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网络被2018年的年度黑马电影《无名之辈》所霸屏,这部国产小成本因为超强的口碑在上周逆转众多好莱坞大片,以2.77亿的票房问鼎冠军。
《无名之辈》的走红并不偶然,这是一部关注底层小人物命运笑中带泪的优秀国产电影,也再度告诉世人,其实国产电影没有小鲜肉大制作也能够讲好故事,获得关注和成功。
《无名之辈》里面满满的贵州元素,影片的导演饶晓志是贵州人,拍摄地点是贵州都匀,男一号章宇是土生土长的贵州籍演员,之前因演出《我不是药神》中的黄毛而已经大火一把。
而片中主题曲,那首点睛的《瞎子》则是来自贵州织金的知名民谣歌手尧十三。
据饶晓志在访谈中提到,这部影片的灵感来源就是《瞎子》这首歌,一次在飞机上,喝了点小酒的饶晓志在飞机上听到了尧十三的这首《瞎子》,曲中那浓烈的乡愁让他泪流满面,在反复的单曲循环中,就开始有了《无名之辈》的最初构想。一部讲述乡愁、命运、关注小人物生存境遇的影片。
尧十三的这首《瞎子》,第一次听大约是10年左右,第一次听就和饶晓志般着魔长期单曲循环,能将贵州黔西北市井山歌和柳永的宋词《雨霖铃》完美融合,尧十三将柳词里婉约凄离用织金方言表现得淋漓尽致,当时就惊为天人,从此成为尧粉。
因为地域的原因,《瞎子》这首歌并没有流传开来,但在贵州特别是尧十三的老家毕节, 这首可谓无人不知的神曲,那时朋友们经常三两聚会小酒下肚不免不约而同哼上两句“我难在,我喝不到酒”,然后彼此会心而笑,心领神会享受方言之魅力。
但神曲的创作者尧十三在当时却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时在网上只能搜到他叫唐尧,织金人,外号瞎子,是武大医学院临床专业的学生,除此其它资料全无,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一个已经走出大山融入城市生活的精英学子,有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医生),却抱着吉它,操着乡音吟唱宋词,这是一幅极为不协调的画面。
当时我一直以为这可能会是一个极有音乐天赋的青年闲余即兴之作,那个叫尧十三的织金男孩会在燃烧掉青春的热情后剪掉长发收藏好吉它走出校门穿上西装,过上体面的都市白领生活,《瞎子》不过是他生命和青春的一个印记。
后来一直到13年的夏天,一阵民谣的复古之风吹来,湖南卫视快男唱红了吟唱《董小姐》的胖子宋冬野,通过搜索宋胖子,我又找到了当年吟唱《瞎子》的尧十三,仍然在抱着他心爱的吉它。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名职业音乐人,在中国民谣界小有名气,和那个唱《董小姐》的宋胖子呆在一个叫“麻油叶”的民谣组织里,已然是该联盟的核心歌手,辗转于各地演出。
武大医学院少了一位称职的医生,而中国内地音乐界多了一位优秀的民谣歌手,操着织金方言的民谣歌手。
其实尧十三的作品已经不是第一次触电了,2012年,娄烨的《浮城谜事》尧十三就在其中弹奏了吉他曲《我想弹琴给你听》,这部影片当年拿奖拿到手軟,其中包括金马奖和亚太音乐的最佳原创音乐奖,2014年娄烨代表作品《推拿》中,二人又再度携手,尧十三又为影片献 唱片尾曲《他妈的》。
今天小编想向大家推荐的是尧十三的另一首神作,同样是贵州织金方言的民谣《寡妇王二嬢》。
这又是一首可以循环听上一百遍的神曲,如果说《瞎子》的整体曲风还无法摆脱黔西北民谣的基本曲调的话,那《寡妇王二嬢》,尧十三则完全摆脱了地方民谣曲调单一的缺点,在极具乡土特色的同时将更多的流行音乐元素融入,形成了自己的独特曲风。
《寡妇王二嬢》主歌部分非常欢快,旋律朗朗上口,即使不懂贵州方言的听众也会感受到整个曲调的热情与奔放,歌词大意为一个乡村野汉在田间对年轻寡妇的求爱,歌词使用了大量的织金方言俚语,语言诙谐幽默、赤裸奔放。向听众展开了十三家乡乡间男女欢爱的生活场景,在那里野汉们没有都市男人求偶金钱和地位上的压力,乡间的女人不需要坐在宝马里哭,她们或许只需要男人们爽直而真挚的邀请:
我家饭扎实香,我妈削个洋芋检点芫荽荟个油酸汤。
野汉们的求爱方式坦白而爽直,刚性十足:
“我穷得响叮当,小的时候营养不良,哦呵胩脚生疮”,求爱的态度则显得磊落大方:
二嬢二嬢你当我家婆娘 你不当豆(就)不当不当豆不当没有都市物质的束缚,黔西北乡间的爱情尽显狂野和奔放,掀起原生态音乐的高潮,相较之下神马龚教主的《忐忑》神马云南山歌三人组都弱爆了。
主副歌的转换如白昼黑夜的替换,轻柔的吉它旋律下,歌曲进入送到了另一个新的境界,热情随着太阳沉入山峦,夜晚静溢的乡村,情欲如洪水泄后野汉和他的女人轻柔的打情骂俏,还有呢喃的私语,狂野是日昼乡野生活的一面,是习惯了都市生活的人们看到并鄙夷的生活之表象,而乡间的夜才是乡村野汉们的精神花园,他们与情人的呢喃指向的是所有个体在强大的物欲时代下不可避免的恐惧与迷茫:
“这世界不好,二嬢你也不好,我也不好,我家的狗更不好”,“称呢等待归一(结束)了都还是等待,远方的背后都还是远方”工业化浪潮下,传承了几千年的中国农业文明在短短的几十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其实《寡妇王二嬢》主歌中那种田间男耕女织,亲密劳作嬉戏的场景早已不复存在,已成为昔日的虚幻,野汉们也不得不离开他们所迷恋的寡妇们的床第,放下锄头锁上院门走进迷幻的钢筋水泥筑就的都市,在那里他们“替喜鹊看门替黄鹂担粪替老鹰看小孩替花鸽送煤以获取一两只虫子度日(胡吗个语)”。
他们在华丽的都市前面身形笨拙,和寡妇王二嬢调情时的幽默诙谐不复存在,他们开口渗出的乡音只会成为都市人的笑柄,在都市中他们显得言语木讷,失去了基本的尊严和自信,当然同样失却了男性的基本的魅力。
当乡野里没有了粗犷的野汉,女人们的土地也开始干枯,寡妇王二嬢们别无选择的丢下了经常屙尿淋狗的小娃和多病的老人,义无反顾的和野汉们一样涌入都市,她们或住进富士康狭小的厂房一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或是从事于各种都市人视为的下等行当,在这里寡妇已经不是一个身份的代词,甚至男女性别都已经不重要,农民工是涌进都市的农民朋友的唯一标牌,对住在富士康狭小的厂舍中的寡妇王二嬢们来说,一场完美畅意的性生活成为他们不可奢求的高消费品,更不用说那些“倒二不着三”的爱情。
她们走过繁华的步行街时尚服装店硕大的橱窗或许会短暂停驻,里面的挂着的华丽的衣服是她们半年的工资,华丽的衣服后虚映的是她们臃肿发福的身材,与当年野汉们迷恋的趴和(柔软)的香喷喷的身子形成巨大的反差。
寡妇王二嬢们只能偶有莫名的悲伤,但这样的悲伤来不及逆流成河,那是都市小资白领们的权利,寡妇王二嬢们要快速走过悲伤,去邮局把刚发的工资寄回家,家里老人要看病,屙尿淋狗的小娃要读书,就都等着那几张红红的大钞,寡妇王二嬢和城市的交集,也仅在于那薄薄的几张红纸。
通过《寡妇王二嬢》,我们看到尧十三对家乡乡间那种纯朴真实极富生活气息的场景还原,但与其说这是一种颂歌,不如说这是一种追忆,与其说这是一种追忆,不如说这是一种批判。
无论是《无名之辈》还是《瞎子》,还是《寡妇王二嬢》,尧十三和饶晓志的作品从没有忘记生养他们的那片土地,以及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着默默无闻的无名之辈,他们用自己的独特的视角,用自己充满乡音的曲风和腔调,去讲述这群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平淡人生。
这样的作品,理应获得掌声和尊重,饶晓志章宇尧十三们的走红,所以就并不意外了。
《夜狼文史工作室》主编 夜狼啸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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