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多善变?才十来天,我就对城市换了心思。
看朋友们说的,小区都封闭了,有的甚至具体到楼道。过年储备的食品即将清空,买菜竟成了远足和冒险。那氛围就象病毒是藏在马路对面的机枪手,无差别的保持扫射,强火力压制着如同探雷一样小心翼翼的脚步。
尤其是看到自己知道的小区一个个成为通报中的红点,更让我有一种前些天想要投奔的城市是个渣男一样,庆幸被强行扣留了下来。在相对自由的软禁中,感受着乡下暖男般沉默的好。
当然,心底里仍是不死心的,象期待回心转意的爱人般,期待着城市只是一时着了魔,一定会洗心革面,归于正途。
但是防备,已经开始在心里砌墙,再回去,宿命感可能大于向往,阴影和隔阂多少要折腾一些时候。然后,然后时间会将这个春天的悲伤掩埋,等记忆长了草,遗忘可能会结出另一种果,象遗忘非典一样。
可以预见的最反差的遗忘,就是这排山海倒天地似要漫涨出屏幕的”向逆行者致敬”的声音,有可能会在顺行中变成让人无语的模样。
人性如此啊----可不可以理解人性就是指人的记性呢?
还可以预见的是,不久我也会忘了此时的安逸----火炉边坐累了,就去巡视一圈菜园子,顺便掐一把不知时局乱窜出来的菜苔和豌豆尖,火锅煮起,小酒咪起,一觉睡到中午,一剧刷到凌晨。
还比如今天阳光温柔的午后,我去砍了屋后山上的毛竹和芭芒;去捡了野茶上年落下的籽,在坎上种了一圈;看到几蔸野韭就画了圈,宣布长肥了归我所有。
晚间,检查正月十六的月是否真的圆,它却徘徊了一阵,就拉上了暗蓝的帘。
有雨吗?明天。
与我在过往真心的敷衍的,所歌颂的乡间没什么不同。
雨,空晴,常有风,檐水滴答,路灯守着夜,油菜一田一田,在疯长。
这个年后的天气,象极了风调雨顺,在另一个人间。
------诡异的,只有在家家灯火的夜晚才象人间的人间。
而白天,阳光一缕缕编织着鸟叫,风声梳子般梳过流云,炉烟暴露了春天来的方向,病毒好象只存在屏幕那边。
可是对面国道上无车,左右邻居无人,周遭不知针对什么的按了暂停,让我站在院子中,象站在《行尸走肉》的场景里。
于是我一度真的有盘算过储藏室里的粮食,想象着要翻山越岭的找回儿子,要怎样加固院子,蒙住窗户,幻想丧尸出没时,要如何守护老的小的熬到末日之末。
甚至觉得是否进错了2020的时间之门,抑或只是在一场大梦里。
连我这呆在如此安逸且安全的乡下的人都觉得不真实,何况是正在经历生死饱受病痛遭遇恐惧的人们呢?
网络上各种信息爆炸的碎片,弥漫在防盗门内三点一线的空间,人们象梦魇中的困兽,找不到真实世界的出口。风暴中稍显宁静的乡村,又飘浮在隔世的那一层。
但所有界定不清真相或谎言的信息,都殊途同归于一点:会结束,会醒来。
只但愿梦醒时分,我们多少会记得些教训和启示:敬畏自然,敬畏权力,尊重医者,珍惜健康,怜取眼前人。
并但愿记的尽可能的,久一点。
还有此刻由衷的意识到,乡下的一亩三分田,真的可在高速发展的双刃剑下,留一份退守的余地,不一定是生活的主场,但一定有暂避风雨的港湾。
愤怒过了,悲哀过了,惶恐过了,是否可以静下心来,在仍要继续等待的时间里,想一想过去将来的美好,想一想想做而未做的事,想一想灾难之后的变局里会有什么样的机遇,想一想怎样记得才不辜负这么深的痛!
因为,武大的樱花不久就要开了,远安的菜花不久也要开了,还有安福寺的桃花,还有要努力的挣钱花。
静下来。等待出发。
樟树下 1月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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