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同绘画的主要区别就在于,绘画所表现的是自然界实物的造型,书法所表现的则是抽象点画的造型,这是不可混淆的。也正因为如此,书法美的表现形式,是点画造型的美,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圆厚的点画
没有圆厚的点画是单调、平面的。所谓“圆厚”,是一个翊体而不是一个平面的概念。书家在运笔时让毛笔形成一种笔尖在中线运行的状态,即“中锋运笔”,这样线条中心是骨,四周是肉,骨藏于肉,肉附于骨,沈括称:“映日照之,线条中心有一缕浓墨,日光映之不透。”这便是点画之骨。只有骨确立了,点画才饱满,才有生命力,才有一种立体感和浮雕感,从而表现出充实的力度。
王羲之 《行穰帖》
点画在纸上是平铺的,然而在平铺之中,由于骨的确立,便构成了“绵裹铁”,即在平面上塑造了立体美,二维空间成了三维空间。或者以“锥画沙”来做形象化的说明,用锥尖在沙上划道,其痕迹自然是中间最深,两边渐浅。用中锋运笔,墨渗到纸上的情况也是如此。这种深藏不露、含蓄内在也正是中国艺术的基本特征。
二、笔力的力量感
一定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美,如形容力透纸背、万毫齐力、笔力千钧等等。所谓笔力,并不是一种蛮力,而是对毛笔得心应手的一种控制,是一种控制的力量和协调的力量,是一种线条冲破纸面阻力、挣扎奋进的艺术效果。在传统书学中,常用“屋漏痕”来形容这种艺术效果。所谓“屋漏痕”,是说水滴从屋顶沿墙漏下,不是顺顺当当地一泻无余,而是一面要去克服墙面阻力,一面要缓缓滴下。
王羲之《平安帖》的点画
人为地制造逆势涩行,“唯笔势欲行,如有物拒之,竭力与之争,斯不期而涩矣”。这样写出的线条,不轻滑,不飘浮,而是沉着、凝重、老辣、苍劲,有如“万岁枯藤”。如颜真卿的字,以篆笔融于楷行草中显示出强劲的笔力,人称“点如坠石,划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态”。用笔骨力雄强,筋肉丰实,结体方正饱满,端庄严整,气势宏大,横画轻细,竖画重粗,使每个字都有厚度,给人以一种浮雕之感。
褚遂良《阴符经》的点画
三、起伏的节奏感
书法点画里面熔铸了独特的生命价值,每位书家的活力都体现在点画的节奏感上,点画变化的节奏感是点画活泼的一种力的表现,它是跃动的生命的展示。每一点笔触的律动,每一点画的疾缓节奏,都显示出作者创作时的心理轨迹,暴露了作者内心的奥秘。
苏轼《黄州寒食诗帖》的大点画
一幅书法作品点画有粗有细、有屈有直、有肥有瘦、有浓有淡、有实有虚,运行过程有疾有涩、有轻有重、有连有断,这些阴阳变化形成一种节奏的美。书法作品最忌平直相似,千篇一律。这就像一首乐曲一样,要有主旋律,有主要的、不断反复出现的乐句,它是乐曲节奏旋律变化的基础。如果点画像一个高低不变的音无限延长,那就绝不是美妙的乐曲,只会使人听觉疲劳和厌烦,没有丝毫美感可言。
颜真卿《祭侄文稿》
王羲之《平安帖》
我们在欣赏一幅优秀书作时,伴随着视觉进程的流逝,可以感觉到书法的音乐美。读一幅好的书法作品就像聆听一首美妙的乐曲,那和谐的韵律,优美的节奏,是反复出现的轻重适中的主线和以它为基调具有高低强弱变化的辅线组成的。
这带给我们的美感是多种多样的:《兰亭序》如《春江花月夜》,静谧、悠然;《古诗四帖》如《十面埋伏》,激烈、急促,《自叙帖》则如同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一样,澎湃激越、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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