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寿三圣院文艺演出(南寺戏班百年风雨沧桑)(1)

南寺戏班百年风雨沧桑

◎孙玉璞

【导言】一个太行深处不足百户的偏僻农庄,一个代代靠男耕女织维持生计的小小村落,不仅有上千年的古树、众多历史故事,竟然还有“四立四散”的百年曲折戏曲史。揭开这幅神秘画卷,竟是一部完整的、经过浓缩了的家国历史,不能不令人唏嘘感叹,合目深思。

南寺村,坐落于太行山深处,是一个不足百户的偏僻小山村,一个代代靠男耕女织维持生计的小村落;村庄依山而居,溪水汩汩流淌,环境优雅,风景秀丽,气候康养;据传,建村于唐,为千年古村,村南曾建有一寺,古名南山寺,村名以此而来。村内不仅有上千年的古树、众多的历史故事,竟然还谱写了“四立四散”的百年戏曲史。揭开这幅神秘画卷,竟是一部完整的、经过浓缩了的家国历史,不能不令人唏嘘感叹,合目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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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寺村民,勤劳节俭,民风淳朴,注重耕读齐家,传承人文精神,厚积文化底蕴。南寺村最具代表性的文化艺术形式就是中国传统戏曲。她随着时代变迁而经历潮起潮落、历经风风雨雨,赓续绵延一百多年,传承至今,在这样一个深山区的小山村中可谓奇迹,在周边一带产生的深远影响也同样令人惊叹。

为挖掘这一辉煌历史,在笔者再三倡议敦促下,我的哥哥孙树生利用业余时间走亲访友,历经三年抢救挖掘南寺村戏剧发展史。他采访了几十位老演员、戏班服务工作者以及当年演出地的知情者,掌握了第一手材料。我从他手里接过这些沉甸甸的资料的时候,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于是就利用业余时间将他收集的资料加工整理,再加上我个人的记忆印象和详细考证,形成现在这样一个较为完整的调研材料,呈现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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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93版《灵寿县志》记载:光绪23年(1897),南寺村就组建了灵寿县第一个河北梆子戏班。不知何因,后来改成秧歌,当时影响不大,后不久解散。这也是南寺村的第一个戏班。三十年后,大约是1924年冬天,为继承前辈遗愿,闫文明、闫文义、闫文河、赵菊花、李占鹏、李香莲、郭狗拴等人又重新恢复了南寺秧歌班,利用农闲、晚上时间排练,不分任何场合,只要村民需要就给村民表演,也深受欢迎,增添了村民的生活乐趣,培养了村民的文艺爱好,丰富了村民的文化生活,大家纷纷加入秧歌班队伍,为南寺村将来戏曲的发展壮大奠定了基础。

十年后,上世纪三十年代,从山西五台县来了一位打临工的人,自称会唱河北梆子,于是戏班就把他留在村里,聘请其当教戏先生。从此,秧歌戏又恢复了河北梆子。当时的班主是村干部闫文太和李贵,演出剧目有《采桑》、《秦香莲告状》等。戏班自筹资金办戏装、置设备,走街串巷唱堂会。值得一提的是,南寺村第一名共产党员李贵(寨头以上的第一位共产党员、苏家庄第一任党支部书记左咏的二妹夫。李贵的入党介绍人、妻子左庆在娘家时已经是共产党员)还利用团长、演员的身份作掩护,秘密发展党员,扩大党员队伍,壮大党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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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战火很快烧遍华北和太行山区,南寺村民在本村党组织领导下,积极投身抗日战争。灵寿二区农救会主任闫文和等人曾带领南寺村民(包括戏班人员)及二区600多人的担架队参加陈庄战斗,随军行动。因战乱南寺河北梆子戏班被迫解散。十多年后,1949年新中国成立,真正站起来的中国人民扬眉吐气,举国欢庆。具有深厚戏剧文化底蕴的南寺戏班随着新中国的诞生也获得了新生。为提高艺术表演水准,适应当下广大观众的爱好和需求,戏班聘请了阜平县不老树村的陈老头(具体姓名不详)教戏。将建国前的河北梆子剧种改成了老调(老丝弦的其中一个种类)。演出剧目有《二龙山》、《朱洪武吊孝》、《赶元大》、《火烧陈友谅》等。

不久又聘请石家庄丝弦表演艺术家李兰英老师(女)传授(老)丝弦,并嫁到南寺落户。另有何嘎子(何喜录)老师,以及从北京京剧团出来的武生、人称狼鬼的郎老师,教师队伍强大,个个都是戏剧界精英。教授的丝弦剧目有《大进宫》、《二进宫》、《辕门斩子》、《秦香莲》、《金沙滩》、《邯郸会》、《夜战马超》、《郭公图》、《对花枪》(又名父子会)、《吊煤山》、《金玲记》、《烧窑》,折子戏《小二姐做梦》等。全部利用农闲时间排练、演出,红遍临近各县,远走保定、山西。闫虎员、闫金锁扮演的小旦,唱腔婉转甜亮,扮相秀俊,难分男女,竟有观众追到厕所辨别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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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后,1964年开始在原二队打麦场上盖戏楼。全民义务打坯、垒墙、笨灰(即石灰)砂房顶。最令人感动的是,大批村民到西沟采伐漆树。这种树最耐腐,但毒性大,惹上后起米粒大的红疙瘩,浑身奇痒难受,越抓越厉害,一般村民谈树色变,当地叫“抓七”,意思是中毒后至少七天才能好转。当时全村“抓七”比较厉害的是我父亲孙振刚和闫巨斌,因为他俩是木匠。最厉害的是王吉林,当时他全身浮肿、米疙瘩破口流黄水,差点要了命。可喜的是,经过全村人的一年奋战,一座气势宏伟的戏楼拔地而起,从此南寺村有了自己的艺术殿堂。

但令人痛心的是,1966年开始了文化大革命,南寺戏班也经历了空前劫难。在扫“四旧”运动中戏班的戏装、设备惨遭破坏、焚毁,只有黄缎面幕布(长宽各6米左右)被年轻小伙子闫拴成冒着被批斗的危险掩藏到小南沟一个石洞里而保留下来,成为南寺老丝弦剧团遗留下来的唯一见证物件。至此,古装戏彻底废止,取而代之的是当时大沙地社中学生表演的样板戏《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当时南寺村的许多初、高中学生参与其中,为后来南寺的戏剧复兴储备了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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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1976年粉碎“四人帮”,1978年改革开放,国家文艺事业重新起步,传统戏种开始逐渐解禁、复苏,南寺村剧团恢复重建也在酝酿之中。在老一辈戏剧爱好者带领下,南寺村的石家庄丝弦(小丝弦)剧团在1979年冬天重新恢复(我刚上初中)。团长闫巨敏奔波于石家庄周边各县聘请各地名师,自己垫资聘请定洲市年近八十岁的裁缝老艺人来南寺帮助做服装;自力更生,就地取材,添置各种器械道具。在他的影响下,许多演员自己出钱做行头,制道具。正定中咬村康丑货(板胡),后塔底姚兰芹(青衣),黄庄朱老撇(胡生),孙村张素珍,赞皇剧团王占芬等先后被邀请到南寺来义务教戏,分文不取,为南寺戏曲繁荣做出了历史性贡献,全村人民至今感念这些老艺人。南寺老演员带年轻演员,一传一、一帮一,利用晚上时间在闫栓喜的旧南屋、戏楼等处教习排练,第二年(1980年)正月首次亮台演出。

剧团演员规模达到四十多人,女角不再由男演员扮演。外出演出,六七十号人的队伍(剧务人员、负责带孩子的后勤服务人员),大车小辆,浩浩荡荡,甚是雄壮。演出剧目有:《天子禄》(共三本),《困雪山》(共二本),《杨家将》(共十本),《胡家传》(共三本),《纪阳关》,《罗通扫北》,《燕王扫北》,《曹操逼宫》,《王莽篡位》,《铡徐猛》,《赶刘秀》等,一共50多场次。演出时间多在农闲、庙会,曾走遍周边方圆几百里。这也是南寺丝弦剧团的最鼎盛时期,深受观众好评,威名远扬。自此南寺丝弦成为南寺村的一张文化名片和金字招牌。后续好多外地人不怕路途遥远,慕名而来,加入南寺戏班,甚至嫁到南寺落户生子。

我印象较深的是,南寺村正式演出是1980年的正月初六。当时天气阴沉很冷,开始演出时台子底下黑压压一片,除本村老幼悉数到场外,还有各村来拜年的亲戚,还有很多邻村戏曲爱好者。快到中午时,下起鹅毛大雪,看戏的台下观众纹丝不动,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家的房子紧挨着戏楼,当时还没打院墙,我家院子里、李文有家的院子里也全都是看戏的人,整个戏楼被围得严严实实。时隔多年,南寺的丝弦又登台开唱,村民当时激动喜悦的心情可想而知。另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是,一旦演员出场慢了,台下观众就乱吆喝:“谁谁谁该出场了!”不提角色,而是直接喊演员的名字,这种形式的互动真是南寺独一份,至今难忘。这个戏楼曾作为文革时期的政治中心(大队开会、学习、整风的主要阵地),如今作为全村的文化娱乐中心又回到人民中间。

随着市场经济的繁荣,南寺村民开始在发家致富上动脑子、做文章,做买卖(贩山货)、跑运输(三马子)、开矿、磨金子,基本舍弃了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戏剧文化遗产。进入九十年代末、二十世纪初,随着闫巨敏、周脏妮等老一辈戏班领导人和老艺人的相继离世,南寺剧团彻底解散,复归于平静。后来的日子里,偶尔遇有谁家正月里“还愿”,或平时红白喜事图热闹,就敛凑几个人,唱个小出戏。也有的艺人不想丢失技艺,就与其他村演员合(ge)班外出演出,挣个小零花,图个乐呵、开心。部分灵寿本土作家在“走进南寺千年古村落”采风活动中,我表哥李根小在自家院子里的几句清唱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我离他最近,听得最真切,曾经熟悉不过的腔调让我热泪盈眶,几近哽咽,仿佛又回到南寺村刚恢复学戏的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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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的老父亲孙振刚讲,南寺当初成立戏班的原由,是因为当时村里年轻人到了农闲没活干,没钱挣,就偷偷聚在一起,甚至后来就躲到外村耍钱赌博,让家长们恼火、担心,后来村里来了一个说书的先生,他给出了一个主意,让南寺成立一班戏,或许能管用。就这样,不仅把年轻人粘在了村里,杜绝了赌博陋习,还让他们在戏文中了解了中国历史,潜移默化中学会了做人道理。

纵观南寺戏班的前世今生,虽然经历了几起几落,但却生生不息,融入了中国的历史沧桑,饱经风霜,时至今日,仍在传承绵延,屹立不倒,与古中山国的历史竟有几分惊人的相似。可以说南寺戏班的历史就是一幅浓缩了的、深藏于大山深处的中国历史画卷。打开这幅画卷可以遍览历史兴衰,看清历代先人走过的辉煌足迹;当合上这幅画卷时,在油灯下,在香烛的青烟里可以慢慢与先人对话。鸡鸣晨起,按照先人指明的道路,珍惜新时代的美好时光,写好新时代的人生剧本,唱好新时代的美好旋律,走好新时代的戏剧文化之路,给后人留下这个时代最美余音。

南寺戏剧,南寺村永久的文化艺术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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