方五老。有西天佛祖,有南海观音,有东海仙山岛阁大仙,有真武大帝,还有个黄角大仙。五方五老团队以谁为尊呢?中央黄极黄角大仙。你没看错,确实不是如来佛祖,的确是黄角大仙。五方五老,代表的是大罗天之下的仙界五个方位,东南西北中,当然以中央为尊。众星拱月,即此意也。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黄角大仙就等于是封神中商汤天下800路诸侯中的伯侯之长,前如东伯侯姜桓楚,后如西伯侯姬昌,再如西周分封体系下的姜子牙,诸侯国齐国国君为伯侯之长。

黄角大仙是谁呢?他就是赤脚大仙。汗颜,颠覆了我们的一般认知,原来赤脚大仙才是五方五老之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吴承恩打的是什么算盘?

西游神话世界观:仙与佛与神圣基本以宋代为蓝本,做称呼。

吴承恩神魔小说《西游记》描述的是什么?它是一本由明朝人著作的,以宋代神话世界观为背书,以汉唐取经故事为内容的浪漫主义神话小说。

为什么说以宋代神话观为背书呢?因为,吴承恩所称道的所谓神仙佛陀的名号,绝大部分都是以宋代为蓝本。其中一个显著标志,就是佛菩萨与神仙的混称,关键词:真人。如来佛祖说,西牛贺洲虽无上真,人人固寿。但,灵山脚下就安放着一位尊神金顶大仙。取经路上各种寺庙,里面也都有道人出现。观音菩萨点化金蝉子,寻觅取经人,彼时被称作是“真人”,菩萨=真人。

王母娘娘蟠桃会众仙拜寿图讲解(王母娘娘蟠桃宴头号嘉宾是赤脚大仙)(4)

没错,这就是西游世界中的神话观,菩萨就是真人。这个概念由何而起呢?宋代皇帝。

你是知道的,宋朝是个典型的经济强大而又战力值严重不足的朝代,屡屡被北方游牧民族按在地上摩擦。如何消除这种无时无刻都笼罩在宋人心中的恐惧呢?尊崇道教,打太极拳,从内心做自我消化,自我和解。

宋仁宗甚至出了个奇怪的主意,佛菩萨这样的称谓不要了,一律称作真人,仙人。

宋朝皇帝很多都有道号,借助这样的手段来稳定人心。

于是在吴承恩的笔下就出现了这样的现象,道统道统,天道来统领一切,佛菩萨也归属其中,黄角大仙就如期而至,粉墨登场,成了包括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在内的五方五老中的魁首,天庭之下大散仙一系中的老大哥。这也是西游中如来佛祖称玉帝为大天尊的一个理由所在。

前世今生:宋徽宗、赤脚大仙与中央黄极黄角大仙。

宋徽宗有几个招牌菜,瘦金体,一手好字独步天下;花鸟画,细微精工,入木三分。他还有个名号,叫做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自称道君教主皇帝,也是没谁了。

王母娘娘蟠桃会众仙拜寿图讲解(王母娘娘蟠桃宴头号嘉宾是赤脚大仙)(5)

宋徽宗推崇道教,大兴观宇,还亲自主持修订或注释了《道藏》、《道德经》、《南华经》等道教典籍。他下令编写了“道史”和“仙史”,成为我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道教史和道教神话人物传记。这一点,连追求长生不老的秦始皇和汉武帝也难以望其项背。秦始皇说,我派徐福去东海仙山求灵丹妙药,汉武帝说,我跟王母娘娘有过约会,吃过仙桃;到宋徽宗这里,他更牛气,我是道君教主皇帝。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宋徽宗说他做了个梦,有大臣顺势来了个周公解梦,说徽宗皇帝是大仙下凡。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故事。宋真宗年过半百,仍然膝下无子,眼见大宋江山后继无人,着实挠头。玉帝掐指一算,赵宋还有半壁江山,不当亡。于是就指派赤脚大仙下凡,投胎转世,为宋真宗传宗接代。赤脚大仙不乐意,老赵家都滚成一锅粥了,我去不是吃最后一片掺沙子的锅巴吗?怕是连稀粥都喝不上。玉帝给他吃定心丸,爱卿放心,我放了两个高人赞助你,文曲星包拯,武曲星狄青。

仁宗母李后,曾梦一羽衣之士,跣足从空而下云:来为汝子。后召幸有娠而生仁宗。仁宗幼年,每穿履袜,即亟令脱去,常徒步禁掖,宫中皆呼为赤脚仙人,盖古之得道者李君也。——宋代王明清《挥尘后录》

王母娘娘蟠桃会众仙拜寿图讲解(王母娘娘蟠桃宴头号嘉宾是赤脚大仙)(6)

赤脚大仙无话可说,得,领导安排,赵宋王朝走一遭。左手拉着文曲星,右手挎着武曲星,赤脚大仙投胎转世,成了大名鼎鼎的宋徽宗。

我们再来看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小说作者吴承恩曲笔春秋,装疯卖傻,编造了西游记这部神魔小说。他对很多仙佛都有明里暗里的褒贬,或许意有所指;但,你发现没有,他从来都没有表示过对三界主宰玉帝的任何非议,用字谨慎,相当尊重,并不是杨洁导演电视剧《西游记》中的那种形象,玉帝被猴哥吓得钻桌子。不存在的,子虚乌有。孙悟空大闹天宫,吴承恩对玉帝的描述是,玉帝哈哈大笑,区区一个猴子也需要动用十万天兵天将?观音菩萨面前,玉帝也是相当稳妥,镇定自如,谈笑风生。

回到具体场景,吴承恩所处的具体年代是明朝,他对汉唐、宋明的态度不言自明,给予了很大厚望与期待。由此,他把赤脚大仙推到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样的高度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九天荡魔祖师真武大帝为何被加持了那么多至高的尊号?同理。八戒说不怕真武大帝,确实是个笑话。燕王朱棣在此,老猪你一边凉快去。

王母娘娘蟠桃会众仙拜寿图讲解(王母娘娘蟠桃宴头号嘉宾是赤脚大仙)(7)

到这里,结论就出来了。赤脚大仙就是五方五老中的中央黄极黄角大仙,他是妥妥的五方五老之首,仙界地面上的一方王侯,仙界方国中的诸侯之长。他背后还有宋徽宗的某种影子,代表着某种权威。王母敬重赤脚大仙,就是敬重自己,维护以玉帝为尊的三界秩序,和谐美好,事事顺利。你说,赤脚大仙该不该被王母封为座上宾,成为蟠桃宴上的头号嘉宾?应该的,必须的。大家起来来吃个桃子,叙叙旧,其乐融融,推杯换盏之间,交流感情,交换意见,把三界六道搞得更合理,更加美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契合主题,堪称完美。

——突然间,想起儿时的趣事,烤麦穗,或者放到碾子上碾成麦饼。那种感觉,不要太美好。石碾不见了,风车消失了。我,还有故事。你,有酒吗?入夜渐微凉,繁花落地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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