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欣赏台湾词曲家叶维修“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这首歌,勾起我1977年一段放牛经历的回忆。

1976年,我哥哥去部队当兵,我和弟弟分别读初中和小学,母亲生病,家中挣工分养家的重担全落在父亲的肩上。当年,生产队年终分配,我家成为“超支户”。见到年终分配卡,听到母亲的叹气声,我恨不得一下子长大成为一名劳力,投入到挣工分的行列中,摘掉我家“超支户”的帽子。

冯百明宝应(放牛冯百明)(1)

1977年暑假前夕,我刚满14岁。恰巧生产队有一条3岁左右的仔牛,我找到邻居张队长,请求他暑假安排我放小牛。张队长看我年幼体单,劝我再过一、二年再说。我说:“再等,我家超支户改变不了啊!”经过我的软磨硬泡,张队长终于同意我放生产队的小仔牛了。当年暑假伊始,我这个“放牛倌”走马上任了。我从用牛的张大伯手中接过了小仔牛的缰绳时,似乎一把挣工分钥匙落在我的手上。于是,我兴高采烈地牵着牛,哼着“我们走在大道上,胜利歌声迎风嘹亮”的歌曲向田野中走去。

我放的小仔牛,2岁不到失去了哺育的母牛,与生产队的两头老牛“相依为命”。小牛身长2.5米左右,身高近1.2米,长着一对稚嫩的牛角。初次接触,它用两只眼晴扫描我,脚在缰绳定位桩周围不断的移动并甩动着尾巴不让人接近。如果硬要接近它,它会嗤的一声用头撞向你,稍不留神便被它弄个狼狈不堪,甚至伤了皮肉。它一听到异声便将两只耳朵竖起来。几天后,我才与小牛熟悉成为“朋友”,无论早晨解绳启程还是晚上休息前,它都用嘴与我的身体“亲昵”一下,以示“问好”或“再见”!。

少年放牛,看上去很得意浪漫,其实是个技术活。特别是夏天晚上要给小牛“汪塘”,也就是让牛在稀泥塘里全身裹在泥浆里度夜,避免大量蚊虫、牛虻叮咬,保证牛的正常休息。因此,早晨放牧启程前,要给牛在水中冲洗,洗净牛身上的污泥浊水。我开始没有经验,经常遇到牛在塘中翻滚或起塘时摇头摆尾,落得我脸上、身上许多泥点,叫人哭笑不得。

冯百明宝应(放牛冯百明)(2)

俗话说“露水草,既肥牛又易饱”,尽管夏天早晨是我睡眠的“黄金”时间,但为了让小牛吃饱吃好,我每天迎着晨曦,牵着牛抢占青草丰嫩的河旁、堤岸或湖边,恨不得让牛尽快吃饱。我看着牛不急不慢边走边吃着混杂着露珠的嫩草,不由自主的唱起了《放牛歌》,“放牛乐(啰啰),清晨到湖边哟,露水吃得饱哟……”

放牧是要不断换地方的。由于我们家乡河网密布,无论在本村放牧,还是到邻村放牧,涉水渡河是常有的。因为,越是边远的或是难以达到的隔河辽阔的田野、圩堤,就越是草木茂盛的放牛好地方。渡窄河时,我站立在牛背上,一手甩着牛鬃,一手拉着缰绳,小牛借着浮力,一口气游到对岸;渡40米以上大河时,小牛时而上浮时而下沉,牛下沉时我也全身浸泡在水中,上岸就像“水鸭子”,有时这样一天反复好几次。我只好骑在牛背上一边晾晒湿漉漉的衣服,一边看着自备的图书。傍晚,我伴着暮色牵着吃饱肚子的牛回归,有时骑着牛哼着时尚歌曲,行进在绿色环抱的田埂上,尽管有蚊虫叮咬,我还是十分的惬意。当然,小牛偶尔也有发脾气时候。有一天傍晚,我牵着牛在田埂上放牧,小牛趁我不注意吃了路边私人家的庄稼,我迅速将缰绳连触几下,可它仍然不听我的阻止,我迅即扬起树条,它见状猛然挣脱牵绳见田踩田,见河游河,向远处牛群狂奔。我只好沿着它的路线奋力的追赶,当我气喘吁吁的赶到它身边时,它像犯错的小孩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也只好骂它一顿收场。以后,我在放牧过程中注意与牛培养感情。当它吃草时,我帮它驱赶牛虻蚊蝇,有时牵引它下水汪降降体温。时间久了,它也渐渐地听我使唤了。

说也真巧,我们本村初中同班同学夷文明、刁品志等也赶上暑假放牛。一次放牛相遇时,我们约定:某天下午,我们放牛的小友们在三林荡聚会,内容是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比赛的内容是在一段里程中,看谁的人牛组合跑的快,打的蒲棒头多。我们村的三林荡位于村庄东南角(跨过向阳河),东与陶林荡交界,南与柳堡仁里荡毗邻,连片面积1万多亩。由于南来北往船只流通和生产、生活的影响,湖荡中间自然形成了东南走向的河道,宽5-10米,深2-3米。其它部分或多或少的被芦苇、蒲草覆盖;从高处眺望是一望无际的生态芦苇荡。8月的芦叶茂盛苍翠,像哨兵立在芦杆上,顶端的芦叶用力的绽放,呈现喇叭状。许多菖蒲叶片中矗立着一支支蒲棒头像个整装待发的军人隐蔽在芦苇荡中。两种植物散发着特有的清香沁人心田。野鸟的鸣叫声与芦叶产生的沙沙的声音交织成奏鸣曲。5、6个牧童头顶蓝天白云,脚踩清澈见底的沼泽地,一阵阵鱼从身边游过,组成一幅牧童游湖的动人画面让人流连往返。我顾不上感受美景,摩拳擦掌的要投入比赛。比赛的口令一发,我们几位小友骑在小牛背上,模仿电影上英雄的样子,挥舞着指挥棒,喊着“冲啊!”众牛在芦苇荡奔跑沾起2米多高的水点打在身上,很快变成湿人。“加油,加油!”的喊声转化为小牛赶超的力气,终因我的小牛灵活机动、勇猛顽强夺得了冠军。傍晚,小牛背着我和一蛇皮袋“战利品”,趾高气扬地回到了休息地。

冯百明宝应(放牛冯百明)(3)

短暂的两个月很快过去了,我也告别了膘肥体壮的小牛,步入了鲁垛中学高中课堂。由于高中阶段学习较为紧张,以后的暑假再也没有机会放养小牛,但我有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特地拐到小牛身边与它亲昵一下,高兴的小牛欠下身子,让我骑着它走上一段。

1979年春季,我已投入紧张的备考之中,5岁的小牛也投身到农田耕耘中,我偷空看望小牛。看到小牛背负着犁铧毫不懈怠奋力前行,身后翻起一轮一轮的泥浪,我竖起大拇指为其点赞的同时,为小牛送上特备的青草。喘着粗气的小牛看到我时热泪盈眶,此时此刻,我真想变成一条力大无穷的牛替换小牛耕田。

1983年,我在江苏农学院学习时,与父亲打听小牛的近况,父亲告诉我,因生产队用上了拖拉机,小牛被卖到安徽了,我听了以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冯百明宝应(放牛冯百明)(4)

物转星移,社会迅猛进步。80年代中期,苏中大地几乎看不到牛的身影,“铁牛”取代了耕牛,牛耕耘农田已成为历史。“超支户”只是回忆中的名词。落后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收种的情景已经成为过去。如今,北斗卫星导航,人工智能遥控,机械自动收割、耕耘成为夏秋农忙田野中一道靓丽的风景。但是牛帮助我们先辈们度过刀耕火种的年代,牛的功劳永记史册。同时,牛的埋头苦干,勇往向前的精神将是一种财富,永远激励着中华民族在实现百年复兴梦的征程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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