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99年开始，柯昌全进入湖北省鄂州市环卫系统一线工作。每天凌晨四点多上班，晚上很晚到家，23年来，他传承“宁愿一身脏，换来万家净”的环卫精神，默默工作，坚持做城市的“美容师”。
2015年，柯昌全荣获“鄂州市先进工作者”称号，2016年被评为“鄂州市优秀共产党员”“鄂州市第五届道德模范”，2018年获评“湖北省先进工作者”，2020年荣获“全国先进工作者”称号。
10月14日晚，新京报记者专访了来京参会的党的二十大代表、湖北省鄂州市市容环卫局城南所所长柯昌全。
柯昌全（左）在做环卫工作
“听到当选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新京报：作为一线环卫工人，当选党的二十大代表，你是什么感受？
柯昌全：能够当选党的二十大代表，我完全没有想到。听到当选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我的同事们也无比高兴。
我从1999年开始进入环卫系统，一直在环卫一线工作，至今已经23年了。当选党的二十大代表， 这是我一生的荣誉，我感到无上光荣，同时又深感责任重大。我肩负着我们一线环卫工人的殷切期望，有责任把基层群众的心声带到大会上来，把基层群众干事创业的精神头带到大会上来。
新京报：当选党的二十大代表后，你做了哪些履职准备工作？
柯昌全：虽然是一名一线环卫工人，但这么多年我一直坚持学习党的理论知识，学习《谈治国理政》，学习党章、党史等来提高认识。只有学习才能把党的精神入脑入心，才能进步。
在基层，我也时刻不忘向一线群众学习，学习基层丰富的创新实践经验。来北京之前，我多次走进社区基层交流，也多次向我们身边的环卫工人征求意见建议，听取他们的心声；我也再次学习了党章和历届党代会的材料，通过学习提高履职能力。
“做环卫工作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架子放下去，不要怕环卫工被别人看不起”
新京报：为什么会选择环卫这份职业，一干就是23年？
柯昌全：我年轻时曾在外打工，1999年回到了鄂州。当时鄂州市容环卫局招环卫工人，我就应聘了，这一干就是23年。
招聘时说，干这份工作需要吃苦耐劳。我是农村出来的，苦活累活都干过，我说没问题。那时我只有二十多岁，从扫大街做起，每天拿着大扫把、簸箕，拖着板车走在大街上，这是环卫的“老三件”。刚开始有点不适应，带我的师傅就对我说，“做环卫工作，你做一天，心里要舒服一天。”我问为什么？他说，你不缺乏吃苦耐劳的精神，但做环卫工作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架子放下去，不要怕环卫工人被别人看不起。放下架子、弯下腰，我们凭借自己的本事来赚钱养活自己。
他的话对我触动很大，我也慢慢适应了。后来我一边扫街，一边负责收取居民卫生费，每家每户去敲门。当时，居民对我们环卫工作不理解，为了收一家每个月五块钱的卫生费，有的住户我一个月跑了七八趟，挨家挨户上门宣传政策，经常忙到深夜12点才回家。
同时，我也跟同事讲，这个工作难做也有我们自己的原因，我们把环境卫生做好了，卫生费就更容易收了。以心换心，主动帮居民解决身边的卫生问题，慢慢地和他们打成一片，也打动了他们。我就是用这种傻办法、钉钉子精神，逐渐赢得居民的理解和支持。
近年来，我们鄂州市获得了很多国家荣誉。环卫工作是城市的窗口，也向前迈了一大步。
“做城市的‘美容师’，时刻要把大街小巷清扫得干干净净，这是我们的价值所在”
新京报：平时工作会遇到哪些问题？
柯昌全：说实话，现在从事环卫工作的人群都年龄偏大，工作中会遇到一些风险。比如今年的罕见高温天气，对环卫工人是一个挑战。有时候遇到疾风暴雨极端恶劣天气，我们也要坚守岗位。做城市的“美容师”，时刻要把大街小巷清扫得干干净净，这就是我们这份工作的价值所在。
新京报：你现在的工作节奏是怎样的？
柯昌全：我一般早上四点起床，作为所长要去巡查路面干不干净。如果不干净，或者遇到突发情况，就和同事们一起出动，确保天亮前把路面清扫干净。
进入秋天，最近落叶比较多，还会遇到下雨天，我们的工作量大大增加。我就以身作则，带着带班班长去各个点一起干。鄂州市环卫中心城南所，有一百多位环卫工人。作为所长，我要用行动换取工友的信任。
新京报：所里一百多位环卫工人，你如何协调工作？
柯昌全：我有八个字体会，就是“用心用情、将心比心”。环卫工人年龄结构都偏大，但思想淳朴。他们遇到不开心的事，会主动找我，情绪不对劲儿我也能看出来，我就用心用情去开导，想尽一切办法为他们排忧解难。
我们有位工友，她的爱人前几年去世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也没有房子住。我发动所有环卫工人一起帮助，并向市里争取资金，帮这对母子渡过了这个难关。不管所里哪位职工遇到困难，我们应帮尽帮，关系很融洽。他们都高高兴兴上班，很热爱这个职业。
柯昌全与环卫工友们在一起（受访者供图）
“‘宁愿一身脏，换来万家净’的环卫精神，是我们的精神支柱”
新京报：在你这么多年的从业经历中，你认为环卫精神是什么样的？
柯昌全：“宁愿一身脏，换来万家净”，这是环卫人代代传承的环卫精神，是我们的精神支柱。我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你爱环卫这个职业，爱环卫人，才能把这个城市搞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环卫人很辛苦很累，但有乐趣、更有价值。
新京报：长期从事环卫工作，家人理解吗？
柯昌全：最开始我爱人也不理解。我每天都是脏兮兮回去，特别下雨天，我就是一个泥巴人回去。她要洗衣服，会发牢骚。这十几年，她看到我们鄂州获得了很多奖，都有我们环卫人的参与，而我本人也获得了一些荣誉，她就慢慢理解了这份工作，很支持。
我每天四点钟起床，有时候会把她吵醒，我很心疼。但没办法，我每天要走出家门，去守护我们的路，我要通过时间来磨炼我自己。路在我的心上，我的心也永远在路上，这就是环卫工作，我把这份工作融入到了我的骨子里。
“环卫人用自己的辛苦指数，来换取群众的幸福指数，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地方”
新京报：你怎么看这份工作的社会价值？
柯昌全：第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们的工作与生态文明息息相关。城市环境好了，生态文明才会越来越好。第二，环卫工作与城市形象息息相关，只有把环卫工作做好了，城市“颜值”才能提升。第三，环卫工作与我们市民生活息息相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无形之中对环卫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环卫人用自己的辛苦指数，来换取群众的幸福指数，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地方。
新京报：你长期在基层一线工作，更能直观感受城市的变化。据你观察，这10年来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柯昌全：十八大以来的这十年，变化很大。在环卫人看来，第一，大家对环卫这个职业从开始的一些歧视变得尊重、赞许，称我们是城市的“美容师”。以前我们环卫人可能会感到抬不起头来，现在我们工作都昂首挺胸。这说明群众的思想在变化，对环卫群体的尊重体现了社会文明的进步。
第二，环卫工作从一把大扫把、一把簸箕、一个板车这“老三件”，走向智能化、机械化，设备更新换代，我们大街上的机械化率达到了80%以上，这大大提高了我们的工作效率。这说明我们的综合国力在增强。
第三，我们头顶蓝天白云，脚踏干净整洁的街道，城市治理开始走向现代化，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不断完善。这些都是环卫人的真切感受。
“只要环卫工作得到了老百姓的认可，公认环卫人是好样的，我们心里就舒坦了”
新京报：你是哪一年入党的？
柯昌全：2007年，我加入中国共产党，现在有15年的党龄。我的父亲对我影响很大。入党时，我写了很多申请书。
我父亲今年80多岁，是一名有50多年党龄的党员。他这一生，助人为乐，只要有人需要帮助，他从不计报酬。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们一家人基本上都是党员。我说我一定也要入党，为党干事，为群众干事，在关键时刻要站得出来、豁得出去。在2020年湖北遭遇新冠肺炎疫情的时候，我尤其感受到了这一点，这也是我23年来面临的最大一次考验。
2020年的突发疫情，鄂州也是重灾区。当时，鄂州按下了“暂停键”，但我们环卫人却按下了“启动键”，不仅要保障日常城市的清洁，还要清理涉疫垃圾。所有感染的风险，我们都要面对。
2020年1月26日，鄂州雷山医院开始建设。按照工期，2月21日，二期工程要正式交付使用，但因为疫情管控，到哪里去找工人是很大的难题。2月4日晚，我接到上级领导紧急通知，问我能不能抽调人手，帮助雷山医院建设。我说没问题，马上发起动员，所里80多个环卫工人就赶到了雷山医院。每天我们五六点出发，晚上十点多回到封闭住所，饿了就吃泡面，没有一个人退缩。
“鄂州有难，我们要负一份责任。”他们都是五六十岁的环卫人，各个自告奋勇。这种精神让我震撼。其实大家压力都特别大，那时候疫情比较严重，确实有危险。环卫工人说，我们不会高新技术，但我们有一双辛勤的手，做不了脑力活就做体力活，主要做打杂的活，拖地、安装窗子、搬器械等。
最让我感动的是交付的前一天晚上，贵州援鄂医疗队进驻医院，年轻的医生、护士开始吃力地搬运医疗器械。我们看到后，赶忙跑过去帮忙，将所有医疗器械根据医生的要求摆放好。搬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一位主任医师过来对我们说，“你们环卫工人好样的，我要感谢你们！”
当他说“感谢”两个字的时候，我们在场的环卫人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其中一个环卫工人说，“你们千里迢迢从贵州赶到鄂州来救我们鄂州人的命，你还说感谢的话。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千言万语也感谢不了你们的恩情！”
大家很激动，最后我们80多个环卫工人与现场的贵州医疗队队员互相拥抱，鼓劲加油。这是我一生最感动的事，这一幕永生难忘。
其实环卫人的快乐很简单。只要群众满意了，环卫工作得到了老百姓的认可，公认环卫人是好样的，我们心里就舒坦了。
新京报记者 何强 校对 刘军 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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